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想到，连你也看出我的目的。”他艰涩低哑的自嘲，完美掩藏了难言的懊悔与心痛。“我的计划天衣无缝，恐怕在莫悠眼里，一切都像真情实意的。”
黎曼妙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却注意到，吧台上那满满一个水晶罐的手叠七彩幸运星。
他对莫悠几分真假，她这样麻木不仁，愚钝到只认钱的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更何况，莫悠那个女人，心思诡谲，怎么可能不明白？
倒是莫家人，这会儿定然都误解他。
在莫铭，许十七，楚金……甚至莫老夫人和向老爷子眼里，他无疑是蓄谋已久，心狠手毒，腹黑残暴的，是一个可以拿爱情当杀人工具的卑鄙小人。
当然，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完好无损的男人，摆在家里好看，出门也显得高端大气，且背后还拥有惊人的财富，用不了多久，向老爷子恐怕又会修改遗嘱，恢复他的财产继承权。
黎曼妙拨弄着自己的算盘，又堆上笑，温柔地嗲声安抚，“昊擎，其实你和莫悠本来就有缘无分的。”
“有缘无分？”他从来不甘受上天的摆布。缘分这东西，还是靠自己去抓的。
“你想想，如果她知道你也和黑道有牵扯，她能接受这样满身污点的你吗？邹誓从前的案底咱们不提，你从前酗酒豪赌这件事，你敢让莫悠知道吗？”
黎曼妙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注意到他搁在吧台边沿的手紧握着拳在颤，她忙绕到他身后，亲昵地自后拥住他，浓妆的丽颜，贴在他后背上，手妩媚地抚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若有似无地画着圈……
“擎，咱们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你该高兴，你现在终于为邹誓复仇了！我们应该开Party庆祝一下。”
当然，顺便让那些最近打压她的贱人们知道，她黎曼妙再次归来。
“开Party？”向昊擎不禁就想到了倪凌昕……
楚金躺在血泊中时，倪凌昕也为他欣慰为他开心，甚至那种混乱的境况下，她竟然提醒他不必负肇事之责。
可……他怎就开心不起来？
黎曼妙兴奋地提议，“我们还是可以结婚，和两个孩子，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当然，放下一个人可能没那么容易，从现在开始，我愿意等你改变，我也会变得更好。”
“曼妙，你似乎搞错了！我们并不适合结婚，你也不适合给邹漪姐弟当母亲……”
他扣住她的手腕，拧身避开她的碰触，走到窗口那边，看向隔着莫家的那道围墙。
“我定这场计划，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试探你的真心。那段时间，你清清楚楚地宣告了，你喜欢向绍诩，你爱我的钱胜过一切！”
“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你放宽心。”
黎曼妙怕被他赶走，当即踢掉高跟鞋，小跑上楼。
“我先上楼去休息了，你帮我把行李箱提上去。”
一想到自己又将回到每个月三百万的生活，以及恢复他正牌女友的身份，她就兴奋地想尖叫。
当然，她再也不必忍受艾玛等人的奚落嘲讽，再也不必为买一件普通的钻石项链，考虑三天三夜，那些名牌服装的设计师们，又要争抢着来为她设计衣服……站在时尚巅峰的感觉，已经失去太久了。
*
推开二楼卧房的房门，黎曼妙唇角的笑与满目光华，像是被碾碎的钻石，光芒犹存，却瞬间扭曲。
墙壁上，她那张巨幅的火辣写真照不见了。
她最爱的那张半圆形的柔软舒适的公主床榻，也被清理了。
壁纸换成了米奇和米妮底纹的，两只小老鼠海枯石烂地相亲相爱着，那相拥而笑的样子，似在嘲讽她的痴心妄想。
房顶上，星星月亮图案的镂花水晶灯也充满童趣，床头柜上摆着她最厌恶的那对儿龙凤胎的相框。
而床头柜左右两边，是两个小床，一张蓝色，一张粉色，都装饰了四角宫廷床帐。
这……俨然是王子公主的卧房。
靠墙还有书桌，书架，摆满各种玩具的玩具收纳箱，以及……一个大床套着小床的婴儿床。
她压住心里的不适感，兀自安慰地笑了笑。
看这节奏，向昊擎是要在这边定居的。
她隐忍深吸一口气，大声地嚷道，“昊擎，我们不是说好，要在意大利定居的吗？”
“……”
“你现在准备婴儿床，是不是太早了？”
“……”
“我没有戒酒戒烟……现在也不适合生宝宝。昊擎，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向昊擎从楼下上来，两手抄在裤兜里，肃冷地看着她，不禁怀疑，她惊人的厚颜是铝合金打造的。
“曼妙，那不是为你准备的。”
黎曼妙被他那样子震慑，心头隐隐一怵，随即又皮笑肉不笑地笑出来。
“擎，你吃醋吃得也够久了，我和向绍诩不过就是睡了而已。从前我和那些男模怎样，你不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在一起时约定好的，各玩各的，对吧？你心里有莫悠，我计较了吗？”
“……”
“干脆，我去楼上睡。”
说着，她就这样兀自愉快地决定了。
一阵风似地经过他，就上楼去主卧，推开门，却看到主卧的床也换了。
相较于前段时间她和向绍诩翻滚过的那一张，更宽更大更软，色调素雅清淡，完全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设计感极强的床头柜，棱角平滑圆润，上面摆着闹钟和一个奇怪的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是一张抓拍的照片，拍摄手法之幼稚，完全不符合构图逻辑。
向昊擎穿着那件蓝色星辰图案的睡衣，侧首看着挨在身边的莫悠，眼神灼热，痴怔，似看到守望已久的花朵娇艳怒放，着了魔，欢喜都溢满了眼底。
莫悠却浑然不觉他的异样，对着镜头浅扬唇角，她的颈侧，有淡淡的吻痕。
黎曼妙不可置信地拿起相框，仔细看那个吻痕，周身的气血瞬间冷到了冰点。
向昊擎见她死不瞑目似地，盯着相框，无奈地解释，“那是苒苒给我和莫悠拍的。”
“苒苒是谁？”
“莫苒，莫悠的堂妹。”
“什么时候？”
“在医院。那件睡衣，不是微暖买的，是莫悠买的。”
“所以，她……你们……”
“苒苒的微博上，有不少我和莫悠的合照，伊森说，就这张最好，至少可以证明，我对莫悠并非完全利用。”
黎曼妙拿起相框看了看，嘲讽地冷笑两声，转瞬甩手，相框摔向地面……
特殊的材质，坚不可摧，砰——一声爆响，丝毫未损。
她不解气地一脚踩上去，咬牙切齿地低沉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赶走吗？你们一辈子不可能在一起！”
向昊擎弯腰下去，从她脚下救出相框，拿纸巾仔细擦了擦，又放回原处，深敛冷怒，若有所思地劝道，“曼妙，既然你这样有骨气，就不要接受莫悠给你的工作，还有……她的钱也全部还回去！”
一提到钱，黎曼妙似被踩了尾巴的狐狸，顿时勃然大怒。
“那是你应该给我的！别忘了，我救过你的命！莫悠是替你还我……”
“莫悠以什么立场替我还？女朋友？情人？爱人？还是未婚妻？”
“向昊擎，你忘恩负义！”
向昊擎失笑，“你似乎忘了，如果不是我，你还在那个赌场里被毒品缠身，被各色男人折磨，一辈子卖笑为生。”
身为一个男人，他实在不愿与一个不讲理的女人据理力争。
但他太了解黎曼妙，他不彻底地下一道逐客令，恐怕她还会再找上门来。
“如果你不还莫悠的，就还我吧！一个月300万，3年，36个月，一共1.08亿，你倒也不必一次还清，每月月底转存给我，直到把三年来的所有债务还清为止，否则，就等着收律师信吧。”
“我还！不过，我还她……我一分钱不会要她的！”
向昊擎点头，眼底甚至流溢几分赞赏，怂恿道，“这就给她打电话，还给她，如果你卡里的现金不够，我可以补给你。”
黎曼妙不疑有他，这就下楼，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打给莫悠，按下免提，放在吧台上。
向昊擎踱着步子下楼来，双臂环胸，状似闲雅，却盯着吧台上镶满碎钻的手机，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上。
其实，这些天，他一直试着联系莫悠……
不知是谁创建了“黑名单”，在各种通信软件，甚至手机上，竟都带有这种该死的功能。
很不幸，他被莫悠拖进了黑名单。
但是，黎曼妙却幸运地打通了。
“喂？”那边口气客气，沉静温婉，声音的背景里却格外嘈杂。
黎曼妙冷白了眼向昊擎，扬着冷傲地口气说道，“我，黎曼妙。”
“黎小姐？我和向昊擎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要钱的话……”
向昊擎无声摇头失笑，这女人被黎曼妙要钱要习惯了？张口竟是这句话。
黎曼妙气恼地朝着天花板翻白眼，面子里子都崩塌。
“你给我的一百万，我决定还给你。把你银行账号给我，我马上给你转给你。”
“不必。”
“昊擎非要让我还给你，他亲口说的，你没有立场替他偿还什么该死的救命之恩！”
手机那边，忽然陷入沉默。
向昊擎盯着手机，耐心地等着那边的反应。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她生气的神情，搞不好，她脑瓜里还正忙于猜测，他和黎曼妙的关系。
莫悠站在那边，直挺挺地。因为，心口被捅了一刀，时隔许久，才看到血喷出来。
她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还会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