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水很不快乐。
虽然这几天来她绝口不提牧学谦不提过去,甚至常常将笑挂在唇边,可苏执九就是知道她不快乐。
他还是喜欢那个无惧无畏爱笑爱闹的元秋水。
元秋水除了不快乐,她还不舒服。
那天元秋水说好了要做糖醋排骨,刚进厨房没多久就跑了出来冲进了洗手间。
后来每次元秋水在吃饭前或者吃饭中途总要去一次洗手间。
元秋水本就不圆润的脸渐渐消瘦下来。
元秋水变得嗜睡了,有时候苏执九过来时她已经睡着了。
苏执九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是有点累。
“阿执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吧?”元秋水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要拉她去医院的男人。
苏执九一副铁了心的模样,“你都不看看你成了什么样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怕去医院?”
“什么叫什么样啊?不过就是瘦了几斤而已么?不知道女人都喜欢自己越瘦越好?”
苏执九横了那个一脸笑嘻嘻的女人一眼,“快穿上衣服跟我走。”
“哎呀说了不去就是不去。阿执你该不会大周末的就特意跑我这来跟我吵吧?惹我不高兴了就把你轰出去。”
苏执九无奈地看着那个没有一点形象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叹了口气,“不管你了,随你。”
“就知道阿执最好了。”
苏执九自从将元秋水安置在这里后,每天都会抽出空过来坐两三小时。有时候下班晚了,元秋水让他不用过来,他还是会执意驱车过来。
元秋水不是不懂他的心思,只是回应不起,还无法割舍。
本来苏执九这个周末想带元秋水去医院检查的,在元秋水的坚持下变成了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完了几集海绵宝宝。
苏执九温润如玉,在面对元秋水时总是一副最温和无害的笑容,眸子亮如星辰,让她不自觉卸下防备。
伴着海绵宝宝魔性的笑声,元秋水慢慢阖上了眼。
待元秋水再睁开眼时,苏执九带着一脸歉意,“公司临时有事,我现在得赶过去一趟。要不你再睡儿我晚上过来陪你?”
元秋水看着他紧张的样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人陪?快去吧快去吧别迟了。”
送走了苏执九元秋水觉得一个人呆屋子里有点闷,思考了会儿决定到大街上去转转。
走在马路上时,元秋水感觉背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炙热得似乎要在她背上穿出两个洞来。
这种感觉太危险。
应该不会的,他不会找到这里来的。不会的不会的。
元秋水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快步走着,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眼后面,一辆熟悉的车子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元秋水的脸一瞬煞白。
牧学谦知道元秋水看到他了。
他找了她整整两天。
她竟然躲在了苏执九这里。
她难道不知道他会担心么?
刚找到她时他简直想冲上去狠狠打苏执九一顿,可他知道这样她会不高兴。他硬生生忍下了所有嫉妒愤怒与恐慌,在她楼下陪了她一周。这一周来牧学谦想了很多,是他不够好她才要走的吧……
他早该知道上次她生日时那次的事会成为她的心结,他早该知道在这短时间内不应该再失约让她彷徨,他早该知道他给她的安全感太少……
他愿意给她时间冷静。
可是现在,是时候该带走她了。
当元秋水正要穿过马路时,那辆黑色的车霸道地抢在了她面前。
驾驶座的车窗慢慢降下来,那张熟悉到令元秋水梦里都会心疼的脸一脸阴翳地露了出来。
牧学谦很想温柔地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吐出两个字命令道,“上车。”
元秋水抿了抿唇,两手手指无意识绞在一起,白着脸想绕过他的车。
牧学谦怎么会容她逃开?
迅速打开车门,牧学谦一把抓住元秋水的胳膊。
似是受惊般的兔子,元秋水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见此牧学谦怒火中烧,手上加大了力气就将元秋水往车里拽。
“牧学谦你放手。”元秋水一边后退一边后另一只手退他。
“不放,你跟我上车。”
“我不。”
“秋水,我们谈谈。”
元秋水难受地挣扎着,“没什么好谈的,牧学谦我们分手了。”
牧学谦本来还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一听到这“分手”二字,冷笑了声一把勾住元秋水的腰,一手拉开车门一手用力将元秋水塞到了车里。
马路上的人不多,有几个被这边动静引来视线的人也以为这不过是对小情侣闹了矛盾没有过来帮忙。
元秋水也不会向路人求救,上车后满脸寒霜。
狭小的空间里,元秋水的声音跟天气一般冷,“你要跟我谈什么。”
静谧了不过几秒,牧学谦低低开口,“对不起。”
元秋水的背瞬间僵了,忽而笑了笑,“对不起什么?”
梦里的事,终于要发生了么?
“圣诞那天……”
“我不想提那天。”元秋水冷静打断了牧学谦,“牧学谦,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就是想问你要个明白,你是不是真的没办法爱上我?”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牧学谦一怔,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将牧学谦的迟疑看在眼底,元秋水冷冷一笑,“牧学谦,我们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
你休想。
牧学谦双手把着方向盘,眼睛盯向元秋水的眼,“我不同意分手。”
冷笑了声,元秋水鄙夷地开口,“牧学谦,你真让我看不起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哦……难道是陆宁姐没接受你你又只能退而求次来找我了?”
牧学谦眼中有化不开的寒霜,“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你敢做还不许别人说了?”
“我做了什么?”牧学谦握方向盘的手指渐渐收紧。
“你做了什么还要我说,你跟我玩儿失忆呢?你抱着陆宁姐时是不是也要否认跟我亲密过?”
抱着陆宁?
牧学谦眸光一沉,那天发生的事,元秋水怎么会知道?
牧学谦知道,元秋水又误会了。
可是他该怎么解释?
牧学谦敛了敛暴躁的情绪,尽量缓和了语气开口道,“我跟陆宁之间清清白白。”
元秋水没有说话,将头转向车窗外,眼中不起任何波澜。
清清白白?
果真清清白白又为何一次又一次为了陆宁来伤她的心?
元秋水还记得,在十八岁那年,牧学谦曾经明明白白说过,陆宁于他的重要性。
那时候元秋水刚缠上牧学谦,像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般用尽各种办法打听牧学谦的生活习惯作息上下班路线然后制造各种巧遇交集。
有一次元秋水从牧子衿那打听到牧学谦下班后会去一家高档餐厅吃饭,便动了点手段在那天跑到那家餐厅当起了服务员。
那天她穿着工作服站在一边,亲眼看着那个总是对她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的男人对着另一个女人笑得温柔,他绅士地为那个女人拉开座椅,他轻声细语问那个女人喜欢吃什么,他眉眼温柔对那个女人说他今天做了什么……
那个时候的元秋水性子还有点燥,任性起来也是不计后果,看不管自己怎么做牧学谦就是不愿意看自己一眼就把气撒在了陆宁身上,故意一个不稳将整杯冰水洒在了陆宁裙子上。
那时候的牧学谦气急败坏地吼了元秋水,他说她太蛮横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他说她没事找事无理取闹。
那时候牧学谦说,“陆宁于我而言是个很重要的女人,你平时再任性我也不会管你,但请你以后离我远点。”
看,那个时候就知道陆宁对你很重要了,我怎么还巴巴地缠着你不放?
见元秋水转头看向窗外不说话,牧学谦有些紧张了,果然这样的解释太苍白了?那应该怎么说?
“我看到你的杯子了。”许久后,牧学谦说。
看到你的心愿了,Nous avons une vie ensemble。
我们在一起一辈子。
现在,那句话还作数么?
牧学谦带着期待看向元秋水。
元秋水垂眸掩去眼底的晦涩,“嗯。”
多么简单的一个字,牧学谦不愿意就只听到一个“嗯”字。
“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牧学谦问得小心,仿佛连呼吸都放慢了。
什么时候结婚?如果这个问题早点问该多好啊……
再早一点,只要早一点点,那个时候元秋水一定会迫不及待地答应的。就在前几天,她还会望着空荡荡的手指幻想着牧学谦会看到自己都想逼婚的急切心情,然后给自己一场浪漫的婚礼。
“牧学谦,我们分手了。”元秋水心里不起波澜地冷着脸。
“我说过我不同意。”
得,要陷入死循环了是吧?
元秋水皱了皱眉,说道,“停车,我要下车。”
“下车了你要去哪里?”牧学谦可没忘了元秋水是从哪里出来的,只要一想到这个小女人这几天都跟苏执九在一起,他只觉得血气冲上了头顶,一股暴躁的气息在胸腔里闯荡着找不到出口。
“我去哪里没有必要向你报备。”
“没有必要向我报备?那么向谁报备?苏执九么?”
元秋水呼吸一滞,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牧学谦,这男人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是厉害,“这不关阿执的事。”
“阿执阿执……叫得倒是亲热,你想跟我分手是因为他吧?”
元秋水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愤怒,她气得直打颤,“牧学谦你TM的瞎说什么!”
牧学谦冷笑了下,“我瞎说?那你告诉我你这几天你都在哪?”
“我在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元秋水你现在倒是想跟我撇的干净。”
这句话一出,时间就像静止了般,一瞬间谁也没说话。
不是现在才想跟你撇干净的。在一次次被伤了心时就想离开的,只是一直舍不得。
“学谦,我们彼此冷静一下吧。”元秋水说。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
虽然有安全带护着,但元秋水还是被惯性跌得一个不稳,一股难受涌了上来,使她急忙捂上了嘴。
牧学谦偏头目光似箭般看着元秋水,“需要冷静的是你。”
“开门。”用力掰了下车门,元秋水闷声说道。
看她的确不舒服的样子,牧学谦利索解了锁。
一打开车门元秋水就蹲在了地上一阵干呕,然后昏天暗地地将胃里的一点东西一股脑儿倾泻在地上。
牧学谦跟着元秋水下了车,迎面而来的冷空气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看到元秋水这番模样顿时心疼得恨不得难受的是自己。
无措地跟着元秋水蹲在地上,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部,牧学谦担心的眸里有一丝犹豫。
终究是舍不得逼她,既然她现在还不愿意回去,那就过几日再来接她吧。
元秋水最后怎么也不肯上牧学谦的车,牧学谦只好帮她叫了辆车,然后开着车跟在后面。
元秋水直至上楼也没回头看一眼牧学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