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女子的寝室,不同于其他的世家小姐闺房,这房中除了几样简单的家具之外,便是挂满了一屋子的画,那画中的主角,都是一个白衣的男子,风华无双,华贵袭人,或回眸,或侧卧,或拈花一笑,多以那桃花为背景,每一幅都是如此的细腻,体现出了作者高超的画技,将那男子的气质和绝世的容貌描绘得入木三分,跃然纸上,似乎马上便要自那画中轻盈跳出。屋中一个素衣女子正借着昏暗的灯光,伏案提笔画画。画作已经快要完成,画中人依旧是那干净明媚的男子,依旧是一袭白衣,以桃花为背景,男子立身桃花之下,美得如梦似幻,脸部还是一片空白。
“小姐,您休息一下吧。”另一青衣的女子端着糕点进来。“小兰,你休息去吧,我画好了就去休息!咳咳咳!”那素衣女子抬起了头,因为病患而苍白的脸扬起了一丝微笑,声若游丝,说话间一阵剧烈的咳嗽,看模样早已并入膏肓。听着那一阵局促的咳嗽,南宫啸身子一阵颤抖,就欲飞身而下,为那女子拍拍胸口,但那不得不停下肢形,无奈和痛苦充斥着他的眼。“小姐,您身子不好,早点休息吧!”小兰为那女子轻拍着胸口,减轻她的痛苦。那女子大约四十出头,身子瘦弱不堪,脸色苍白无力,她抬起了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显出了眼角的皱纹,从那眉眼间隐约可见她年轻时的倾世美貌,但已经被时光慢慢的消磨,现在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羸弱妇人。
“我的身子我知道,小兰,你去休息吧。”小兰满脸的心痛,但她知道她的小姐,便只得依言退下,临走时不安的看了一眼那瘦弱女子,眉目水盈。女子依旧低头作画,眉目严肃手中毛笔小心翼翼的在那画纸上留下痕迹,正聚精会神的描绘着那男子的脸,每一笔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珍宝。那男子的眉眼在这女子的笔下慢慢的显现,依旧是双目如玉,眉眼清明,他勾起了一抹淡然又温柔的笑,对着那女子笑着。女子清咳几声,将那画儿细细的放在手中观看,感受着那男子对她的笑意,干枯的嘴角浮起了点点温柔而甜蜜的笑意。而后,将这画卷细细的摆放在岸上,如同对待一件珍宝,极致温柔,柔情满载。这女子,便是南宫啸的生母,瑾妃。瑾妃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又将那房中的每一幅画儿细细的品看着。那画中的美男子,均是在对她微笑着,她看着‘他们’,幸福的笑着。其中也有画着双人的。还是那个风神如玉的男子,只是身边多了一个美貌倾城的女子。男俊女貌,宛若天人。女子或是侧卧着男子的怀中,四目相对,爱意盎然,或是携手同看花开花落,阵阵桃花雨点在两人的衣裳之上,若童话中走出的璧人。
房顶之上的南宫啸,看着瑾妃眼中的深情、期盼,鼻中酸涩不已,抬起了头,望着那天边的月,将那铁血男儿最隐蔽的泪,生生的憋了回去。娘亲,孩儿来了。瑾妃还是在细细的观看她的画。那是她最钟爱的一副画。女子身着大红的嫁衣,自花轿中探出了头,十指纤纤撩开了盖头,饱含幸福的倾城笑颜几乎将这世界融化,那花轿之前,是一个骑着高马的男子,那男子还是那桃花之下拈花而笑的他,流发迎风而舞,此时他也穿着大红的喜袍,笑盈盈的回头,正与那女子对视一笑,画面定格在这一幸福的时刻。瑾妃看着画,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意。月郎,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南宫啸身后的蛇月如朝里面偏偏脑袋,将那屋中的情景打量了个遍,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身上,又看向了那满屋子的画,和那画中的主角。
那画中的主角竟然是。瞧见了那男主角的真容之后,蛇月如差点惊呼出口,若不是南宫啸及时的将她的小嘴捂住,怕是已经惊动了那房中认真看画的人儿。一向镇定自若的蛇月如也不得不失态了,那画中人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画中人,竟然是!她自己!男扮女装的她!瑾妃为何要画自己的画像?蛇月如揉揉眼,确定了自己没看错,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南宫啸。南宫啸不语,但看向蛇月如的目光有些复杂,伤痛,无奈甚至怨恨。蛇月如眨眨眼,疑惑的看着他,想探出个究竟,南宫啸已抽身下了房顶,蛇月如也跟在后面,默默的追随着他的脚步。为何看到他的眼神,有种莫明的负罪感。她也在细细的思索着,自己是否曾经认识这个瑾妃。但是在这人界几十年的记忆中,就是寻不出这样一个女人的痕迹。房中的瑾妃并不知道那二人的到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那一年,桃花纷落。正是春好时,才不过15岁的瑾妃在入秋时便南下去了外祖母家中过冬,见着天气转暖,春光融融,应父亲的要求,她要在皇帝生辰之前赶回京城,因为她已及笓,她的父亲希望他能在皇帝的生辰上选得一个好夫君。
她在众多家奴的守护下,踏着春光往京城方向赶。谁知,途径山高路险的岐山时,瑾妃一行人被岐山之上的山贼打劫。尽管过去了多年,记起了当时的情景,瑾妃仍然心有余悸。众多的家奴被凶残的山贼斩杀,血流成河,残肢断体横陈满地,财务尽数被劫,耳边全是家奴的哀嚎和山贼肆意的笑,常年久居闺中的她哪里见过这等血腥,被吓得在马车中不敢动弹。家奴们护着马车,想要护她周全,奈何那山贼残暴无比,护送她的家奴尽数被伤,她也被得意忘形的山贼拖出马车外。面对这娇弱的美人,山贼们没有半点怜惜,将她按到在地,企图对她实施凌辱,一个个丑恶的嘴脸印在脑海,阵阵淫笑挥之不去。绝望的她,无助的哀嚎痛哭,但没有人会怜惜她、放过她,眼看着清白不保,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袭绝世的风华突兀的出现,将她救下。那是个风姿无双的男子,瑾妃从小就相貌出众,更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也见过许多奉承的世家公子,可是见过了那男子,才知道那些人皆为泥土。男子一身素雅白衣,若天边的云水中的月般优雅无双,他更有一身绝世的武艺,面对那众多凶恶的山贼,瑾妃还未见着他是如何出手时,那一双双曾经触碰过她身子的手尽皆被斩下,山贼们尽被斩手,痛苦的在地上嚎哭着,满地的鲜血和断手,让人心惊。
“欺辱弱女,断你们一手,算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那男子一袭白衣依旧纯洁优雅,不沾一点灰尘,俊美堂堂,丝毫看不出那一地的血腥竟然是他的杰作。“你们走吧,若是今后再见你们不务正业打家劫舍,少的便不是手,而是脑袋。”少年的话,凌厉而不失儒雅,尽管多年过去,他的话还句句印在瑾妃的脑海中,成为她一生最温暖的记忆。山贼们纷纷磕头赔罪,而后捂着断手逃逸而去,现场一片血腥,到处是死人,还有些侥幸未死的家奴丫头挣扎着起了来轻点财务和人数。“姑娘,你没事吧!”那男子低头询问满身伤痕的瑾妃。
她首次近距离的看到了那张脸,竟然看得痴了,那是一张多么完美的脸啊,如一件人造的艺术品,挑不出一点瑕疵,唇若朱丹,眉若黛,盈盈眼波潋滟,挺拔鼻梁若点睛之笔,将这一张脸勾勒得美轮美奂。面对他关切的目光,瑾妃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浑身的衣衫都被撕碎了,大片雪白暴露而出,顿时羞愧不已,那男子一见她的窘迫,慌忙褪下自己一身的雪白衣袍,披在她身子之上。“姑娘莫怕,山贼已经走了!”男子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说道,令女子都要羡慕的完美脸型上荡漾着令人迷醉的光彩,瑾妃的心,随着他的笑意,溶成一团春水,无可救药的沦陷。
“姑娘?姑娘?”男子见瑾妃那痴痴傻傻的模样,伸手在她眼前晃晃,经她这一晃,瑾妃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的低下头,小脸粉红一片,内心却是小鹿乱撞。幸存下的丫鬟来扶她进马车,带队的头领一见那公子武艺不俗,自己这边又受伤严重,便邀请那绝美公子与自己同路,谁知那公子竟然也是进京城去,便答应了下来,与瑾妃一行同路。在接下去的几天里,那男子一直和瑾妃一行在一起了,他绝美的容颜,优雅的谈吐,惑人的风姿,深深的印在了瑾妃的心上,她时时偷看着他,每每那男子与她说话时,她总能感觉到无边的幸福。可惜,几天之后,队伍进了京城,那男子也与他们分开了,不管他们如何挽留,那男子都不肯随他们回府去接受感谢,瑾妃只得痴痴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愁绪纠结。几天的相处,她已经爱那男子爱到了疯狂,她多想以道谢之名,带着那男子回家中,到时候央求父亲做主,将她许给他。可惜,那一别,成了永远,那男子如画中人,从画中来,又回到了画中去,再也寻不到,瑾妃只知道,他的名字!月!瑾妃依旧痴痴的看着那画儿,画上的男子,笑得多么的风华绝代,她的笔只能记录七八而已,她多想有一天,能再见他一面,对他说,公子,救命之恩不言谢,小女子以身相许,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