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心灰,也有点儿愤怒。我忽然强起来,闭上眼睛,用手臂更紧的环住雪王,开始用尽浑身解数想要把雪王的注意力转移回来。
接吻我虽然是第一次,但好歹是在宫里长大的,耳濡目染,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就不信让雪王分那么一小会儿的专注给我都不行。
其实心里的愤怒和绝望都很强烈,我那时并没有发现自己做的事有多丢脸多冒险,只是冲动下,被嫉妒蒙蔽了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好孤注一掷的继续做下去了。
直到身边传来主子的笑声,加上我已经快闭过气去了,松开雪王的时候,我的脑子因为缺氧彻底晕了,幸好雪王扶住我才没有摔倒。
我算是明白什么叫眼冒金星了,主子笑的捂住肚子,扶着一边的树直“哎哟”,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
我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自己回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行为,越想越气,越想越丢脸,加上主子笑的不能自己的那幅模样,我脸上烧焦了一般,都不敢抬头去看雪王的脸色了。
鉴于以前的经验,这件事实在是很像雪王在主子的支使下,故意来整我的。我犹自倔强的想,反正我要吻的人我也吻到了,怕什么,也不算亏啊。
努力这么自我安慰着,我的脸色稍稍好了些。
主子终于勉强停住了笑,他看着我,好一会儿,轻轻道:“若寒,你真像一个人……不过,她的勇敢是内敛的,你的却是直接的……”他似乎陷入了回忆,眼神放空,那双天下无双的美丽瞳孔像是变成了透明的琉璃色,晶莹婉转。
真是气死人了,他无心去勾住任何人的时候,这双眼睛都美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何况,若他有心……
无怪雪王沉沦,我只怪主子,若是要爱,为何不好好珍惜爱着自己的人。
其实我也有些不甘心吧,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为何雪王仍旧迁就他的一切。
“像谁?”雪王问,一边扳过我的脸,认真的打量起来。
我的脸被他的双手捧着,一天之内接连和他这么“亲密”的接触,我仍旧没有产生丝毫的免疫,还是烧红了一张脸。
主子仍在发呆,没有回答。
雪王却仿佛明白了他的心思,轻轻道:“苏尔若有这么鲜明的个性,结局大概就会不同了吧……”
我不明白雪王的话,但我模糊的觉得,也许,他对我是有一些欣赏的吧。
可主子仍旧在发呆,好像又回到我刚被调来照顾他的那时,他就总是这一副神情,仿佛没有感情也没有心,人偶一般的木头美人。
雪王上前几步,轻轻揽住他。
“城儿……我不会感到抱歉的……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只会说这一次。”
主子神情迷茫,像是没有听见,没有回答。但他仿佛怕冷一般,缩了缩,钻进了雪王的怀里。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谢玖被转的想吐,决定出去后一定找澜尧打一架出出气。
等画面停下来,仍旧是九度山,不过谢玖大概看出是很久之后了。
虽然九度山的景色从来一点儿改变都没有,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但那只小狐狸长大了不少。
焰空仍旧是老样子。
红衣迤逦,她赤着脚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那是鸣鸿刀啊!”谢玖注意到她床边挂着的兵器,忍不住感叹了一下。
反正房间里的人也听不到她说话。
不过她看了半天,也没觉得有发生什么事情,感觉就是很平常的日常。除了焰空已经开始叫那只小狐狸“阿晚”,看来狐晚这个名字是焰空起的;除了焰空在房间里转悠的时候,那只名为“狐晚”的小狐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谢玖无聊的都想大呵欠了。
然后就在谢玖最没防备的时候,画面忽然又转了。
不是吧,谢玖哀嚎一声,简直想骂人,天旋地转之后,画面的碎片重新组接。
这次谢玖好像有点儿适应这种旋转了,比前几次恢复的快了一些。
定睛一看,还是九度山。
焰空侧卧在一株梨花树下,落花纷飞,很像是雪,她望着天空,偶尔抓住身边的酒瓶,咕咚咕咚喝几口。
看起来她喝的相当的多,地上东倒西歪的散落着好些空酒瓶。
银色的小狐狸在焰空的身边,不安的动了动。
它的眼神……谢玖怀疑自己看错了,狐狸可能有眼神吗,是担心的神色。
“傻阿晚。”焰空瞧它一眼,勾起唇角笑了,“我只是太无聊罢了……”
但是谢玖看到她的眼神,有些担心。
漂亮的眼睛里有三分醉意的朦胧,让女子本就明艳的外貌更平添了一份迷人的魅惑。只是她的神情让人不安,这不是一个有活力的人。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的吧。反正她死不了,这种看起来百无聊赖的寂寞,只会让人看了就摇头。
“没办法。”焰空噗嗤一笑,逗弄的用细长的手指戳戳小狐狸,“大概是我太强了吧……”
小狐狸扭了扭,背过身子去,女子好像得了什么大喜事,忽然笑得银铃似的开心。她笑得很好听,但还是把谢玖吓了一跳,她深深的皱了眉。
“不如你好好修行,将来化作人形,来陪我。”女子忽然道。
谢玖看到背对着她的小狐狸愣了一下。
“小家伙,记着。”女子的眼睛望着头顶的一树梨花白,眼神深邃悠远,“不要沾染血腥,不要成为妖物,修仙的过程中,堕落很容易,也会立刻得到很大的力量,可那些都是没有用的……你么,要么就一直做这么可爱的小狐狸,要么,就修习天狐道吧……成为上仙,只有这一个途径……”她忽然笑了,“罢了罢了,那可是要万年时间呢,那么久,我可不想等。”
她仍旧在嬉笑着,谢玖却看到,背对着她的小狐狸,眼神忽然变了。
画面再转,这一次,谢玖有了预感,果然,画面停下后,又是那一片冰天雪地的雪原。
她记得狐晚曾经说过,以前,他修行的地方并不是九度山,而是一片一望无际,除了白色之外没有其他任何颜色的地方。
当时还被樱锁背后吐槽,难道师父修行的地方是结界里?
现在亲眼看到这窒息一般的一片天地,谢玖忽然觉得心里狠狠揪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难受。
她很小的时候,有偷偷问过和狐晚教好的上仙她师父的修行过程,她本来是好奇,想做为自己修行的参考,结果没想到真的听到了,却让她很久很久都缓不过神来。
一万年。
绝了念,断了情,放下一切。不能沾染血腥也不能开杀戒,一丝一毫的心神动荡都会让修行前功尽弃。
这样的空茫和寂寞……一万年……他怎么忍受得了!
当时听到这段往事的谢玖,并不怎么懂事,只觉得似乎很震撼,受到了一些震动,有数个月都看怪物一般的盯着狐晚瞧,把狐晚看的心里发毛。那时她毕竟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其中的艰辛和痛苦,只凭想象也是不可能体会到多少的……如今……
这白色的世界就在眼前,什么都没有,没有退路没有出路,空空如也的一万年!
谢玖喃喃着,慢慢的在白雪地上跪了下来。
抱住自己,痛哭失声。
谢玖用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她终于是有那么点儿了解狐晚的心情了。
隔了上万年,白色的雪原。
这次也是,没有停留很久,画面再次旋转,一万年,仿佛真的就只是这么一晃而过。
再次出现的画面,是天界。
狐晚凌霄殿里御封狐尘王的一刻。
穹宇殿外的一片桃花树下,他站在她面前,面色沉静:“焰空。”
她惊讶的挑眉看他,似乎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他的面色仍旧如常,银色的发,金色的瞳孔,带着暖暖的笑意。
她忽然反应过来,面上显出惊喜。
是惊喜,但并不是期待已久的愿望得以实现的表情。
当年他偷偷离开,并没有告诉她自己此行的目的,只留下一封简单的告别信。她以为那只小狐狸只是想念雪原了,她也没有理由应留下它来陪伴寂寞的自己,对那只小狐狸的喜爱也不至于再特意去雪原跑一趟,开头有点儿难过,过一阵子,也就忘记了。甚至当年说“化作人形来陪我吧”那句话都是戏言,她一点儿都记不得了。
没想到,一万年后,他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并没有特意去等待他一万年。
她为他高兴,但只是一个师长对后辈的认可和久别重逢的感叹。
那天,他们站在凌霄殿外聊了很久,她笑得张扬肆意,他笑得沉静温柔。
这一万年间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她盛情邀请他去九度山住,他调侃的说她也算是他的半个师父了,她干脆爽快的接了他的话要认他做弟子。
他的神情一暗,她却执拗的坚持。他最终摇摇头,不忍拂了她的意,笑着答应下来。
他开始频繁去九度山做客,再后来,干脆住在了山上。
可是,他和她,除了师徒朋友的关系,并无其他。
此间很多细节,时光漫长,他成了她唯一的朋友。除了那个偶尔跑来招惹她一下的好战的鬼君之外……如果他也尚且算是朋友的话。
谢玖慢慢的看着,毕竟是旁观,只能在一旁叹气罢了。
他的心意,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觉。
此间漫长的陪伴,她的笑容多了一些,可是,她始终没有动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