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瘦了。”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对视一眼，笑容都掩饰不住酸楚。
沉默片刻，两人又同时说道：“还好么？”
欧阳离有点儿想哭，双手用力搓了搓脸，深深地呼吸几次，又竭力抿出一个微笑，“你先说吧，你问我答。”
“也没什么想问的，看到你，就好。”顾惜晨说完，又向侍者要了两杯柠檬水。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她喝水的时候，总喜欢一口气喝完一杯，然后一定会要第二杯。
欧阳离握住水杯，手指关节慢慢发白。需要怎样的用力忍耐，才能笑着面对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分钟。“那些日子，很苦吧？”说完，她听出了自己的语声已经变得低哑。
“没什么。”顾惜晨强调道，“真的。那些日子其实感觉不错，能有很多时间，静下心来反思一些事。值得。”看了一眼南烟那边，又说，“南烟也跟我一样，想清楚了很多事。告别之前，约会一次……就当是学习和人好聚好散了。”
欧阳离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便转移了话题，“以后，好好照顾自己……的情绪。”
顾惜晨凝视着她，语速变得极慢，压抑着内心激烈的情绪，“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那么，惜晨。”欧阳离喉咙一梗，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完，看着空掉的水杯说，“过去陪南烟吧，约会不该让人坐冷板凳。”
“是么？”顾惜晨反问道。
欧阳离迅速接道：“我们已经结婚了，不需要那么多礼节。”
“对。”顾惜晨的目光掠过她手上的婚戒，“祝你幸福。可是如果觉得不幸福的话，如果想让一个朋友陪你过不太富裕的生活，可以给我一份优先权。在此之前，我不会打扰你。”
“惜晨，你应该再开始一段感情。”
“我感情比较少，爱、恨、亏欠都透支了。”顾惜晨又看了一眼南烟，“不多说了，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后悔，后悔自己一直不够勇敢，后悔没有对你好。”
他起身的时候，欧阳离觉得他整个人失重了，就像是忽然被人榨干了生机。
不想见，怕见，就是因为无法预知自己在相见之时会是什么心情什么反应。怕自己狼狈脆弱，更怕他狼狈脆弱。她欧阳离想给过去的恋人留下一个绝决的背影……恨我吧，这是爱过我的代价；她欧阳离爱过的男人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我付出过，可是值得……起码，在外人看来值得。
欧阳离烦躁地摸摸衣袋，侧头唤住他，“惜晨。”
顾惜晨转身之际，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芒。
欧阳离的鼻子发酸，她能确定自己已经红了眼眶，早知如此，就不会多此一举了。“烟。”她伸出手，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顾惜晨笑容寂寥，把烟和火拿出来，递到她手中，黯然转身。
欧阳离夹烟的手微微颤抖着，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所有一直被深藏在心底的与他那些快乐的记忆，齐齐涌上心头。可她哭不出来，她想不顾形象不顾场合哭一场，可眼泪一直凝在眼底，悬而不落。
有人爱哭成性，反之如她，亦可成为该死的习惯。
看到燕江南跨进门来，欧阳离仓促地起身，走出去几步，又回去把烟盒火紧紧捏在手里。
走过燕江南身边的时候，她说了声，“买单！”便走出门去，走上灯红酒绿的街头。
过了一会儿，燕江南追上来，环住她，拖慢她的脚步。
她忽然忍无可忍，停下脚步责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要我见到他们？你是不是有病啊你？”
“是我不对，我道歉。”燕江南心里也是万般恼火，今天自己就像是吃错了药一样，失误加在一起，使得这一天成为她的黑色日期。原因在哪儿呢？是因为她昨夜的夜不成眠么？那么她点滴的情绪变化，对自己的影响未免太重了一些。
“我叫你看住我的，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他们……”欧阳离语声颤抖起来，在自己意识到之前，泪水已经成行滚落。
心烦意乱之下，燕江南的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别哭啊你，你见就见了，我不是没反对么？”
欧阳离几乎要被气死了，心里更觉得委屈，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视着他，泪珠掉下来也不理会。
燕江南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叹息了一声，“不许哭，再哭我就要亲你了。”她现在这幅小模样，实在是太可怜了，他看不下去。
真不是人哪！欧阳离吸了吸鼻子，扁了扁嘴。
“我说真的。”燕江南托起她的脸，在她张口指责之际，吞没她的语声，又很快放开她，低语道，“你实在不解气的话，我回家跪搓衣板去？”
明知他是随口一说，欧阳离却不自觉地发挥了一下想象力，虽不至于破涕为笑，泪水却不再泛滥。
“回家吧小东西。”燕江南说完，拦腰横抱住她，反身走向停车的地方。
“疯了吧你。”欧阳离看着纷纷侧目的路人，挣扎着要下去，“你跟肖露的绯闻才过几天啊，保不齐现在就有记者偷拍呢。”
“我抱我太太，还怕人看么？”燕江南低头亲了亲她的脸，“你高兴最重要。”
“你是个什么东西啊？”欧阳离嘀咕了一句。自我感觉轰轰烈烈的一场悲伤，就被他全无章法地胡乱应付了过去。
到家之后，燕江南把事情想了一遍，感觉很不公平：“你遇见了你前男友，凭什么跟我发脾气？你哭也就算了，我凭什么跟你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