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化真止住笑意，提点道：“少侠刚才说到，‘九天神侠’沈东流与古云霄那老儿互通有无。”
“不错！”皇甫青云立时又变得正经起来，朗声道：“古云霄自有了沈东流这条正道内线之后，在江湖中行事更是翻云覆雨，无所顾忌。武林正道眼见昊天教日益坐大，不得不做出应对之策。经各派商议，终于派了一位文武兼备，心坚志毅的武当派弟子到昊天教做内应，此人就是朗掌门的师弟，晚辈先父——皇甫仁。”他说到此处，异常激动，声音已微微哽咽。
群侠听到“皇甫仁”三字，神色俱为之一黯，似乎都不愿回忆起那段往事。朗剑飞更是独自伤神，叹息不已。
皇甫青云定了定心神，接言道：“也不知古云霄是凭借沈东流的消息，还是自己过人的心术，他一眼就看出了先父加入昊天教的目的。他本想将计就计，借着先父之便，给正道传递一些假消息。怎料先父心性善良，竟然渐渐被他表面上的假仁假义感化了，以至于真心奉他为主，心向昊天教。如此一来，先父对于古云霄而言，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也就在此时，古云霄胞弟古云龙的野心膨胀，想取其兄而代之。这件事给了古云霄一个启发，至此，一个更大的阴谋诞生了！”
他看了看古云霄，又道：“至于这个大阴谋，晚辈也只能臆测。古云霄其志如何，我不得而知，但一统武林必是他关键的一步。古云霄行王道，古云龙行霸道，这王道虽比霸道高明许多，但需来日方长，远不及后者快捷速成。晚辈料想，古云霄是想将计就计，借着其弟反叛之机，顺水推舟，将这教主之位亲手送出。等到许多年后，古云龙凭借霸道，将劲敌都铲除得差不多时，他再打着王道旗号，消灭亲弟，一匡武林！故而，他借着泰岳玉皇顶一役，突然隐遁，假意被正道击败，囚禁于少林寺，其实早已想好了脱身之法。他又给武当派放出消息，说皇甫仁已经变节，并让沈东流带领正道各派，除去了先父这枚弃子。果不出他所料，经此一役，武林正道与昊天教仇恨日深，势如水火，再无缓和之机。几年后，他又骗得了一如大师的信任，在大师的默许下，古云霄光明正大的离开少林，至此完全自由。”
“罪过，罪过。”一如低目垂眉，神色惨然，“老衲一时糊涂，纵虎归山，如今悔之莫及。”
皇甫青云看着场中众人惊讶的表情，不卑不亢地说：“诸位前辈如果觉得晚辈说的太过离奇，那就错了，因为更离奇的还在后面。古云霄终于制造出了一个身死命殒或终身囚禁于少林寺的假象，摆脱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此后，他既要韬光养晦，又要暗中布局，所以必须寻找一个新的、和自己对等的身份。‘少林方丈’‘武当掌门’是万万不能的，因为他们不但俗务缠身，而且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万众瞩目，一时不慎，反而会弄巧成拙。古云霄要寻觅的目标，是一个既无俗务，威望又隆的隐士高人，而他看中的，就是我那从未谋面的师父——白无瑕！他杀了那个本应是我师父的人，将自己伪装成‘白无瑕’，而且一装就装了二十年！我说的对不对啊，古云霄！”
皇甫青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古云霄，似乎随时准备要为他父亲和他那未曾谋面的师父白无瑕报仇。
古云霄淡淡地看着皇甫青云，默默地听他讲述着一切，忽然大笑一阵，又平静地道：“皇甫小友，且不提你如此污蔑老夫是何居心，只凭你辱及令师一条，就是大逆不道。你认为当世英雄都是傻子，会听信你这荒诞的一面之词？”
正道群侠尽管对皇甫青云适才的表现多有赞许，然听罢此言也是难以置信，各自摇头。即便童瑶万分相信自己的小师兄，也认为他所言之事匪夷所思，自己朝夕相处的恩师，怎会是另一个人？
只见剑圣走出人群，缓缓说道：“皇甫青云，你这一番说辞，太过离奇，若是戏台上的戏文，倒有几分看头。更何况，其中还有诸多疑点和不尽不详之处。你若不解释清楚，老夫绝难相信。”
剑圣话音方落，那万长空又站了出来，意在推波助澜。他高声叫道：“诸位，这小贼颠倒黑白，到了此刻方显其狼子野心啊！”
群侠皆知他的心思，并无人睬他，只看皇甫青云和四派掌门如何应对。
一如方丈向群侠深施一礼，“此事确实太过离奇，列位对皇甫少侠之言有所怀疑，也在情理之中。遥想当日在少林寺，他言及此事之时，老衲也和众位施主一般心思，难以置信。直至一个证人的出现，有理有据，细说其中原委，才使老衲深信不疑。”
童瑶心系师兄安危，焦急万分，高声问道：“一如大师，却不知这个证人是谁？”
一如一边用手点指东北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一边以震慑全场的威势说道：“此人正是清微派首徒——沈渊！”
八方群侠听到“沈渊”二字，诧得瞠目结舌，心道：“江湖传闻，此人已被皇甫青云所杀，原来尚在人世！”当下也不及多想，便向一如所指之处望去。
只见从东厢房内，缓步走出四个人来，却是三男一女。为首者宽肩阔步，气宇轩昂，年虽不及而立，却显得格外老练通达，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浩然正气，正是那“死而复生”的沈渊无疑。他身旁跟定一道一俗，道士六十来岁，身着螭龙道氅，面带狠戾之色，俗者二十出头，手持乾刀坤剑，目含高傲之态，不是乌玄英与凌傲，又是何人？
童瑶见此，热泪盈眶，不禁喊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还活着吗？”
“废话！”凌傲白了她一眼，“难道我们都是僵尸不成？”
沈渊激动异常，对童瑶颤声说道：“小师妹，此番所谋者甚大，我兄弟三人不想令你犯险，以至未曾知会，确是苦了你……”
童瑶苦苦一笑，微微哽咽：“只要大家都相安无事，瑶儿只当做了一场噩梦而已。”说罢，一双明眸上下打量着乌玄英，脱口喊道：“你就是那个叛出本派的乌师叔？看你这模样……的确不像个好人。”
乌玄英双眼一瞪，本就阴狠的面容上又多了几分恐怖，“小妮子没大没小，来日必要替我那死去的师兄好好管教管教你！”
童瑶吓了一跳，心想：“这恶师叔形似判官，举手投足间，不曾体现出半分我清微派的仙姿玉质。”
跟随在三人身后的，是一位妙龄女子。她身着锦缎，外罩轻纱，皮肤雪白，容貌极美，右腕高举，一条小青蛇缠绕其上，冲着众人似笑非笑，端的是古灵精怪。场中多数人并不识得此女，但还是有知情者叫出了她的名号：“是‘鸩手医仙’姚黛！”
姚黛在武林中原本名不见经传，只因多年前盗得了凉山夷族的圣物《万毒录》，这才有了“鸩手医仙”的名号。夷族首领沙玛土司查探此人经年，始终无果，只得委派女儿亲赴中原追寻。谁料这一举动，却在无意间促成了皇甫青云的一段异族姻缘。（按：夷族即彝族，因“夷”字含贬义，遂于公元1956年改称“彝族”。）
但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听闻，中原武林近日冒出一位以毒救人的神医，想必就是这位姚姑娘了？”
说话之人是个女子，所言虽是汉语，声调却极其蹩脚。众人举目观瞧，见她头戴黑色包巾，一对白银耳环垂至双肩，身披淡蓝披风，腰下七色长裙随风微摆，如彩虹般绚丽夺目，诚不似中原人士。
姚黛上下打量此女，眼珠儿一转，应道：“不错，正是本姑娘。看你这身打扮，可是川南的凉山夷人？”
女子上前走了两步，微微一笑，“姑娘好眼力，我名沙玛果儿。江湖风传，你已被乌玄英所害，可是真的？”
姚黛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柳眉倒竖，斥道：“你这夷女真是不会说话！我若被人所害，今日还能站在此地吗？再说，这个牛鼻子用毒的本事稀松平常，岂能害得了本姑娘？”说着，狡黠地看了看身旁的乌玄英。
乌玄英心中起火，狠狠地瞪了姚黛一眼。姚黛却并不害怕，吐着舌头，冲他扮了个鬼脸，显得极为顽皮。殊不知这一老一少，近日相处下来，已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彼此之间一举一动，像极了一对师徒。
沙玛果儿道：“我奉家父之命，赴中原追寻姑娘下落多时了。既然你尚在人世，还请归还本族遗失多年的圣物《万毒录》，小女子感激不尽。”
姚黛做贼心虚，高声说道：“什么‘千毒录’‘万毒录’，我可从没听说过。你们夷人本领不济，看不住自家宝贝，却来诬陷旁人，真是欲加之罪！”
沙玛果儿本就不善与人争辩，被她胡搅蛮缠了一通，顿时语塞，急得脸色通红。
皇甫青云见状，立即走到场中，对姚黛道：“姚姐姐，果儿不通中原事故，你又何必消遣于她？”身形一转，又来到沙玛果儿近前，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果儿莫要任性，现下大家正在商讨武林大事，至于那本《万毒录》，我日后定向姚姐姐为你讨来。更何况，你们将来若成了妯娌，她敢赖着不还，二师兄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沙玛果儿双眸闪动，诚心地问：“什么叫‘妯娌’？”皇甫青云大有深意地看了看凌傲和姚黛，附在沙玛果儿耳边，悄悄解释。
沙玛果儿掩面而笑，“那以后我们不是要叫她二嫂了？”
皇甫青云见她天真之态，心中不免一酸，柔声道：“果儿，我皇甫青云并非世间所传……”他一言未毕，却见沙玛果儿伸出食指，一边轻轻按住他的嘴唇，一边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沙玛果儿见皇甫青云适才之举，心中早已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丝毫未变，仍是自己心中的那条好汉子。二人心有灵犀，何必多做解释，两情相系，彼此一笑，内中的甜蜜，旁人又怎能体会？
皇甫青云了却了一件家务事，急切切地向沈渊和凌傲奔去。兄弟三人此时见面，却是默默无语，满眼含泪，正应了一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沈渊拍着皇甫青云的肩膀，“师弟，此一番变故，我们几人怕是难以力挽狂澜。这些时日，我已脱胎换骨，心中再无迷惘。你和二师弟已牺牲得够多了，所剩之事，就交由我这个做大师兄的一力承担吧！”
凌傲“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怎么，又要摆大师兄的谱儿了？你想一力承担，难道我们两个做师弟的就贪生怕死不成？清微派可不止你沈渊一条汉子！”
皇甫青云也道：“不错！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今日不论成败如何，我三人都要共同进退。哪怕是血染黄沙，青山埋骨，也是真英雄、好汉子，不算辱没了清微派的威名！”
沈渊纵声长啸：“好，今日我们兄弟三人，便同生共死！”
那二人神情坚毅，同沈渊击掌为誓，“兄弟三人，同生共死！”
乌玄英看着三位师侄，忽地生出几分感慨，心中暗叹：“师兄啊，师兄，你死了二十年，这三名弟子虽不是你亲自教授，可在江湖中，谁人不说这是白无瑕的好徒弟。你活着，我比不上你，你死了，我还是比不上你。多年来，在你巨大的光辉下，我只是那个渺小的阴影，但今天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我不是清微派的败类，我乌玄英是英雄，不输于白无瑕的英雄！”
乌玄英思忖间，沈渊已大步流星地走到校场中央，拱手言道：“各位前辈，我三师弟适才所说，并无半句虚言，在下就是见证之人！”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好像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忆道：“二十年前，先父沈东流尚在人世，晚辈时常见他与一人秘密会面，此人正是古云霄。古云霄每次来到敝府，除了与先父会晤之外，还会传授我几招武功。先父死后，他便将我带入幽篁谷，正式收我为徒。我见他此时已改头换面，乔装易容，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不免心生疑惑，向他发问。此人倒也毫不隐瞒，把他胸中丘壑，腹里乾坤，悉数对我讲来。原来他杀了此间主人，已将清微派窃为己有。晚辈当时年纪尚幼，对于他所讲的那些‘理想’和‘作为’，十成中倒有九成是不懂的，然而先父在武林中侠名远播，人人敬仰，他既然都甘心追随此人，我还有何怀疑之处？当下便真心奉他为师，立誓追随先父脚步，完成他未竟之志！只是此事极为隐秘，除了我师徒二人之外，即便是数年后入门的二师弟凌傲，也并不知晓。从此之后，我用心练武，遵照师命在江湖中行侠仗义，二十岁上便得了一个‘侠掌震天南’的美号，倒也过了些快乐的日子……”
剑圣缓缓问道：“照你说来，这古云霄摇身一变，化为白真人之后，就不再为恶了？”
沈渊的表情忽然黯淡下去，“若真能如此，晚辈当真要烧高香了。渐渐地，师父让我做一些有违侠义之事。我虽然心生不忍，但是为了师父，为了先父，纵然违心，也不得不做。”
“壬申年腊月廿八，我奉家师之命，借祝寿为名，暗杀庐山道宗袁宗主于鄱阳湖畔！甲戌年正月十五，十八连环坞举坞上下正在庆贺元宵佳节，我身赴浙南，将其满门诛杀！丙子年六月初三，尉迟世家为新诞之子摆满月酒，我在宴席之上突施毒手，男女老幼，一个不留！”他越说越激动，俨然已把自己当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群侠闻听，大惊失色。这几桩血案，皆因查无头绪而成了武林中的悬案，想不到罪魁祸首竟是沈渊。“侠掌震天南”在武林中的威名何其显耀，原来竟是一个双面人。
“名捕”尹正素以公正闻名于世，这几件案子，他已追查了多年，此刻乍见真凶，不禁愤然，“原来这些血案，都是沈兄所为！袁宗主死于江湖中早已失传的‘鸳鸯双钺’之下。十八连环坞诸人是被一种叫作‘摘花飞叶’的高明暗器手法所杀。至于尉迟世家，皆被‘三十六路沧浪剑’刺中要害，一招毙命。这三种武功天南海北，毫不相关，又都是武林中失传多年的绝技，而你沈渊却以拳掌闻名于世，难怪所有人追来查去，也绝难想到你的头上。”
“不错，这桩桩件件的武林血案，都是我沈渊所为！在下大错铸成，无颜苟活于世，诸位英雄要为武林除害，就速速取了我这罪恶滔天之人的性命！”言罢，双手猛扯衣襟，坦露胸膛，大义赴死。
此时间，“圣手昆仑”万长空、神腿马家家主马功、玄臂侯门门主侯利，突然纵出人群，一个装模作样，一个“嘿嘿”奸笑，一个操着一口京片子骂骂咧咧。
“我万长空今日就为武林除害，一拳毙了你这恶贼！”
“尉迟世家的家主与小老儿倒有三分交情，今日马某要为他报仇雪恨。”
“让你丫也尝尝京城玄臂侯门的厉害。”
这三人摩拳擦掌，立时要取了沈渊性命。
但见皇甫青云突然一个箭步抢上，挡在沈渊的身前。凌傲把乾刀坤剑一横，高叫道：“谁要害我师兄性命，先尝尝我凌傲的‘刀剑双绝’！”
皇甫青云急道：“大师兄，方才你说什么心中再无迷惘，难道就是要一死以谢天下吗？殊不知，此举是亲者痛，仇者快呀！”
沈渊眼中含泪，哽咽道：“三师弟，你可知这些年来，袁宗主临死前的咒骂声，十八连环坞众人的哀号声，尉迟世家婴儿的啼哭声，日日夜夜在我耳边回荡。这些恶事我已做下，若不一死，怕是终生难安。”
皇甫青云越说越急，“这些恶事，都是古云霄背后怂恿，并非你本意为之。如今首恶未除，你怎能一心求死？你难道忘了在少林寺时，一如大师说的那八句箴言了吗？‘其情可悯，身世可怜。胁从不咎，首恶必诛。迁善改过，苦海回头。留身后用，万勿轻生。’！”一言及此，将沈渊双臂扣得牢牢的，以防他自行了断。
凌傲猛一回头，对沈渊骂道：“若是每个人犯了错都一死了之，那我凌傲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你留得有用之身，揪除首恶，将功补过，这才算是大丈夫所为！倘你今日执意轻生，我便永远不认你这个大师兄，清微派没有你这样的懦夫！”
童瑶心知自己帮不上忙，只向沈渊喊道：“大师兄，我自入门时起，就是你代师传艺，我不爱练功，你也不曾勉强，谆谆教诲，对我与亲妹妹无异。瑶儿只求你别让我失去这个兄长！”
一如见场中气氛越发紧张，双手合十，开言道：“众位施主，沈渊自小被人利用，成为杀人器具，每日心中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以至迷了心性，失了自我，此等经历，甚为可怜。况且他适才所言，句句肺腑，并无半点惺惺之态，足见其诚心悔过，入魔未深。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死者已矣，不可再造杀孽。我少林愿以千年名誉担保沈施主今后不再为恶，不知诸位英雄可否既往不咎？”
正道群侠虽觉沈渊的遭遇十分可怜，但这三桩血案毕竟太过凄惨，出手之狠毒，实是令人发指，片刻间又怎能愤恨全消？故而对于一如方丈所问，大家均是低头不语，无人应答。
万长空见众人皆不回应，正是大好时机，便向一如问道：“若依大师所言，这恶贼欠下的武林血债，就这么一笔勾销了？少林此举，恐怕难以服众吧！”
马功、侯利两人也是频频点头，随声附和。他们起了这个头儿，群侠之中竟也有人叫嚣起来。
古云霄作壁上观，脸上微微含笑，向万长空点了点头。
乌玄英见事态愈演愈烈，按捺不住，眼中寒光一闪，阴沉沉地道：“马老头儿，侯大门主，要是老夫记性不差，二位体内的‘唯命丹’之毒，尚未解除吧？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五脏腐烂，暴尸当场！老夫一生杀人如麻，可不像我那师侄一般心慈面软。”
这二人听到“唯命丹”三字，吓得体似筛糠，相互拉着对方的衣角直往后退，再不敢作声。万长空见他二人退去，心知自己也孤掌难鸣，看了古云霄一眼，也不再说话，静待时机。
皇甫青云见缝插针，立即走到校场中央，向群侠一拱手，朗声道：“各位前辈、兄弟，晚辈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有道是，人谁无过，错而改之。我大师兄被人操纵半生，孤苦无依，并无一件事能够自己做主。现如今，他勇于面对，重归自我，大家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条悔过自新之路呢？晚辈斗胆问一句，在这武林之中，谁敢说没有犯过一个过错，谁又敢说没有错杀过一个好人？”
皇甫青云这句话，只把众人问得一怔。江湖中人过的本来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莫说生死相搏，就是寻常比武较技，刀剑无眼，一不小心也难免失了分寸，多有死伤。谁又敢说自己一生之中绝无错杀呢？
唯有剑圣一人，坦然道：“老夫一生杀了九十九人，皆是十恶不赦的奸徒，绝没错杀过一个好人。”
“怕是并不见得！”皇甫青云笑着摇了摇头，“前辈一生潇洒飘逸，独来独往。难道每次杀人之前，都能像尹捕头一样，穿梭于街市之上，询问于民夫之口，去探究那蛛丝马迹吗？想必前辈每次杀人，都是当场撞见其恶行，侠义之心骤起，不问缘由，不探究竟，一剑诛贼，图个快意恩仇，是也不是？”
群侠听了此言，尽皆心惊，心道：“这小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竟敢对剑圣如此讲话。”
剑圣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平生引以为荣的事，竟被一个毛头小子说得如此不屑。他忽然想到了山下那个顶撞自己的少年，心中更为不悦。他剑眉倒竖，目光冷峻地扫了扫皇甫青云，斥道：“你这小子是有意讥讽，说我欺瞒于你吗？”
皇甫青云不卑不亢，一脸倔强，“晚辈不敢，只是曾听过一个故事，想给您和各位前辈讲上一讲，不知可否？”
“你但说无妨！”剑圣也不看他，负手而立，显得极为傲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