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悠嗯了一声，别开脸，看向车子的后视镜。
那对儿纠缠不休的影子，只剩了一个点。
向熙跪趴在后车座上，看着后车窗外，小小一颗心，猜不透大人世界的复杂。
他坐下来，大惑不解地看向始终未曾见笑颜的妈咪。
“妈咪，为什么Zoe每天要在门外等着爹地？叫她住进去不就可以了吗？以后，我们大家都住在一起，多好呀。Zoe也没说不要我们呀，昨天在门外碰见她，她还说好喜欢我和姐姐哩！”
“是么？”
“是呀，她说，她好想念爹地，叫我们给爹地打电话。”
莫悠没再吭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向好拿小手指头戳了他一下，说道，“妈咪，其实爹地……”
“小孩子不要插手大人之间的事，在幼儿园好好学习，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大家都知道你们要离婚了耶！有的孩子还说，以后我们可能会没有爹地和妈咪了。”
莫悠摸了摸她的头，泰然看进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大眼睛。
“放心，没有离婚。爹地和妈咪，一辈子就这样绑在一起了，不会离婚，也不会把他和你们拱手送人。”
许十七从后视镜看她一眼，转开视线，无奈地看前面的路。
虽不甘放她和向昊擎在一起，却也不忍带着她颠沛流离，混迹江湖。
“倪凌昕那件鼠尿的事想到怎么处置了吗？”
莫悠握着女儿的小手，略想了想，说道，“我带着玩具，给倪家送过去。倪纲应该不会任由女儿这样胡作非为。”
许十七点头，“今天我要离开了，中午的飞机。”
“你要去哪儿？”
“哪儿安全就飞去哪儿，到了我可能连电话也不能给你打，你要照顾好自己。”
“恩和莫琳姐……”
“恩和莫琳去度蜜月了。”
莫悠隐约感觉境况不对，十七哥素来出门保镖护身的，这样单枪匹马，独自开车，境况很少见。
而且，他开得不是寻常匹配集团视觉识别系统的灰色车子，而是黑色的。
“十七哥……集团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许十七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从十三四岁，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多年早就习惯了。”
莫悠还是忧心忡忡，听到手机在手包里嗡嗡震动，她看了眼屏幕，忙接起来，“方菁，什么事？”
“质监局的人一个小时后赶到这边，似乎是接到了倪凌昕的电话。”
“我先送向熙和向好去幼儿园，一会儿赶过去。”
“好。”
*
向家门口，向昊擎终于得机会上车，直追着那辆布加迪，疾驰而去。
Zoe正要到路边叫计程车，手臂突然被扯住。
她疑惑转身，只看到眼前人粉色的刺绣旗袍，脸上就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脸侧的长发都糊在了脸上。
打她的，是曾经最好的合作伙伴，兼闺蜜——倪凌昕。
她Zoe又岂是甘愿被打的，当即挥过去一巴掌，报仇雪恨，朝着她腹部又补上一脚。
倪凌昕脸上浮现五个手指印，狼狈地蹲在地上，她不可之心地看着Zoe轻蔑冷扬着脸，放下那只脚，愤然扑上去，母狼似地，扯住了Zoe的头发。
顾琰一夜未归，刚把车子开到车门前，就见两个女人在那边泼妇似地厮打。
他看了片刻，见她们没有松开彼此的意思，懒得下车拉架，只是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狗仔队当狗粮，然后狠狠地拍了拍方向盘上的喇叭。
被刺耳的声音惊吓，两个女人这才松开彼此，让开路。
顾琰看了眼车窗外，见倪凌昕头发乱蓬，旗袍衣领也被扯开了，摇头嗤笑了一声，开着车子进了家门。
母亲给他找的好老婆呀，他这辈子恐怕都无福消受了。
进入客厅，见向微暖抱着孩子下楼，他便上前，把孩子接过来。
“三哥，昨晚二嫂回来了。”
顾琰眉心微皱，想起倪凌昕刚才失控的一幕，恍然大悟。
多了一个人抢向昊擎，她女人佯装的淑女形象也崩溃了。
“莫琳和许恩的喜宴结束了？”他逗着儿子，漫不经心地问向微暖。
向微暖唇角一抽，挑眉道，“你还惦记着莫琳呢？她和许恩很恩爱，去度蜜月了。”
“恩爱就好，就怕她有伤，再不会接受别人了。”
顾琰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儿，见他眉目像极了甄甜，心，骤然坠入黑不见底的深渊。
如果莫琳那孩子还在，一定像她一样美丽，有可能长了他的下巴，和她的眼睛。
从前，他从没把爱情当回事，彻底失去才想起珍惜……此生，他只能留着那些回忆，咀嚼一辈子来解渴。
进入餐厅里，见长辈们都在，他礼貌地叫了人，就抱着孩子坐下来。
从保姆手上拿过奶瓶，在手腕内侧试了温度，送到小家伙口中。
向老爷子见他喂孩子竟丝毫不输保姆，忍不住莞尔。
这小子……平心而论，还是不错的。只是投错胎，得了个恶毒的母亲，总也不能顺心遂愿。
“爷爷，我找了个专家给您瞧身体，今天到家里来。”
老爷子摇头，不赞成地摇头，“凌昕在家里，还用请别人吗？”
“那种往孩子玩具里打鼠尿的人，怎么能用？”
向振霖深知他们小两口水火不容，在房间里争吵暗斗便罢了，怎能当着老爷子的面这样讲？！
他严肃地竖起眉头，“琰，怎么说话呢？”
“你们还当她是什么世家闺秀呢？”
顾琰就把手机里的录音文件调出来，放在了老爷子身边。
“爷爷，我怕她一天到晚地纠缠二哥，所以一直派人盯着她，没想到，她居然对莫悠下手……”
苏允珍和向振霖也都竖起耳朵来听着。
“倪小姐，这鼠尿里有出血热，万一孩子们拿了玩具啃咬，会致命的！”女工是南方口音，沙哑地听不太清楚。
“你放心，玩具没机会卖出去，一旦你注射完，就给我打电话，我叫质监局的人过去查一生一世工坊，我的目的，是希望莫悠忙起来，不准她回向家。至于你母亲的癌症，我会尽力抢救。”
“可是，万一质监局的人查不出，玩具就混在好产品里面卖掉了……这是很危险的，伤天害理的事，我死也不干。”
“你母亲的癌症怎么办？现在尚未到晚期，还有得救，一旦延误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录音结束，满桌岑寂。
却只是静了片刻，苏允珍突然突兀地讥笑起来，笑声咔在喉咙里，诡异地像是鬼叫。
“咯咯咯……报应！”
说完，她起身踢开椅子，就上楼去了。
顾琰随即又把倪凌昕和Zoe打架的照片，放在老爷子和父亲面前，“这是刚刚在门外的一幕。”
向老爷子这就给倪纲打电话过去，“纲子，你过来一趟，关于顾琰和凌昕的婚姻，出了一点问题。”
*
莫悠陪许十七吃完了早饭，送了一双儿女到幼儿园。
见向昊擎始终驱车跟着，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理会他，随即就打车去了工厂仓库。
十几个质监的工作人员，早早就到了，已经开始查验，大堆玩具被剪刀剪得乱七八糟。
一只Kitty猫被肢解，小猴子被剪掉了头，白雪公主裙子都被剪碎了，仿佛遭遇了强盗凌虐。
方菁和工厂的经理，以及几个身穿制服的工厂质检员都从旁盯着，已然怒不可遏地涨红了脸，却不得不忍气吞声。
莫悠进了仓库，见地上一团狼藉，强压着火气上前，对质监的人握手打招呼，对方却不买账，连她的手也没碰，继续查验。
向昊擎也跟进去，见阵仗不寻常，忙上前，威严冷斥。
“平时抽检你们也这样做吗？”
几个人认出他，态度顿时毕恭毕敬。
“向总裁见谅，这次抽查比较严格，儿童物品涉及到儿童健康安全，我们不得不谨慎。”
向昊擎把莫悠挡开，捡起地上可怜地Kitty猫，“你们剪坏的这些，该如何赔偿？”
莫悠愤怒地厉声斥道，“如果要抽检，沿着缝线剪开就可以，我们还可以返工修补，为什么非要把玩具毁掉？这就是你们执法人员的职业素养？”
“莫小姐，你也看到了，工厂仓库里这么多玩具，我们要检验起来很麻烦，所以……”
向昊擎抬手打断他，直接给打出一个电话。
“李叔，你们那边几个人过来一生一世工坊的仓库查玩具，人手不够，劳烦您多派几个人来慢慢查！如果他们再毁掉玩具，我会把几个人的行径拍下来，公布到网络，让你们也媲美一下无良城管！”
说完，他挂断手机。
很快，所谓的李叔直接打电话到了抽检小组的组长手上，组长脸色苍白地嗯啊应了一番，挂断手机，满脸冷汗。
他尴尬地看了眼向昊擎，只得摆手把几个组员叫到跟前训话，接下来倒是冒着一堆玩具没有再过分地损毁，却翻找，闻嗅，丢得乱七八糟。
莫悠见几个玩具滚到了地上，上前心疼地捡起来。
“如果你们要找倪凌昕所说的注射了鼠尿的玩具，我这里可没有。”
向昊擎震惊地看她，“悠悠，这件事和倪凌昕有关？”
她俏颜冷绷，一眼不看他，直盯着那几个举动僵硬的人。
“一生一世工坊到现在已经开设了四年，所有玩具都是纯手工缝制，从填充海绵，到布料，都是严格符合行业标准的，至于工厂里那些投机取巧的人，我们也容不下，管她家里谁有病，谁没病的，既然倪凌昕答应了救她母亲，我也没必要再容她。”
说完，她转头叫方菁。
“去，把那个女工带过来，叫这几位先生见一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