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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小心为上

盛夏的末尾似乎是最热的,夏末秋初的季节总是叫人不知该穿些什么,萨玉儿撑着腮拄在小几之上歪着头发呆,歪在她身旁的是她养的大白猫,如今已经长得膘肥体壮,不知是宫里的膳食味道太好,还是宫里的老鼠太多,总之这只大白猫越发的懒散,整天摇曳着肥硕无比的大屁股在萨玉儿面前踮着脚尖摇曳生姿。

“生活真是无趣啊……”她呻吟着,用手抓着怀里小憩的猫脖子,大白猫打个激灵便抖擞地站起来,恶狠狠地喵了一声,然后竖起尾巴离开。

“贵妃娘娘整天都有陛下的陪伴,难道还会无趣吗?”这个声音怎会这么耳熟?

还未等萨玉儿想起来者是谁的时候,兰昭仪那张风情万种的笑脸已经晃到了她的面前。她无奈地起身走到兰昭仪面前,兰昭仪笑着行礼道:“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无疆。”

“起来吧,你今日怎么这么得空到我这来呢?”萨玉儿面无表情地接过阿紫递过来的白瓷茶盏,低头轻嗅着茶香。

兰昭仪娇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平日里也该和姐妹们多走动才好,毕竟是一家人,总不好这么生疏。”

“一家人?我还记得兰昭仪对尊卑礼仪,长幼秩序记得可清楚了,我还以为在兰昭仪眼中这些才是重要的呢。”

“上次是妾不懂规矩,娘娘何必跟妾一般计较呢?您大人有大量,可就饶了妾一回吧。”兰昭仪突然的转变无法不叫萨玉儿提起小心来,可如今人家把面子都做足了,她怎么也得把里子补齐了才行,不然岂不显得她太过小家子气,不能容人了吗。

萨玉儿也笑道:“你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刚刚不还说是一家人们,既是一家人自然无需计较这些,只要以后大家相亲相爱,尽心服侍皇上,那么其它的事情就都是闲事了。”

“贵妃娘娘说的极是,妾刚刚从长贵妃处回来,长贵妃也是如此说,这是妾的一点心意,还望玉贵妃笑纳。”兰昭仪从婢女手上接过一个紫木锦盒递给秀娘,打开后是棵根须完好的人参,瞧着该是件不错的野参,上面缠绕着几圈红线。

萨玉儿笑道:“这样好的参恐怕太医院也未必能找到几棵呢,谢谢兰昭仪了。”

“那妾不扰娘娘休息,先行告退了。”

萨玉儿颔首微笑,送她走后众人皆疑惑,秀娘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人参,低头嗅了嗅,见她这般萨玉儿不禁微笑:“你怕她下毒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上。”秀娘谨慎道。

“她不会这么傻,屋子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她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也许她真心悔过也说不定呢。”

“奴婢可觉得这兰昭仪不是心胸豁达之人,娘娘宅心仁厚,所以瞧谁都是善面,可不见得别人都是这般。娘娘还是谨慎些吧。”阿紫一边用掸子拂尘一边嘟囔着。

萨玉儿手中的茶盏略微一顿,心底也有些犯嘀咕,可想着即便真的兰昭仪有什么不轨之心也不是她所能防范的,防的了一时,却防不了一世,还是顺其自然,见机行事的好。

这晚宇文邕依旧留宿正阳宫,其实也向来如此的,虽然几乎每天都会抽空到弘圣宫小坐,可晚上却从未留宿于此,他知道萨玉儿慢热,不能急的。

临睡前,突然一只白鸽飞入屋内,阿紫将其捉住,取下脚上的纸条递给萨玉儿道:“娘娘,这是只信鸽,会不会是飞错地方了?”

“信鸽?”她狐疑地接过阿紫手中的纸条,展开后上面的字迹很是清秀:今夜子时水榭池畔一聚,有要事相商,南宫瑾。

萨玉儿的心猛地一震,南宫瑾为何无缘无故相约自己?还是在半夜三更,难道他是遇到什么困难之事了?想起上次他被鞭打,萨玉儿至今心有余悸,不管是什么事还是去亲眼看看才放心,她将纸条收好后立马穿戴整齐,不顾秀娘和阿紫反对兀自跑出弘圣宫。

夜间的宫廷极为静谧,肃穆得有些可怕,虽然手提宫灯,宫墙上也挂着白纱宫灯,可走到角落处依旧会觉得瘆人发毛。萨玉儿掌灯的双手略微用了几分力气,若要到水榭池畔需先绕过紫云阁,然后越过御花园的假山群,此处虽有禁卫军巡视,可也只是偶尔路过一队侍卫而已,若没人经过的时候,假山群附近总会有此起彼伏的狸猫叫声,叫声中夹杂些许蝉鸣和蛙叫,若是平日里她还会觉得有些趣味,可今日不知为何总觉得汗毛倒竖,心底发慌。

好不容易走到水榭池畔,此刻也不知是因紧张还是怎的,竟出了一身的薄汗。月光下的水榭凉亭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她在湖畔处张望一周,只见不远处的圆石上盘坐一个人,提灯小心走过去,那侧脸倒是有几分熟悉。

“南宫瑾?”萨玉儿小声唤道。

南宫瑾站起身来,面色温和笑道:“接到你的飞鸽传书我立马赶了过来,这么晚相邀于我不是为了和我切磋棋艺吧?”

“你说……飞鸽传书?”萨玉儿的心头顿时窜起一股凉意,似是此刻已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究竟是谁要设这个局来害自己?

“你怎么了?”见她脸色骤变,南宫瑾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恐怕我们中计了。”话音还未落,便听见从假山群处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少说也要有几十人,火把通明距离这么远都可清晰看到那漫天红光。

萨玉儿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南宫瑾的手臂急促说道:“快跳到水里,装成是救我上来。”

还未等南宫瑾回答已经被她一把拉下水,巨大的落水声将侍卫快速引来,湖边顿时变得热闹起来。近百个持刀侍卫将整个湖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南宫瑾此时正从湖心处奋力带着萨玉儿朝岸边游去。

这时,宇文邕从侍卫身后缓步踱出,见到刚刚上岸的两个人,他本是含笑的面色霎时变得冷若冰霜。南宫瑾将水淋淋的萨玉儿横放到岸边,侍卫们各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无不悄悄打量着宇文邕的面色。他的眼中随着火把照耀的光腾升起极度的愤怒,可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双拳早已紧握,紧咬着牙克制住自己心底的冲动。

南宫瑾喘着大口的粗气站起身来行礼道:“臣南宫瑾参见皇上。”

此刻萨玉儿也捂着口惊天动地地咳嗽着踉跄坐起来,宇文邕只是站在岸边冷眼旁观一般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愤怒的火种只差一个理由便可燎原。

“南宫将军深夜不去当值,怎会再此处救了朕的爱妃呢?”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语气,如冬日中瞬间结冻的冰凌一般犀利而又渗骨的寒冷。

“臣值班途经此处,碰巧遇见玉贵妃失足落水,只好入水救人。请皇上降罪。”

“降罪?你救了朕的爱妃,若朕因此事而降罪于你,岂不是昏君了吗?”他垂目瞥见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萨玉儿,心底所有的怜惜和疼爱此刻皆化为酸楚和愤慨,这是世间所有男子心中的底线,自己心爱的女人深更半夜与别的男人私会于此处,两个人还这样湿漉漉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管为何都是无法接受的事情。他蹲下来,伸出手用力捏住萨玉儿的下巴,迫使她的目光对视着自己低声问:“爱妃不在弘圣宫歇息,跑到这里做什么?”

“猫丢了,我出来找猫的。”她哆嗦着说。

宇文邕咬紧牙怒瞪着她,手上的力道多用了几分,咬牙切齿地问:“给朕说实话!”

萨玉儿也瞪圆眼睛:“你若不信,我说什么都是假的。”

“芳苓参见皇上。”就在一触即发之事,芳苓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出来,宇文邕松开手,萨玉儿只觉得下巴的骨头似乎都被他捏碎了一般,可不管如何疼痛,也不及此刻心中一二。

他蹙紧眉头转身,只见芳苓正屈身在自己的背后,怀中抱着那只大白猫。

“平身,你这是……”

“回陛下,姐姐的爱猫今日不知怎的跑到了妾的鸣玲宫,芳苓知道此猫是陛下送给姐姐的,姐姐很是珍惜,况且姐姐每晚都要抱着它入睡,所以特意想将猫送回弘圣宫。可是途中遇见漫天红光,芳苓还以为是哪里走了水,跟过来一看才知道原是陛下在此。偏巧姐姐也正出来寻猫,芳苓才斗胆前来觐见圣驾。”芳苓的出现让事情峰回路转,萨玉儿抬起头来感激地望着芳苓,宇文邕走到她面前垂目看看她怀中的猫半晌不语,众人皆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来人,将猫送回弘圣宫。”宇文邕吩咐道,一个侍卫立刻跑过来从芳苓的怀中接过猫抱走。

就在此刻,宇文邕弯下腰一把将坐在地上的萨玉儿抱起,就像侍卫抱走猫一样将萨玉儿也抱走。临行前,宇文邕在南宫瑾和芳苓的脸上左右环顾,眼中的犀利没有减少丝毫,反倒增加了几分。

萨玉儿没有反抗,只是温柔地抱住宇文邕的脖子,回想起那一夜他也是这样抱着库汗银瓶大步流星的离开,此时与彼时,他心底的感触必定是不同的。她略微抬头仰视着面无表情的宇文邕,眼中微涩,身上的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衫,可却丝毫不影响他稳健的步伐。

“今日之事很明显是个局,他怎会这么巧就出现在此处,一定是事先便有所准备的。可又会是谁通风报信?而芳苓又怎么会这么巧出现?无法对宇文邕说出实情也是无可奈何,还未查出幕后黑手之时,决不可轻举妄动,即便是我将这信笺给他看,也难逃深夜私会男子的罪名,只能将计就计。骗他,不是我本意。”萨玉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眉峰微扬,漆瞳含怒,她心底的愧疚之感竟比疑虑更甚。

两人回到弘圣宫后,奴才们见到此情此景各个瞠目结舌,噤若寒蝉。

他一把将她丢在床上,立在床榻边冷眼望着坐在床边怒瞪自己的萨玉儿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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