“阿声的身份太特殊了,父皇又宠爱他太过,除了我,他和其他兄弟姐妹的关系都不好。”元修的表情慢慢恢复了平素的温和,“他自己继承皇位并不一定适合,反对的势力太大,对他并不一定是件好事。如果不是我继承皇位的话……算了。”元修摇摇头,自嘲的一笑,“我并不想把自己说的多么伟大,事实上,我也确实想要这个位置。阿声只是原因之一。”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樱锁,表情放柔,声线放低,轻轻问,“人间的世界,在你们看来,是不是太复杂黑暗了呢?会不会觉得可怕?”
樱锁摇摇头,“不会。”她肩上的伞慢慢的转着,一下,一下,“有人对我说过,虽然最丑陋是人心,但最美的,也是人心。”
“还有,可怕?黑暗?复杂?”她忽然扬起精致的小下巴,“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是了,她几乎都忘记了,她是妖,是活了几千年的妖,是有一天终究会升仙的妖。一时之间的爱情,几乎迷惑了心,让她把自己放低到了一个可以被他任意伤害的姿态里了。她都忘记了……她,其实根本不必计较,他会不会爱上她……因为,在她能够记着之前,也许他就会消失在时光之中,化为尘埃,永远不再。
有一天,他会老去,而她,容颜依旧。有一天,他会死去,而她,永远停驻在时光之中。有一天,他不再存在的时候,而她,也许,会忘记……她对小十九说过的一切,她曾经帮她想过的一切,肩上的伞开始转动,微微的翘起嘴角,来回应对面他的笑容,至少,这样的话,看起来,这样会显得更加坚强。
那时,小十九一脸迷茫的问,“师父说,我会后悔。他说……他说,元声不会喜欢上我的。”
她轻轻抬了一下眉毛,眼神放柔:“这个,就要你自己去判断了。”
“如果你不信任他的话,即使你选对了,此后的时间,你也会一直在猜忌中度过,这样的话,倒不如一开始不要去选择。小十九,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义无反顾付出所有,其实,也许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逆着光,樱锁凝视着谢玖的眼睛,她在那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事实上,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些话,是她在对自己说的——“重要的是,你自己能不能勇敢一次,跟随自己的心去选择。”
“阿玖?”
又一次不过是在山中多转了一圈,回来就发现谢玖没影了。元声不紧不慢的绕了他们那个漏风漏雨漏光的小屋子一圈,在门口站定,摊开本书在自己面前,看了起来。
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一次,一定要问问阿玖她到底是偷偷摸摸干什么去了!
不一会儿,元声看到“无故失踪”的谢玖出现在屋子后面的小道上,一路东张西望的,紧张兮兮的抱着一个黑布的包袱。
本来想立刻躲起来好吓她一跳的,但元声的老毛忽然病犯了——他犯懒了,懒得去吓唬她了。
自从两个人“归隐”在了昆仑山,元声的懒病就一天比一天严重,但日子过得清闲舒适,他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家务生活什么的谢玖完全可以在一瞬间就搞定,于是元声越发懒的理所当然起来。
合上书,元声绕到后面去,猛不丁的出现在了谢玖的面前。
他本来没有吓她的意思,但鬼鬼祟祟的谢玖因为心不在焉,反而被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怀里的黑布包袱没来得及藏,迟疑了片刻,满脸尴尬的跟元声打了个招呼。
“阿玖呐。”元声把手中的书一卷,轻轻拍在谢玖的脑袋上,懒洋洋道,“我之前就想说了,虽然说鬼鬼大概不会介意,但偷偷把昆仑山上的玉石拿去卖,鬼鬼舍得,陆吾那只小山神也得心疼的掉光他的老虎毛呐。虽然说人家虎毛多,这么个掉法也有点儿危险不是?”
自从他们入住昆仑山,虽然说常年不出门不出山,但好歹也算认识了几个同样住在昆仑山的“老房客”,比如昆仑山的“房东”陆吾。这家伙人面虎身、虎爪、九条尾巴,第一次元声见到它时,尖叫一声,飞速躲到谢玖身后,好半天不管谢玖怎么保证“没危险的”都不肯再上前一步,弄得陆吾一脸不屑谢玖一脸尴尬。后来谢玖才知道,元声这么做的原因无他,一是因为觉得好玩,另外,就是要给陆吾一个“自己很弱”的错觉。
谢玖习惯了元声的“行为模式”,没发现任何问题,但陆吾就不同了。
等到元声第三次偷偷跑去陆吾那里剪掉他身上的老虎毛,陆吾再也忍不了,再也不顾鬼君澜尧交代了“好好关照”的吩咐,毫不客气放出或者说故意的不再约束常年在自己身边的一种叫做土缕的神兽去咬元声。
土缕长的像羊一样,有四只角,不吃草而吃人,撞人咬人都明显是强项。元声被追的一辈子都没那么快的跑过,等到再次躲到谢玖身后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几近虚脱。
谢玖在他们的“小窝”旁设了结界,土缕虽然接近不了,但一直围在周围不肯散去。无奈,谢玖只好硬着头皮跑去陆吾那里求情。陆吾很不屑元声,但对谢玖很尊敬似的,接受了元声不够诚恳的道歉,撤去了土缕。
谢玖以为经过这一次,元声好歹该长个教训了。没想到,这家伙和自己一样,是撞南墙不回头的“不知死活型”。那次被追杀没多久,元声再次趁着谢玖没注意跑去陆吾那里剪毛。正所谓在老虎嘴边拔牙哪有安然无恙的道理,陆吾气的吹胡子瞪眼,这次不止放出了土缕,他亲自来追杀元声。
这件事让谢玖后怕不已,因为若不是自己赶到,盛怒之下的陆吾灭了元声那绝对是挥一挥手的事。至于事后元声嘴硬说自己其实做好了万全准备的,一贯很容易相信人的谢玖决定还是听听就算了吧。
总之,一直以来,虽然勉强算是“相安无事”,但元声对陆吾的虎毛的“非分之想”,也一直没有消停过。谢玖问过元声原因,元声想了想,给她讲了件他小时候的事。
元声七岁那年,第一次随他的父王还有一群哥哥去围猎。上林苑的野兽大多是训养好的,即使唬人的外表不变,野性也折损了大半了。但那一天,侍从却一个不小心放出了一只刚刚抓回来不久的老虎。老虎被放出来之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直直的扑向因为贪玩追一只彩球而站的离众人稍远的元声。
模糊中,小元声听到身后的尖叫声,他们离的太远,而侍卫们也赶不及了,眼看,小元声就要被撕碎在利爪之下——老虎的身形忽然顿住了,张开的血盆大口只离元声的小脑袋几寸远了。
这一顿之间,远处元修已经搭弓射箭,白羽飞扬,一箭正中老虎咽喉。这时侍卫们也赶了回来,元声被众人手忙脚乱的拖开。
身上沾满了老虎的血,小元声却没哭也没闹。陆羽辰让人来给他检查,发现小孩儿毫发未伤,才放下心来。并当众赞扬了小元声没有哭闹的勇敢,还有元修临危不乱射虎救弟的镇定和情谊,把自己用了多年的一把弓矢赐给了元修。
“这和陆吾有什么关系啊?”谢玖百思不得其解。
“有关系。”元声慢悠悠的解释道,“那时救下我的,众人都以为是四哥。事实上,是他们只看见了四哥的箭射杀老虎。但其实在那之前,老虎的身形忽然顿住,却是因为在我身后几米内,忽然出现了一只虎身人面的神兽。”
“啊!”谢玖一惊,“是陆吾?”
“嗯。”元声点点头,“也许是刚巧路过而已,但那时,确实因为他的路过,无意中救了我一命。”
“那你还……”谢玖无语——那你还去剪人家的虎毛,这不是恩将仇报嘛!
似乎看穿她在想什么,元声一笑:“就因为这样,我才想和他搞好关系的嘛。”
说完,摸摸谢玖的脑袋,以示安慰。于是谢玖没有多想,再次被糊弄过去了。
总之,鉴于元声和陆吾相处的“友善”方式,谢玖傻笑了几声,把怀里的小黑包袱藏在了身后。
“他又给你什么好东西了?”元声不放过她。
自己和陆吾追追打打的相处着,谢玖却很快和陆吾的关系好到可以称兄道弟了。原来陆吾也是个“修行狂”,和同样修行起来很有自虐倾向的谢玖一见如故恨不得几天几夜不睡的交流心得一起修行。特别是最近,两个人时不时的背着元声去开小灶,弄得元声很不爽。
谢玖又傻笑了几声,把包袱又藏了藏。
“是什么?”元声忽然拗了起来。
“没,没什么呀……”谢玖结巴道——平时元声因为太懒,很少管闲事的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给我看看。”元声一丝不放。
“就是,就是吃的啊。”谢玖搜肠刮肚的想借口,“吃的有什么好看的啊。”
“呵呵。”元声奸笑几声,“既然是仙界的宝贝食物,我也想尝一下呢。”
“你,尝……”谢玖结巴了半天,“这个不适合你吃的啊!”
一句话说漏了嘴,元声鄙视的瞅了瞅谢玖,伸出双手,在她面前摊开,无声胜有声。
谢玖哎了一声,只好把黑布包袱拿出来,一层层解开:“其实真的也没什么的,陆吾把上好的玉石给了我,怕被鬼君知道,所以……”
“玉石有什么稀奇的,值得你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