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这一边是主客尽欢,但内城的某一处,却是烧起了燎原大火,冲天的火光将这一块地方照映得红霞满布。内城失火,此事非同小可,自然不能轻忽大意。
翌日早朝,令皇上震怒的也正是此事。
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秦淮的,再加上那纵火的刺客身上,还印刻着秦府的标识。秦淮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责问的对象。
秦淮一一听着京兆尹列举的那些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并没有震怒,相反的,他难得的十分平静,没有反驳。
“在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之前,暂时将秦大人停职收押。来人,将他给朕拉下去。”
秦淮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丞相,又看了一眼位居上位的皇帝,噙着淡淡的微笑,顺从的走了出去。几乎没见过秦淮笑容的朝臣,先是被那美丽的笑颜迷惑了一阵,接着便是一股由心底发出的寒意。不笑的秦淮很可怕,可是,笑得美美的秦淮却更让人心惊。
回到昨儿半夜,轻微的敲门声惊醒了正在休息的秦淮。
秦淮身着单衣,起身下床,警惕的看着走入房中的人,直到那人走到烛火跟前,看清了他的面容,秦淮原本的警惕变成了冷凝。这人是他派出去跟着楼烈的,他会回来,定然是出了什么问题,而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怎么了?”
“楼堡主的队伍受到袭击,而且,顾姑娘被人掳走了,因为他们人数过多,属下没办法及时跟上去,如今已经失去了顾姑娘的踪影。”
“查!快去查,我要尽快得到准确的消息。”
烛火就这样燃着,那来去匆匆的人,甚至连气息也没有留下半点儿,仿佛影子一般。秦淮就那样身着单衣坐在床榻之上,神情冷酷,像是在深思。
天亮起来的时候,传回的消息似乎与晋王有关,派出去的人在进一步查证。楼烈的队伍受到重创,但没有人死掉,只是受了一点伤,而楼烈为了保护爱妻,也受了一点小伤,却没来得及顾上顾雪倾,所以,整个队伍之中,真正损失的,也不过就是顾雪倾一人。
“秦爷,您受苦了。左护卫传回的消息来看,顾姑娘确实在往边境而去,是晋王统帅的那一方军队所在。大概就是晋王命人掳走顾姑娘的没错。”
秦淮盘腿坐在地上,地上的脏污和那些爬来爬去的细小虫子,似乎都不能勾起他情绪的一点波动。
“传我的命令下去,秦家的商铺全面停业,尤其是帝都,所有预计运往帝都的货物,全都停止行动,三日之内,我要看到帝都物资匮乏的景象。”
帝都虽然还有其他商人,可大多产业还是在他名下,再说,他合作的商户多得数不清,货源若掐断在他这里,其他人即便有心想要突破囤积和围城,也是不大可能的。
“是,老奴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此后不管听到什么风声和流言,不必再来看我,也不要妥协,除非得到我的命令,否则行动便不能停止。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的皇权大,还是我的财力雄厚。皇权也是要经济来支撑的,若大兴上下的货物销毁了,大兴也就垮了。若我出事了,你便将所有的秦家产业以及货物尽数毁掉。”
说这话时,秦淮虽然十分平静,眸子里却是一片狠戾。
到底是权家的血脉,即便受到环境影响而自幼懂得收敛锋芒,可,有权有势如他,那骨子里的霸气绝不逊色于帝皇。
“老奴明白。恰好闫芯姑娘在府上,由她来主持,大概是稳稳当当的。”
“嗯。”
秦淮闭上了眸子,曲总管也就走了。笑眯眯的跟几个狱卒打了招呼,便轻易的离开了天牢。在他之后,太子也到了,也幸好曲总管没有久留,才没有撞上,否则若让人知道这天牢竟是如此容易突破,只怕会给很多人都带来麻烦。
“你倒是安逸,这等污秽地方,即便是宫里那些见惯场面的,也都不忍直视,唯你坐的这样坦然舒适。”
“太子忘了秦某是何出身了吗?比这天牢更污秽的地方,秦某可是没有少待。”
“你在打着什么主意儿?这可不像你,竟然没有拿出证据来力证自己无罪,反倒是无声的顺从了这审判,若说没点什么,我可是不信的。”
“我已不耐烦了。宫里的那些东西,大概不会很久便能到手,可如今我还处在尚书的位置上,距离丞相之位如此遥远,只要秦某一日不登上相位,晋王便不会回来。他若不回来,我与他之间的账,便无从算起。馨儿是死在晋王手上的,秦某绝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摇了摇扇子,盯着秦淮,像是在揣摩他这话儿中有几分真心。
“丞相陷害于你,可如今父皇护着丞相,你也无从下手,故此,你这是要向父皇施压吗?你若是坐牢,只怕外面的百姓是不肯应允的,届时民心大乱,父皇自然也无法袖手旁观。若要释放你,就必然要找到有力证据来当众证明你的清白无辜,也就必然要有人背起这只黑锅。为了维护皇家,父皇大概真的会妥协吧,你这一招,也真是够狠的。为了铲除丞相,竟然连坐牢都愿意。我以为,出身不好的人,对于这种地方总是厌恨的,毕竟这也算是个噩梦。可你如今这副模样儿,倒让我有些怀疑自己了。”
“谁会喜爱这样肮脏的地儿,可,若是不够狠,想要尽快铲除丞相那只老狐狸,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早已厌倦了帝都,只想尽快离去,便不想再迂迂回回的与他斗法了。”
“你说,很快便会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是否,你已探查到了,只是在找机会想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东西带走而不被以叛国之名处斩。”
“东西我是要的,毫无疑问。然,这晋王的性命,也是我非要不可的东西。若是贸然行动,当晋王知道我已将东西拿走,再无顾忌的时候,晋王只怕要慌了,打草惊蛇可不是好的做法。因而,秦某决定,先与晋王斗法,若秦某侥幸没有被晋王害死,便会带着东西离开。”
“这么说,你果然找到那隐藏之处了?”
太子眸光微闪,似乎仍有疑虑。
“晋王手握兵权,令你忌惮,而我这财势,只怕要同样是太子心中的一根刺儿。若晋王死了,而秦某也抛下万贯家财充盈国库,从此再无秦淮这人,太子不是该安心了吗?若是朝廷新旧交替,怕没有好的贤才,洛华、褚行远、饶子刚等人,我也是送到太子跟前了,太子还有何不满?”
太子哈哈大笑,“你为我设想至此,本宫哪里还有什么不满的呢。瑾言,你当真是本宫的福星,遇着你,果真是一件极好的事儿。”
秦淮缄默不语,坐在地上,依旧是那盘腿的姿势,神态不卑不亢。
“如此,便劳累你在这牢中待上几日了。”
“无妨。”
“我先走了,若有事儿,尽管叫那狱卒来找我,回头我会嘱咐他们好生照看好你的。”
“如此,便多谢太子了。还请饶恕秦某不便,不能相送。”
“无妨,你都愿意为此待在牢狱之中了,本宫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太子摆摆手,脸上噙着愉悦的笑意,大步走了出去。本来,秦淮确实是自个儿心中的一根刺儿,可,因为秦淮能够牵动晋王,他便决心留着他,看他们二虎相争,他好渔翁得利。如秦淮所言,若晋王死在他的手里,那是再好不过,届时,他也不会让秦淮有命活着离开京城。秦淮靠得从来就不是那些财产,一如当年的他,不也是白手起家。真正让人忌惮的,是他那样的人,留着终究是个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