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住哪里休息?悦来客栈。
据小册子上记载:悦来客栈的店小二知识渊博,有问(钱)必答!
“几位客观里边儿请!”店小二甩了一下抹布,将孙蝶一行人迎了进去,但等看清了孙蝶的样貌,他本来喜笑颜开的神情立刻变得苦大仇深。
“小二,来两间上房,做点清淡的素菜送上来,不要放盐。”海桐揉了揉背着药箱的肩膀,挎了一路酸疼得很。
小二点了点头,却依旧盯着孙蝶看,没有反应。
落葵不解地在孙蝶和小二之间望来望去:“孙姐姐,你和小二认识吗?”
孙蝶正被小二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便听见这一问,急忙撇清关系:“天地可鉴,除了上次咱们和大师兄一起下山时来过这里外,我从未单独到过,绝对不认识他。”
白夜轻轻地扫了店小二一眼,神情阴而冰冷,寒气自他周身随着空气蔓延开来,千里冰封。
店小二立刻被冻回了神,颤声问道:“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方才不是已经讲过了?两间上房,做点素菜送上来,不要放盐。”海桐蹙眉重复了一遍。
店小二面泛苦色,点头应下便领着他们朝楼上走去,只是走路的过程中仍不停回头看去孙蝶,好像在确认什么。
“留神脚下。”白夜的声音疏远而冷漠,话刚说完,小二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哎呦!”他凄惨一叫,愣愣地望着滑到他的罪魁祸首……这是怎么回事?地上刚刚明明是干干静静的,怎么忽然多出了一滩水?
“让你看,活该!孙姐姐也是你可以乱看的?”落葵上前啐了他一口,“登徒子!”
一听这三个字,小二慌了,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作揖道:“这位女侠您可冤枉小的了,小的自知身份低微,绝对不敢窥视这位姑娘的美貌,小的一直看她,是因为……”
“为何?”这次发问的居然是白夜,他平静若然地凝视着小二,声音无波无澜。
虽白夜说得不轻不重,但小二听得却浑身发冷,如实交代道:“不瞒这位公子说,前些日子掌柜的发下一张画像,说是以后见着这位姑娘,千万不能允了住店的要求。”
“为什么啊?”孙蝶听到这里忍不住开了口,她招谁惹谁了,干吗不让她住店啊?
“就是呀,你们打开门做生意,哪有不让客人住店的道理?”落葵愤愤不平。
海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望着这一切,就连肩膀都不觉得酸了。
“那是因为……”店小二为难地开口,“因为这位姑娘之前住在悦来客栈一家分店时总是扰乱生意,所以才……”
孙蝶二话不说往前冲:“客房在哪?立刻带我们去。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保准不打搅你们做生意就是。”
白夜看向孙蝶,眼神很微妙,他一步步跟上去,微微勾唇,却不是在笑。那神情让人发寒。
这一次海桐要了两个房间,孙蝶和落葵一间,他和白夜一间,分配得极合理,但傍晚时分却出了点差错。
夜,雨夜,狂风暴雨打雷闪电,孙蝶抱着落葵在床上歇着,落葵一个劲儿朝她的怀里钻,那摸样像是怕极了雷声。
孙蝶欲哭无泪,妹子你搂着咱,却不知咱也怕打雷啊,这上辈子带来的毛病从来就没改过,穿越前继父每夜都喝得烂醉,一到下雨时脾气就很暴躁,拿她和妈妈出气,打得她们遍体鳞伤。而她当时还小,除了哭和躲什么都做不了,等年纪大了,也就养成了懦弱胆小的性格,不敢反抗了。
深深地舒了口气,孙蝶不停地眨眼,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每当心里不安或者害怕的时候,她就会不停眨眼。她有预感,一打雷下雨就不会有好事。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对天祈祷,求老天爷赐她一个精壮的男人来抱抱她!
这个想法刚刚闪过脑海,客房的门便被敲响了。
孙蝶愣了一下,稍稍推开落葵,比了个嘘的姿势,沉声问道:“谁?”
“咔——”一道惊雷闪过,孙蝶和落葵迅速地搂在一起哆嗦着。
“是我,海桐。”
海桐?是男人,但不够精壮,不是她的菜。孙蝶下意识去看落葵,后者果然双眼放光。她了然于胸,连忙下床开门。
门一打开,便见海桐衣冠楚楚地立在外面,怀里抱着枕头和被褥。
“你去对面睡,”他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五个字,头也不回地绕过她进了屋。
孙蝶愣了,拉住他的衣角:“什么?你让我去对面睡?没搞错吧?”那可是白美人的房间啊。
海桐眯着眼转头:“落葵会怕。”
四个字,孙蝶立马转身出门。
耽误别人谈恋爱是会遭天谴的啊!她一脸使命感。
可是……瞧瞧四周的墙壁,孙蝶又有了后顾之忧。其实话也不能那么说,天谴什么的毕竟是虚的,现如今她就这么出来了,去那睡觉是大问题。至于对面的房间,哪里住得可是白夜啊,借她俩胆她也不敢去打扰。
那到底谁哪呢?孙蝶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痛苦地扣墙。
而这厢孙蝶快抓狂了,那厢落葵却比她更担忧。
“小海,你说咱们这么做,孙姐姐会明白什么意思吗?”
海桐嘴角一抽,铺床叠被:“应该会吧。”
“那公子会允她睡在那里吗?”
“应该会吧。”
“那她不会死心眼的在走廊站一晚吧?”
“应该会吧。”
“……”落葵莫名其妙地看着海桐。
海桐立刻改口:“不会的,像她那么吃不下苦的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在走廊站一晚?”
落葵放下心来,躺倒床上和衣而睡。海桐在地上打着厚厚的地铺,满面哀愁。
为什么她要推波助澜,受苦遭罪的从头到尾都是他呢?哎……公子说的果然没错,女人都是祸水啊。
其实海桐只猜对了一半,若是换成以前,孙蝶断不会真乖巧地在外战一晚。但今时不同往日,早上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孙蝶对白夜的敬畏可谓直线上升,那里还敢再上赶着招惹他?光想想白日里化成血水的四个黑衣人就够喝一壶的了。
所以呢,她直到很晚还抱着双臂在走廊里来回溜达。期间也有不少人上来,小二曾问过她要不要再开一间房,她寻思着毕竟不是在自己家,擅做主张不太好,于是乎便拒绝了,搓着手窝在墙角,试图以此取暖。
哎,果然是金钱温暖人心物质点亮生活,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受冻的滋味真不好受啊……孙蝶往手心哈着气,神游天外。
然而,不远处的一道门在这时忽然开了。
开门这件事本身不具备吓人的成分,但如果开门的人是白夜,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听到了脚步声,那是上好的鹿皮靴子踩在木地板上才会有的声音。她忐忑地垂着眼,感觉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雪白的靴面映入眼帘,她才缓缓抬头望去,果然见白夜负手立在她面前,面如冠玉,气质卓然如雪中白莲,洁净无瑕,连声音都清澈如水:“进来吧。”
他说的很轻,甚至还夹杂着几分疲倦,可听到孙蝶心里却生出阵阵暖意。
她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怎么都没想到最后出来解救她的人会是白夜。仔细回想穿越过来的这段日子,似乎每一次遇到危险时都是他帮她化险为夷。
“走吧。”白夜缓缓转身,星眸中光华比往日黯淡许多,“我倦了。”
是啊,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倦了。孙蝶哪还敢劳驾他再开尊口?麻溜儿地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他进了屋。她转身关门时,白夜自房内侧首望回了她的背影,远山眉锁在一起,凝着万千黛色,却不见方才的丝毫倦意。
嗯,装的。
“你若是累了就先睡,落葵那里有海桐看着,你不必担心。”孙蝶想了想,这样说道。
白夜略微额首,端坐于桌边,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黑白分明的寒眸中倒影着孙蝶身穿淡粉色长裙的倩影。
须臾,他稍稍侧开头,不再接触她的目光,淡声问:“他为何在那里?”
一提到这种八卦的问题,孙蝶就豁然开朗了,搬着小板凳挪到他脚边坐下,她双眼亮晶晶道:“他说小葵怕打雷。”
白夜略微蹙眉,忍不住低头看她,脱口问道:“那你怕什么?”
“我?”孙蝶没想到白夜会这么问,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笑着打哈哈,“我,我当然不怕啦,我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打雷呢?”
白夜端起茶杯,并不说话,眼神清冷而深沉,分明就是看穿了她的谎言。
“那个……你刚才不是说累了吗?快去睡吧,别喝茶了,喝茶提神,再喝一会你又精神了。”孙蝶红着脸转移话题。
白夜瞥了一眼客房的卧榻:“另一床被褥被海桐拿走了,你怎未将你的带来?”
孙蝶张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脑残啊,这绝对是脑残啊,见着人家抱着被子进屋了就不知道也拿着自己的出来吗?这下好了,没被子看你怎么睡。
白夜见她发呆苦思也未戳破她,只是起身走到床边,落下床帐,背对着她淡淡陈述:“秋夜雨冷,卧榻临窗,寒气更重,便是有被褥也睡不得。”
孙蝶点头,这话她赞同,人家是天下第一神医,这种事肯定不会判断错的,权威啊。
白夜不转身都知道她会点头,他侧坐到床边,稍稍掀开一点床帐,星眸在她和床上来回一扫,意思很明显。
但可惜孙蝶这只燕雀不知白夜这只鸿之至,对于后者的示意完全处于迷蒙状态。
白夜撇着她,阴冰冷的薄唇抿得没有一丝缝隙:“过来。”
表达的这么清楚孙蝶再不明白那就太笨了,她有点小激动,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恍恍惚惚地不知该以什么姿态上前。
白夜瞧着她那副样子,秀眉轻触,用一种很漠然的语气说:“我无他意,你莫误会。”
孙蝶闻言,连忙一叠声应道:“没有没有,我没误会,一点都没。”
这是实话,白夜此人外表上永远冰冷永远漠然永远面无表情,就好像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万不得已,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让人莫名地就去理解他,遵从他。
就比如现在,孙蝶正一步步走向床边,背后额头不自觉地渗出汗珠,是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