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你爱的人身边,和留在他的心里,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有人劝我,故事就应该停留在第八章啊,跟八点档的偶像剧一样,灰姑娘通过她的努力终于找到他的王子了啊,多励志,还在这里叨叨什么。呵,呵,我也希望是这样,但是,我还是负责任地还原故事本身,让你知道,人生有时候比偶像剧还狗血,还现实。
一年后。
这一年我的生活像波涛平静的海面,没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彤彤早已经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了,通过努力工作,积极进取,终于取代了他们公司那个挺着油肚的人事部主管。
沈鹏结婚了,有多少爱的成分我不知道,在农村好像不太讲究这些,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这极大地宽慰了我妈孤独的心。
王表升职为小队长了,已经和他未婚妻摊牌,目前单身。
邵嘉瑞跟他的林妹妹已经张罗着准备再次奔赴婚姻的坟墓了,真有勇气啊。
我知道你着急了,九日呢?
他还好,但是非常忙。经常天南海北地出差,每次出门前我都会帮他收拾好行李,然后默默地等他回来。从福建老家回来以后,集团下属有些小公司被并购重组,他把重心放在了培训公司上,并且融到一笔可观的资金,很多客户又重新选择和九日合作,公司危机很快就解除了,在原来的基础上逐渐发展壮大,培训事业比以前老杜在职的时候还兴旺。我有时候周末会陪他应酬,有时候会宅两天不出门,为了抓住他的胃,我拜彤彤为师,把自己逼成了厨子。
那么我呢,别意外。
我还和彤彤住在一起,但我在九日公司上班了。他从不避讳我们的关系,所以同事们对我敬畏有加,但是九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这一年我从咨询专员,做到初级咨询师,现在任培训师助理一职。
升迁快,除了我的勤奋努力,这其中也有崔胖子的功劳,他不仅接受了两年的企业团队内训方案,还给公司介绍了几个大客户。当然他也通过培训受益匪浅,分公司开到了北京、武汉、西安、深圳,几大知名连锁超市都有他们庄园的有机果蔬供应,一年至少有五个月待在北京拈花惹草了。
我们成了好哥们儿。
今天周末,他说他要介绍一位重量级的客户给我。我只当这是他又想请我挡酒的幌子,这个借口都被他用烂了,但是每次我还是会赴约,扩大交际圈也是通往成功的必备法宝。
临出门前,习惯性地画了个精致的妆,我的衣橱里挂满了各式价格不菲的服饰,呵,大部分都是九日送的,有些标签都没有来得及拆,我还是习惯穿我习惯了的,不喜欢太瞩目,不喜欢在他的光环下生活,这也是我迟迟没有答应他的求婚的原因。
我希望事业上稍有点成就再说,九日希望我做柳太太以后相夫教子,在家过清闲的日子。我无数次憧憬过那样的日子。
彤彤帮我挑了Burberry米色露肩短裙,质地柔软,配灰色的休闲外搭。柔魅里带一点硬朗的气质,是我喜欢的。
驱车赶往NHULounge。车是生日的时候九日送的。
后现代主义的装饰,时尚又不乏奢华,挑高的大厅中央晶莹锡透的水晶灯优雅地垂下来,散发着妩媚的光芒,一个星期之前我刚陪九日来这里参加过一场时尚名品品阅会。
侍者把我带到后院,略微昏暗的灯光和慵懒的沙发使这里更似一个舒适的幽会空间,绿树成荫,临近湖水,崔胖子和两个朋友早已等候在那里。
现在的崔胖子已经开始装斯文的文化人了,根本不会抬一瓶茅台劝酒了,他面前的BloodyMary似乎更能彰显他的明骚身份。
我只要了一杯鳄梨蜂蜜奶昔。我一直揣测哪个是崔胖子说的有价值的客户,看着都不像,从聊天中判断应该是求崔胖子办事的,比如投资、信贷一类的。我有点百无聊赖。
“死胖子,火急火燎地忽悠我来,干吗,大周末的让不让人睡美容觉?”
“你已经够美的了,小花苞。”这厮新给我取的这个外号,够肉麻的,不过我和九日都已经习以为常。
他边招呼服务员给我上杯热水,边说:“干哈,不给面儿了不是,我今儿真有好事。不是,你怎么就不相信胖哥呢。完蛋玩意儿。”
喝点小酒后的崔胖子满身匪气开始显山露水。
“还不是因为你喊狼来了次数太多了。”
那俩一看我这边聊得火热,赶紧起身交换名片告别。二人离席,我一看,居然是讨债公司的,承接各种法律纠纷咨询,专业追债。
“你这交际圈够广的。”我揶揄道,“怎么,有人欠你钱,还是你欠别人钱?”
“人欠我,做我们这行本来利润就低,再拖就成死账了。”
他吐了一个烟圈,懊恼地摁灭还有半截的香烟,“数额不大,也就百十来万,但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咂咂舌说:“我还以为你是万能的呢,什么都能自己摆平。”
“不说这个了,不过,等下要来的这哥们儿,还真是万能的。他……”
崔胖子电话响了,边接边往外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看手机里九日发来的微信:薇宝儿,我到厦门了,后天回,想我没?
“想”字还没发出去,余光撇见一个男人微微朝我这个方向点点头,低沉地说:“堵车了。”
接着崔胖子起哄就要罚酒。来人脱下外套递给服务员,打了一个响指,微微点头示意,随即服务生就上了三杯橙红色的鸡尾酒在他面前。
“左先生,Sexonthebeach,请。”
显然侍者对这人身份喜好非常了解,是这里的常客。
经常出入这样的场合,对酒略有研究,像他这样喜好激情海滩这一款的并不多,伏特加勾兑黑醋栗利口酒,加少许鲜果汁和冰块摇匀,酒的感觉仿佛旷野中夹杂着温柔,酸甜的果香带有酒的猛烈。这都不是关键,重点是这个酒据说能挑起性欲,能让人如置身大海一样情绪高涨。
他并没有因为被罚酒而不快,端起离自己最近的那杯一饮而尽。
崔胖子鼓了两下掌:“好,好,不过这男的里头喝酒厉害不算什么,咱对面这位,堪称女神中的酒神,认识一下,我妹子蔷薇。这是我哥们儿,大右。”
“哪里是什么酒神,别逗了。”我朝对面的男人莞尔一笑,“你好。”
四目对视,似曾相识。
他除了海拔偏低以外,从衣着到举止,浑身散发着成熟而耀眼的光芒,大抵就是有钱人里头品味较好的。他把食指放在太阳穴上轻敲了一下。
“是你?见过。”他眯着眼睛聚光,锁着眉头仔细打量我。
我很有名吗,任谁都认得?
“大右,你这是但凡见过好看一点的妞儿就习惯性搭讪吗,还是一杯就多了?”崔胖子开始调侃他了。
我咬着吸管,笑了笑。
崔胖子晃悠到我跟前:“我哥们儿说你们见过?真的假的?世界这么小,我们一转身就重逢,世界这么大,我们面对面已认不出彼此。这是哪辈子的缘分啊?”
认识崔胖子这么久,这句话是我唯一觉得有含金量的。
我一脸茫然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新天地?”
摇头。
“东来顺?”
我继续摇头。
“算了。”他扬扬手,彻底无语了。
这个男人说话简直就是蹦词,两三个字的,自成短句。
“也许是我太大众面孔了,我是××企业管理的沈蔷薇,多指教。”说着我递上名片。
他礼貌地接过去并未看,自报家门:“左大右。”
我怎么会不记得这个人呢,当年带着芭比娃娃跟我争衣服的,东来顺又跟我争消毒毛巾的,还偷偷帮我们买单,开着宝马七系的闪闪发光的钻石王老五。而今又多了一个身份,我们公司的潜在VIP客户,他有这个实力也一定有这个需求,没有需求,凭我三寸不烂之舌也能给他制造需求,但是此刻我对他的背景一无所知。
所以这条大鱼得吊着胃口,放长线。
我从来都不是靠外貌取胜的,我这张大众脸能被“阅人无数”的他记住的可能性真的很小。那么他记住的是什么呢?
我之所以说不记得,就是想要他现在这种意外的挫败感,我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蔑视举动,果然激起了他的兴趣。
此人的套路就是装深沉,气场很足,惜字如金,让人琢磨不透,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敬畏感。两个男人推杯换盏间,开始讨论视线范围能及的美女。无论崔胖子发出怎样的感慨,左大右都一副性冷淡模样,淡淡地点头或者鼻腔里发出类似嗯啊的声响,但是崔胖子乐此不疲,并不认为他是不感兴趣。崔胖子几次提到企业培训,我都岔开了话题,他对此很不解。坐了一会儿,我就借口不舒服,提前离席。
走之前,昏黄的射灯下,我含情脉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左大右,然后飘然离去。
九日说,做销售其实很讲究技巧的,我不知道我的技巧看起来是否蹩脚,但是我想左大右也不是吃素的,凭他的身家,身边什么样的妖孽没有?可是他说对我有印象,这可能跟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有关系,或者我有经典语录被他记住了?
我当时跟“芭比”争衣服的时候,好像就说了一句话。
我说,花男人钱很爽吗,男人赚钱也不容易的好吗,有能耐自己挣去,花你自己的钱再这么阔绰,我绝对双手给你点赞,不跟你争。
左大右当时“嗯”了一声,然后就走了。当年的“芭比”现在还在他身边吗?
这是我回去以后跟彤彤反复演练当时的场景才回忆起来的。
彤彤也完全对这个男人没有印象了,只记得那个“芭比”被眼影涂坏了的眼睛。
周一例会完毕,崔胖子快把我电话打爆了。
“怎么了?”我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问道。
跟九日在一起待久了,我也很少咋咋呼呼的了。
“对VIP客户这么冷淡啊?”不知道崔胖子是不是经常在庄园田间地头做指导工作的缘故,嗓门奇大无比。
我把手机离耳朵十厘米远:“呵呵,那也没有他冷淡。”
“我哥们儿?他就这样儿。哎,可是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他压低音量,显得神秘兮兮的。
“山西景煤集团副董的二公子,左大右,三十八岁,现在任运城分公司总经理。曾经娶过三个老婆,都离异了,其中第三个老婆是自己的后妈,他爸爱子心切,让贤了。没有孩子,绯闻不断,时下有名的花花公子,哦不,恶少。江湖传言他家里有军队背景关系。”我把左大右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你都知道啊,既然你知道,这不合乎情理啊,你是嫌客户小吗?”
“这么大的客户,恐怕伺候不起,他们肯定有很成熟的培训合作机构,所以不想浪费时间。况且我拿什么搞定他?唯一的筹码还是你跟他大学同学这层关系,不过鉴于你的人品,这层关系肯定不牢靠,所以我放弃了。”
“可是我觉得有戏。”
“什么?”怎么总感觉崔胖子像拉皮条的。
“我这哥们儿,我们是大学同学,我太了解他了,待一天都说不到十句完整的话。但是他昨天问你们公司的事儿,超过五句。”
“问的什么?”我心里迫不及待,却装着漫不经心。
“我给学学啊,她干吗的?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多大了?做培训的?我说小花苞,哥也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
“知道了,我再想想。下回挡酒,姐们儿全力以赴。”
“哥就喜欢你这句话。”
晚上加班到九点,闹铃响了,我欢天喜地地锁好办公室门直奔机场。如果飞机不晚点,九日会在十点十分准时出现在T2航站楼1号出口。给九日制造惊喜,是我独门秘籍。
这一年的感情,用什么词来形容呢?润物细无声吧。
我们都没有办法决定生命的长度,他说只想在未知的时间里把无限的爱都给我。这样肉麻的话听着温暖而伤感。我迫切想深入骨髓地了解他,也会在他郁郁寡欢的时候开解他,会在争执以后冷静下来道歉,欢愉过后平静拥抱。我会支持他深思熟虑后所做的每个决定,支使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会偶尔撒娇,但绝不无理取闹。
你看像我这样一个懂事且爱你的女人,你离得开吗?
我们的相处已经默契到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有的人在你身边一辈子却被你忽略了一辈子,有的人你只看了一眼,却惦记了一辈子。
浪漫但不浪费,慰问但不质问,倾诉但不控诉,交流但不交代,不随便牵手也不随便放手。
这是我总结出我们和平相处的原则,任何河流汇入大海以后都将趋于平静,任何激情天长地久都会归于平淡,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想去遵守原则,无须刻意。
我终于做到了,以爱人的身份留在他身边。
我已经看到他了,藏青色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处,右手拖着拉杆箱,他在出口处稍作停留,习惯性地扫视了一下人群,然后目光锁定在我身上。加快步伐,摇摇头,无奈地嗔怪道:“小骗子,不是答应我不来的吗?”
我眯着眼睛,呵呵一笑。这一年,越长大越觉得自己不那么逗了。
他腾出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拖着行李箱。
“这么晚还开车跑过来多危险。让小丛来就可以了。是不是想我了?”
我把保温杯打开,抿了一下嘴唇说:“先喝点热水吧,会舒服一点。”
有一束目光一直盯着我们。我侧目,驻足,是左大右。旁边站着的应该是他的秘书或者司机,男的,有点娘气,一直在对着手机屏幕捋额头上几绺调皮的头发。
我们是什么样的缘分呢,会这样三番五次遇见,在北京茫茫人海之中,以各种姿态。
他斜睨着,看着我和九日秀恩爱,看得我浑身直发毛,还伸出手指出来在空中点了两下,意思是这下还敢说我们没见过吗?
互相点头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穿淡紫皮草的女人伴着高跟鞋“叮叮叮”的响声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不是长得多好,是霸气外露,那些中长的貂毛在风中随着她的节奏摇摆着,在机场的大厅格外引人注目,她款款走来,然后千娇百媚地扑入左大右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