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秦淮应邀去了太子府上，还带着顾雪倾。若不是太子说了，他是不愿意让她跟在身边的。他的身边太危险，而她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自然是与他牵扯越少越安全。但太子这人，既然抓不住自己，必然是要握有一些筹码在手上才会放心。
一杯茶尚未饮完，左叶便走了进来，附在他的耳旁说了些什么。
“失陪一下。”
太子冷冷的笑，站起身来，一双鹰隼一般狠戾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秦淮。
“褚家离开京城，多少人想要他的命，你以为如今你派人保他平安，他就会感激你吗？别忘了，褚家的两个儿子，都是死在你手里的，你做得再多，褚家人也只会恨你，不会感激你。如今你与我站在一条线上，你跟我作对？”
太子抽出一旁侍卫别在腰间的剑，直指秦淮喉咙。
秦淮依旧冷冷淡淡的，目不斜视。一旁的左叶，一只手按在剑把上，自有一股沉静的稳重。
“得饶人处且饶人，昔日大将军阻扰了太子的路，秦某有义务替太子解决了他，可如今他人都离开了，何必做得这样狠绝？如今大将军已经离开京城，也碍不着太子什么事儿了。倒是皇上和淑妃还在，你这样赶尽杀绝，皇上还能纵容下去？想必太子今日也没了品茶的雅兴，我们先告辞了。”
回到府中，秦淮转身便吩咐小左，务必保护大将军这一路走得顺风顺水，不要因为离了京城而害了性命。
顾雪倾也在一旁，静静听着，直到左叶离开，她才发表自己的意见。
“就像太子说的，无论你为大将军做些什么，但你到底是谋害了他两个儿子的人，他只会恨你，不会感激你的。你到底为什么······”
“人为了自保，为了保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可以身不由己，但当威胁解除，就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大将军或许恨我，但这是他为人父的立场，我无从指摘。可是他早该料到在朝堂这样的地方，站错队会是什么结果，他执意站在晋王那边，手握兵权又让人忌惮，如若他能看清局势，不贪恋权势，就不会有这样的下场。大将军对我感觉如何，那不过是他的立场，他的想法，但我并不想要因为旁人的想法而改变自己。”
四目相对，微微的火花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他的眸子那么深邃那么清亮而坦白，她有些被迷惑了，可她很清楚，他的心里只有过世的妻子，子息并不能成为他成亲的原因，这样的男人，是意志坚定而专一的，若是他认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秦淮率先移开了视线，这四目相接，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
他坐在摇椅上，静静看着未看完的书，而她，支着手肘，静静看着，并不打扰他。如若不是她能够保证这样安静，他也不会允许她留下。
这个男人果真是十分吸引人的，莫怪那么多姑娘为了他失了心魂。不过，早前看到一个姑娘在大街上大胆向他攀谈，大胆的去挑战他，大概是希望他能够注意到她吧。其实，偶尔她也会有这样的感觉，想要做些什么，哪怕他生气也好，只要他为自己动摇。但是，她也知道这是奢想，他这样冷情的男人，不动心的时候，绝不会仁慈的，瞧那位勇气可嘉的姑娘便知道了，其实虽然性格刚好互补，不见得他就会动容，要一个冷情的人动情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他甚至都不认识这位姑娘，又怎会因为她的一些举动而动摇，即便知道是为了自己而来，但他也是不会搭理的。而且，冷情的人的伴侣必然要有自燃的能力，否则是承受不起他的冷气压的，不过，那也不代表那热情要到了人来疯这样的境界吧。
偷偷觑了一眼，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在意她在做什么，也或许他知道，只是不想理会罢了。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还带着些许凉意的日光透过门窗射进来，变得有些软软的，很温柔的感觉，淡淡的清辉，将那看书的人照映的更加好看。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她便悄悄的走了出去，不打扰他一个人的宁静。
“秦爷。”
“进来吧，何事？”
“顾大侠前儿一阵去了塞北，得了些珍奇的玩意儿，还有些野生的珍贵草药，都托人带过来了。”
“那些玩意儿便送到顾姑娘房里吧，大抵都是些年轻姑娘喜爱的玩意儿，总归也是用不上，放着库房平白浪费了。那些草药便送到白先生那里，只有他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些草药的价值。顾焕之如今人在何处？”
“听镖局的人说，顾大侠把东西交给他们之后便不见了踪影，他们也不知道。”
“嗯。”秦淮淡淡点了点头，“若无它事你便下去忙吧。顾焕之若有消息，记得来禀报。”
“老奴知道了。”这顾大侠也有两三年没见吧，三不五时便托人带些珍奇的东西来，人却是少见了。秦爷大概多少有些记挂吧，否则不会让各地的掌柜见了顾大侠便要回禀，顾大侠虽然不缺银子，但即便他缺银子，只要在秦家名下的产业报上名去，也不怕钱袋困窘。
秦淮放下书，揉了揉眉心，走到窗前静静看着庭院中的景观，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担心顾焕之？”人尚未看到，声音便先到了耳朵之内。
秦淮转过身来，脸色有些凝重。
“如今他逍遥各地，乐不思蜀，你倒是哪里看出他需要担心了？倒是我们，如今处境不见得比以往好到哪里去，只需棋差一着，便满盘皆输，连自己的命儿都得赌上。”
秦淮揉了揉额角，有些疲累的样子。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顾焕之是江湖中人，我们也不好插手太多，虽然辗转各地，逍遥自在，却不见得比我们安全。回想起那年的一场打斗，我至今仍有些心有余悸。顾准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或许是这样，我才无法放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那一场打斗之后，顾准便销声匿迹了，但我绝不相信他是重伤或者死掉了。”
“人家的家务事，即便你担心，又能如何？当年你救下奄奄一息的顾焕之，已是天大的恩情，若没有你，他早就死了，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上。”
“救他不过是机缘巧合，也是他合了眼缘，哪里想到恩情什么的。后来他几次上门，这缘分便深了一些，否则哪里还会记得？不过他也是个有心人，这么多年来，从未忘了我。”
说到顾准，就是白任安，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哪里是人，根本就是一个疯子。偏偏还武艺高强，若不是上天相助，当年或许无法救下顾焕之。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怨，竟然让两兄弟反目至此。
“说起来，当真要谢谢他这几年来断断续续送来的珍奇药材。否则，要治褚三的腿疾哪里那么容易。”
“你知道便好。当时不过是帮了点小忙，算不上什么大恩，即便是救命之恩，也早该还清了，那些药材哪里是那么容易得来的，要拿命去拼的。既然过来了，不若弹上一曲，你我也好久没有这样静静相处了。”
白任安浅淡一笑，“是你太忙，心不得静。”
悠扬的琴音自书房内传出，伴着袅袅茶香，十分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