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洋把宿舍里一张木桌上的茶缸、酒杯、饭盒和烟灰缸迅速清空,众人将马驰身上的那件小T恤扒拉下来,平铺在床上。欧洋翻出自己的一件白色T恤平铺在木桌上,又对着床上的那件迎新生T恤用圆规做了仔细的测量与标定,然后拿出水彩笔,一点点地给白T恤涂上颜色。众人将T恤衫抻平,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欧洋。
“这,这能成吗?”马驰抱着胸,喃喃地问。
欧洋没有吱声,屏气凝神忙着绘图、上色。不一会儿,水木大学的校徽便在他的笔下显现出来。最后,欧洋换了一支细巧的毛笔,在校徽下面轻轻写下“迎新生”三个小字,众人纷纷把嘴凑过去,对着墨迹猛吹了一阵——一件足以以假乱真的迎新生T恤就这样顺利诞生了。
“啧啧啧!像,哥你画得真像啊!”王小川点头连连称赞。
“欧洋,真有你的!”孟一飞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敬服的神采。
“哥,我只有一件纯蓝色的T恤,你看中不?”王小川挤过来说。
“我只找到一件黄的。”孟一飞说。
不大工夫,三件迎新T恤便被加工完成。王小川从隔壁宿舍借了个吹风机,对着衣架上的T恤一阵猛吹,欧洋看看表说:“快点,来不及啦,再晚了,女同胞们都要名花有主了!”
孟一飞急忙套上自己的淡黄色迎新T恤。
“奶奶的,还没干透!”孟一飞撩开领口,向下张望,发现蓝色的颜料透过布料浸湿在他粉红色的乳头上,像抹了一层蓝莓酱似的,煞是性感。
众人沿楼梯鱼贯而下,正撞见宿管科的大爷,大爷比出大拇指说:“小哥几个,今天很精神啊!”他们径直冲向前广场,这里拖着行李的新生已经越来越多,一轮骄阳爬上中天,空气炙热难耐。
“大家分头行动吧,广泛撒网,全面收获!”欧洋比划着双手。
孟一飞一边扽着胸前颜料未干的T恤上下忽闪,一边四下张望,准备伺机而进。马驰和王小川深入人群腹地,正欲寻找自己的目标,忽然听到有人问:
“大哥哥,新生报到处怎么走啊?”
王小川听那声音娇羞悦耳,心中大喜,嘴巴咧得跟秋后的石榴似的,恨不得挤出满口白牙籽——可回头看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他瞬间就改变了主意。
“你,你问他吧!”王小川挥着手臂对眼前这个健硕的胖妞说。
“那边,那边!”马驰赶忙把掏出一半的小红本重新塞回口袋。咽了口口水,斜着眼睛示意女孩说:“那边,你去那边问问吧。”
走了好一阵,看着那些高高低低、胖胖瘦瘦的女生,孟一飞完全打不起精神来,正遇上坐在树下低头擦汗的欧洋,孟一飞凑了过去,叹着气说:
“咱们水木大学这女生的质量,真是一茬不如一茬,我要彻底绝望了。”
“在绝望中寻找希望,人生终将走向辉煌!”
欧洋话音刚落,孟一飞便听到一个甜糯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嗨,同学,新被褥在哪儿领啊?”
孟一飞心中一惊,猛然抬起头,却看到一个打扮得极为妖艳的男生,不禁怒道:
“不知道!”
欧洋和孟一飞正聊着,马驰和王小川捧着几瓶“北冰洋”汽水,无精打采地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大家各自沉默不语,低头把吸管嘬得“呜啦”直响。
忽然,孟一飞猛地捅了捅欧洋:“嘿!看那边。”
欧洋、王小川、马驰顺着孟一飞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孩,穿着一袭白裙,斜挎着一只靛蓝色的帆布包,正缓缓从同学中走过。北京的初秋,天空蓝澈得仿佛刚刚进行过格式化,欧洋坐在路边树荫下眺向远方,只见那姑娘脚步轻盈,像一枚滑入蓝色海水的冰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马驰看得痴迷,竟将递给欧洋的汽水瓶翻倒下来,直倒了欧洋半身汽水。
孟一飞急忙起身,喊:“《泡妞秘籍》第一条上说,追姑娘拼的是速度,手快有,手慢无!”
孟一飞话音刚落,王小川、马驰便立即起身,一起朝女孩飞奔过去。只有欧洋一人紧握着汽水瓶,傻傻地站在原地。
“姐姐你好,我来帮你拿行李吧!”跑在最前面的王小川笑得五官拧巴在一起,像一棵卷心菜似的。
“学妹你好!我,我,我是马驰,你,你还没报到吧,我带你去!”马驰用一只手掩护着自己裸露在外面的肚脐眼,脸蛋儿涨得好像紫茄子。
“谢谢,谢谢,我自己可以的,你们……”这个面容清秀的女孩显然被如此热络的师兄们吓坏了,白皙的脸蛋上泛起了红晕。
“应该的,给我吧!”孟一飞死死握着女孩的挎包,腰板挺直,像一枚倔强的萝卜。
三人像三种各具风情的蔬菜似的,将白衣女孩围在中间,大献殷勤,争执不下。
欧洋终于举着半瓶汽水,傻傻地朝他们走过来,女孩忽然转向欧洋,亲切地朝他挥舞起了手臂。
“我?”
欧洋疑惑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心头却掠过一丝得意,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就在他酝酿着该如何绅士地开场,用第一个眼神就播种下爱的种子时,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身边直插上去。
“实在不好意思,方瑶,刚刚社团在开会,我来晚啦!”
“董晨学长,谢谢你啊!”
欧洋、孟一飞、马驰、王小川顿时傻眼,直挺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的衣服?”方瑶伸出手,指了指欧洋的胸前。
欧洋低头一看,刚刚洒在身上的汽水和T恤上的颜料混成一团,衣服上的校徽早已模糊不堪,颜料从胸前缓缓流下。人世间有些情感注定神妙:就在前一秒,欧洋还在为方瑶的呼喊飘飘然正欲腾空,而在后一秒,被她的手指轻轻一戳,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麻溜地扎进了茫茫人海。
“欧洋——欧洋——”众人大叫着这个名字,顿时作鸟兽散,只留下几声呼唤,回荡在北京蓝澈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