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偶然回见纸鸢站立在我身后，默默不语。我并不晓得她是何时过来的，来了多久，只觉得若被她看去了我们方才的亲昵是很不好意思的。
然而纸鸢神情淡淡的只道，“晚饭已经好了娘子和将军同去用吧。”
彼时山崖上一簇簇鲜红一丛丛洁白的秋杜鹃散若天边飘落的云霞。
纸鸢松松挽着的髻边斜簪了一朵杜鹃花水红的花瓣，映着她细腻的肌肤分外娇艳。容遇偶尔注目赞道，“纸鸢虽然爱穿碧色可是簪上一朵红杜鹃却格外好看。”
纸鸢不自觉地红了脸摸一摸间柔弱婵娟的花朵极小声道，“多谢将军赞誉。”
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秋杜鹃的花瓣太过柔弱娇怯，其实并不适合簪戴，况且又是这样薄命的花朵。
然而纸鸢的样子仿佛是喜欢的紧，对于容遇的随口赞美也十分受落。
容遇挽过我的手微笑道，“天色不早咱们一同回去吧。”
耳边杜鹃声声啼鸣，秋日如年，仿佛永远没有过完的一天。这样宁静恬美的时光里我几乎忘了杜鹃是离别悲泣的鸟儿啊。
过了两日纸鸢不知从何处抱了一大堆书来，都是有些年岁的古籍了，装订的十分考究半点虫蛀霉迹也无，必定是书香世代的人家才有的书籍。
我好奇道，“你怎么抱了这样多的书来？从哪里来的？”
她略略思量还是道，“奴婢斗胆私自求了将军今日他特意遣了阿谦送来的。”
我笑道，“我平日有那几本解闷的书就够了，将军极有眼力拿来的几册书，言简意赅回味无穷闲来品读是最好的。你怎么还去向他要这许多？”
纸鸢只是抿嘴道，“娘子教我读书好不好？”
我闲闲翻了一下她抱来的书籍大多是《诗经》、《楚辞》、唐诗宋词一类。
“你不是向来不爱在诗书上多用心么？怎么好端端的如今又要学起来了。”
纸鸢脸上微微一窘，很快已是如常微笑道，“奴婢多通点诗书不好么？娘子一向爱这些奴婢若多懂得一点也能多陪娘子解解闷。”
她露出一点促狭的笑意，“娘子现在有将军陪伴自是神仙眷侣一样，难道为此就不要奴婢陪伴了么？”
我一时被她说得语塞，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忽然想起前几日的事，心下顿时明白笑道，“你别编派出一堆话来摆道理。前两日我与将军和诗你是否在后面听见了？”
纸鸢脸色微微红恰，如鬓边她簪着的一朵秋杜鹃道，“娘子既猜到了奴婢也不能再瞒。娘子和将军懂得这样多。奴婢什么也不懂，只觉得自己总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真是羞也羞煞了。”
我心下微微释然笑道，“你愿意上进博学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只要你愿意我也千万个情愿肯教你。只是……”我些微有些怅然，“女孩子家多看诗词懂得了多些只怕愁绪也要多些了。”
纸鸢望着窗外神色异常宁静，如水波不兴只微笑道，“总也比无知无觉好许多了。”
她这样一点怅然毫无遮掩地流露了出来，我瞧见她鬓边一朵杜鹃，暗暗有些惊心。自容遇赞了一句她簪杜鹃好看之后，她每日簪在鬓角间的除了珍珠也不用了只别着一朵秋杜鹃或红或粉色色都戴遍了。
如此闷闷的任由时光荏苒，而过待到秋深时节红枫盛开如最华美的一幅锦绣。却是阿谦驾着马车而来欢欢喜道，“将军说屋子里待着闷来接娘子去赏秋呢，娘子请上车吧。”
我不过上回无心一句他却惦记在了心上。纸鸢自然要跟去包了一包袱衣裳跳上车来对海棠道，“我服侍着娘子，你便留下吧。”
海棠自然无异议只深深望了我一眼。我懂得却依旧不动声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