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时远只觉浑身突然一阵难以言喻的抽离感，而后便眼看着自己双手完全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手心向外，一圈一圈暗紫色的烟雾弥散四处，正面抵御上黑袍人释出的鬼影大军。
——他是被那本书控制了？
紫色烟雾与黑色鬼影相冲撞在一起，一瞬间嘶吼声、缠斗声不绝于耳，彷如人间地狱。
整个山崖渐渐变了模样，不远处的树木几乎顷刻间就枯萎了枝叶，枝干粉末版一点点碎落在地。完整厚实的大地也开始龟裂，好似地动，立在崖边的鬼颜花也随着强劲的震荡左右摇摆起来，晃晃悠悠几乎就要跌下崖去。好在它突然伸出数条藤枝死死扒住地面，这才未被殃及池鱼。
司马钦在一旁，整个人早已蜷缩成一团，空气中的威压几乎将他的胸腔挤破，血腥味一波接一波地翻涌上来。
——原来这才是尊上的真正实力吗？可是，为何紫云山的封时远也会这般厉害？两人交手分明不见颓势。
“砰——！”
气流相撞的巨大轰鸣爆炸一般惊醒了整个紫云山的人，几十里开外都能耳闻，在这夜半时分，无异于撕天裂地。很快，灯亮窗明，整个山上热闹起来。
本就生病卧榻的白胡师祖几乎是半爬着跌下了床榻——什么声音！
“祖师爷，小心！”负责守夜的小童赶忙上前搀扶，他也是被那巨响吵醒。
外头乱成一团的紫云弟子都奇怪地——发现所有长老不见了。
一时间大家没了主心骨，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封鬼崖那边传来的声音。要不我们去看看？”
“不行，那里可是禁地，要是长老们知道有人私自上去，肯定要去戒律堂的。”
“那……还是算了吧。”
很快，又是一声撼天巨响，整个紫云山都仿佛随之抖动了起来。封鬼崖平整的岩壁开始剥落，大块大块的石头掉下了深不见底的崖内。
司马钦艰难地往外围蹒跚而行，这么近的距离继续待下去，他一定会没命的。鬼颜花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越来越多的藤蔓如铁钻一般插入地底，稳定身形。
封时远整个身子全都不受自己控制，汹涌的力量游走在他的奇经八脉，裂骨伐筋般的疼痛不断袭来，可是他连叫也叫不出，现在连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
“无极天书，你不过只有半本，想要对付本座还不够。”墨月轻蔑地说道，眼睛微微眯起，只见他手心的鬼影几乎又多了一倍，抬手间，再次直直攻向封时远。
封时远整个身子因承受不住而被推得连连后退，在整条路上划出一道深迹。“噗——”一口暗色鲜血被吐了出来。
无极天书显然没有意识到鬼王会这般棘手，少了另一半书，它的能力又何止弱了一半？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受命于鬼王。可是，既然眼前人不让它将这祭祀顺利结束，那它哪怕玉石俱焚，也不会让墨月救出那个女子！
念头一起，封时远就看到自己身形一动，竟然直接去到了鬼颜花那处。下一刻，一簇颜色诡异的绿色火苗突然出现在了指尖，浮在空中并没有触及自己的皮肤。
“你若再往前一步，别怪我烧她个一干二净。”这是无极天书的声音。
见到那火苗，墨月眸色当即一变——这分明就是鬼荒的无魂绿。任何人间魂魄，一旦被此火缠上，不灼尽，不罢休，最后必会灰飞烟灭。想不到无极竟会用此一招！
“烧了她？烧了她，世上再无鬼颜花，你也永远开不了这两界之门。”墨月嗤笑道。
“那又如何？我不烧了她，难道你就会开了那门吗？几千年来，就等到这么一次机会，鬼王大人不还是一心一意要折了吗？既然如此，有没有鬼颜花，又有何区别？”无极天书恨恨地说道。
鬼颜花已与此女合为一体，以后再也无法分开。也就是说，只要祭祀就必须以此女为媒。看墨月现在的塔读，根本就不可能同意祭祀。所谓破罐子破摔，只要墨月忌惮此火不再动手，它拖到明日就一切既定了。
如果真两败俱伤……反正它这半本书也活得好好的，虽然打不过，但墨月也绝对杀不了自己。
“你！”无魂绿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棘手起来，墨月手上一顿。
“鬼王大人若是不怕此女消失，尽管再来！”话毕，封时远指尖的火焰一下就凑近了藤蔓。
一时间，所有动荡都停了下来，墨月敛了全部气势，人从半空缓缓降下。
见到得逞，无极天书心中大定——拖，只要拖上一天一夜就好！烧不烧鬼颜花现下全在自己，任他是鬼王，也只有眼睁睁看着的份。
此时，司马钦已经去到了稍远的地方，一边擦着嘴边的血，一边止不住地粗喘着。
整个封鬼崖都安静了下来，尊上和那人的对话他自然是听到了。看尊上的情况，好像一时也没有法子。
“唔——”胸口疼得司马钦又是一口血腥涌了上来。
咦？有人？
他的余光突然看到远处的路上亮起了许多光点，像是灯笼——对了，刚才那么大的动静，紫云山其他人应该是要来查看了。
司马钦猜得没错，在白胡子师祖的带领下，几百名紫云山弟子正浩浩荡荡往封鬼崖这边来了。
“祖师爷，你还好吧？”
“我没事，再走快点。”
“是。”
山路崎岖，哪怕坐着软轿也是颠簸得很，师祖他老人家上了年纪，而且本来就在病中，这么一颠，更不舒服了。但面对这么多弟子，此刻坐镇的他自然得稳稳军心，哪怕想咳，也只能硬生生压了下去。
行了一会，前头的队伍突然燥动起来。
“祖师爷，大事不好！前头发现了五位长老的尸首！”弟子匆匆来报，满脸的大惊失色。
“什么！咳咳咳……”这一惊，师祖咳得停都停不下来了。
周围弟子也都一下子乱开了锅。五位长老都死在此处，那封鬼崖，他们这些无名小卒去了岂不也是送死。一时间，不少人都停下了步子。
白胡子师祖拉着身边小童，语气急急，“快，继续走！咳咳！上去看看！咳咳。”
“啊？是……”
虽然很不情愿，但毕竟师祖的威严还在那里，队伍又再次走了起来。不过，也有不少走在后头的人已经悄悄离开了——笑话，送死还赶着去。上头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白胡子师祖手心紧紧拽着一张泛黄的纸张，眼睛牢牢看着封鬼崖的方向，不住咳着，那声音几乎要都要咳出血来。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煞白。
“咳咳……咳咳……”
突然，一口气被死死憋在喉咙，“唔唔！”
“祖师爷？”
“小心！”
白胡子师祖不知怎么突地侧身从软轿上跌了下来，众人急急去扶，却发现祖师爷突突抽了两下，连吐几口血，染得胡子鲜红一片，而后脑袋一歪，竟是再也没了气息。
这下……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祖师爷都死了，所有长老也都不在，这下，更没人愿意继续去封鬼崖了。
“要不，我们先回去，等天亮了再来？”
“我看行。怎么也得先把师祖给安置了呀。”
“我同意。”
“也好。”
所有人都同意打道回府，封鬼崖没人去了。
那张被祖师爷先前攥在手中的泛黄纸张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地上，各自慌乱的众人都没有发现。而后，风一吹，纸张便进了树林深处，再无踪迹。
——紫云客来，折鬼成鬼，主客皆欢，无山无魂。
无风无月，暗林荒崖。
此时的封鬼崖，气氛已经凝滞到极点。
墨月站在离封时远，不，是无极天书不过几丈之外的地方。他不敢轻举妄动，那人指尖的绿色火苗只要稍稍倾斜就能确定无疑地触到鬼颜花。
只要一碰到……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然而，他同时也拖不起，一日之后，鬼颜花祭祀就成定局。这般难题，是个无解之局，继续僵持着，最后胜利的只有无极天书。
——可恶！
袖下的指尖已经深深刻入手心，墨月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人。此时的封时远脸上正是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写满了讽刺与势在必得。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当第一抹并不那么温暖的阳光斜照在崖边岩石的时候，封时远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这下，只要再捱过一个白天就可以了。
天亮了。
留给墨月的时间不多了。
一旁的司马钦经过几个时辰的调息已经渐渐缓了过来。睁开眼，他看着眼前依旧各据一方的场景，不觉间敛了眉头——情况似乎不大妙。
僵滞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般，漫长而又难熬。
封时远看到自己的指尖就一直悬在那处，纹丝不动。不得不说，无极天书将他的身体用得很好，可是这么下去自己会不会被夺舍？
几乎是这个念头起来的同时，脑海中就传来了无极天书的声音，像是解释，却又带着不屑。
“放心，我看不上你这身子。”
墨月站在原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个姿势，正席地而坐。
宽大的黑袍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了进去，下垂的帽檐遮挡了一切视线。
看不到墨月面容，无极天书吃不准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就安静了。
他仔细辨认了一番，确认是墨月本体坐在那处，这才心下一松——谅他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要知道，这火可是近得很呢！哪怕他有凄恻偷袭，自己真要点了鬼颜花还是轻而易举的。
心中想着，无极天书又恶意的将指尖稍稍近了一些，果不其然，他看到本来安静如水的墨月微微一动——很好，好得很。自己这下是死死制住鬼王了。
太阳缓缓移动着，从东到西，落入被红色浸染的天边。
只剩下几个时辰了。
司马钦根本不是在场两人的对手，除了静静待在一边，什么也做不了。他心中焦急不已，可也知道自己冒然行事只会更糟。恨恨地咬了咬牙，他将视线投向了一旁已经整个下午都没有移动分毫的尊上——为何一直不动？难不成尊上也放弃了？
毕竟他是鬼王，既然救不了巫双，开了两界通道于他也是有益的，不是吗？可是，那样的话，巫双怎么办？
藤蔓茧子老样子立在那处，模样上似乎更加水润了几分。
红色夕阳一丝丝撤去，黑夜再一次漫山遍野。
“无极，通道开了，本座会不再受制于沉睡，那你会怎样？”突然，墨月出了声，此时离所谓的天时只有不到一个时辰。
“开了通道，我就能合二为一。”心情很好的无极天书，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不过，鬼王大人和自己这般说话，是开始妥协了？
“为何？”墨月稍显吃惊，话语之中已经没了先前怒气，“难道两界相通，秘境也可打开？”他话中秘境自然指的是紫云山原来消失的封鬼崖秘境，毕竟无极天书另一半可是在秘境里头。
“那是自然，秘境先开，两界才能相同。”说完这句话，无极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多语了，抿了嘴只笑着看墨月。
“这样。”墨月微微点头，而后看向了藤蔓茧子，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巫双，对不住了。”
“尊上！”
司马钦大惊，却在下一刻被一道气力直接推出了封鬼崖范围。
匆匆忙忙站起身，他的面前已有了一层透明结界。从外头看去封鬼崖空无一人，但是他就是无法上前半步。
“尊上！三思啊！尊上！”任司马钦如何呼喊，都无人回应。
“哦？鬼王您这是……”无极天书挑挑眉，似乎颇有兴致。
墨月站起身，话语漫不经心，“祭祀之事，有旁人在自然不好。”
无极天书颔首，“抱歉，实在是吃不准大人您是诈我还是诚心想通了。所以……这火，我还得再留上一个时辰。”
“随你。”墨月走近了两步，无极天书一下警觉起来。
“大人还是待在原地的好。”
墨月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停下步子站在那处，目光一直黏在鬼颜花上头，“巫双，对不住。”
他再一次说了这话，较之前一次，声音又轻上了几分。
——道别吗？
无极天书冷眼看着，手下却不放松。最后一个时辰，决不能掉以轻心。
三刻，半个时辰，一刻……
时辰到。
无极天书低低一笑，指尖火焰立时消散，“大人，没有让我失望。”
墨月淡然道，“那么祭祀开始吧。”
“好！”
封时远刹那似乎被吸入了一个漩涡，回神时已被丢出了封鬼崖，正落在声嘶力竭的司马钦身边。
——咦？能动了！身子是自己的了！
“啊！！！”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突然袭来的恐怖疼痛让封时远止不住地凄厉大叫起来。他的全身筋脉急速断裂，皮肤下的血管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根根爆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司马钦听到动静，刚一侧首，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见到眼前人全身变紫，七窍流血，似乎体内所有事物都被打散了一般，大块大块的暗红色物质正从封时远口中涌出。
“救——救——”
艰难地吐了两个音节之后，封时远瞪着血肉模糊的眼睛，如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死了。
肉体凡胎，哪怕是折鬼之脉，哪怕习了无极天书，他也承受不起天书的借体之力。如今天书离弃，他这肉身只有爆体而亡，而刚才他吐出的那些东西皆是已经碎成渣子的内脏。
几乎是在封时远死的同时，数十个透明魂体从他身上溢了出来。
那些魂体相貌各异，却都没了意识般木然地荡在空中。
不清楚眼前情况，司马钦刚想取手中葫芦对付，却见到另一个暗黑色的魂体开始从那烂泥般的尸身上挣扎着爬了出来——是封时远。
眸色一紧，司马钦当下决定出手。
此人不能留！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本来飘着的数十个魂体猛然间全部冲向了封时远。
“啊——啊——”
“你们——住手！啊——”
挣扎着的魂魄表情万分恐惧。
一块、两块、三块……
数十个魂体依旧木着脸，但他们手下正死死拉扯着封时远刚刚离体的魂魄，生拉硬拽地撕下一块又一块。
司马钦吃惊地看着这一切，他似乎能听到封时远魂魄被撕裂开来的声音，就如裂锦一般。
那种疼痛又岂是肉体之伤可以比拟的。
“住手！啊……”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魂飞魄散，归于虚无。
眨眼之间，世上再无此人。
那没了目标的数十个魂魄定定荡在那处，而后渐渐淡了身形，消散在了月光之下。
——自己这是在那里？
巫双茫然地看着四周，没有一丝动静，没有一丝声响，她仿若被放进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大盒子里头。周围是如墨的颜色，均匀单一，没有远近。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现在的她只是一抹意识，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此处。
之前？之前发生了什么？
哦，对了，封鬼崖！她被围攻了。记忆停留在那只插进自己胸口的手，而后她就在这个地方了。
荡过来，荡过去，没有阻碍，没有间隔，四面八方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根本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因为她自己也听不到。应该是过了很久，巫双试着数了数数，都已经数到了十几万，后来……她数不下去了。
她是死了吗？
没有答案，在这墨色世界中，不会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但她心里隐隐有着期盼——墨月会带自己出去的吧。他会来寻自己的吧。毕竟自己是鬼颜花啊，他鬼王大人不可能不管鬼颜花的。
巫双不知道的是——祭祀已经开始了，那个要牺牲她的祭祀。
封鬼崖一直是整个人间最神秘的存在，曾经它有着世上独一无二的秘境入口。
因为巫双被墨月丢入而带出了鬼颜花，那个秘境便突然消失了。墨月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她明明战战兢兢，却一副认命了的无奈模样，让人忍不住就想欺负欺负。
如今，亦是在此处……倒是别有一番意味。
回想起往事，墨月低低一笑，半垂下了眼眸——原来，已经过了许多年了。
祭祀，除了鬼颜花，还需大量的死魂之气，就像当初在幽州一样。但是这次不同的是，鬼颜花已经完整，所以哪怕是在人烟罕至的封鬼崖巅，祭祀依旧可以进行。
按照天书中记载的步骤，循着古老地祭祀之仪，他的声音再一次悠悠回荡起来：
怨厉为引，十魔以祭血阵。
鬼颜成花，安之可通两界。
……鬼颜花，他赌得就是鬼颜花。
封鬼崖上方的天空渐渐变了颜色，黑雾蒙蒙，不见星月。
无极天书已经变回书型，半浮在墨月身前，静静等待仪式的完成。
——鬼颜成花，安之可通两界。
随着声音，本来缠裹成茧的鬼颜花藤蔓纷纷疏散开来，中心的地方，一朵巨大的花苞缓缓扬起，正对着黑雾的方向慢慢绽开了花瓣——一瓣，两瓣，三瓣。
墨色、三瓣、鬼颜心，是为鬼颜花。
墨月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花，它全部张开的藤蔓里头已经没了巫双的身影。
盛开的花朵妖冶而又诡异，花瓣尖似乎还凝着新鲜的露珠，摇摇欲坠，藤蔓如蛇而舞，蔓延到墨月的脚下。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满足的叹息，而后鬼颜花微微曲了花枝，无数黑色的光点开始从鬼颜花的藤蔓、枝叶上升起，星星点点，下雪般没入地面。
鬼颜花的形状越来越小，一点一点都化作黑色“雪片”融入了它扎根的那块崖边土地。
原本平静朴实的地面不知何时起了波纹，流水一般翻转涌动，最后形成了一圈不深不浅的漩涡。漩涡的中心处隐隐泛着暗紫光芒，酝酿着最后的通道之门。
很快，半空中只剩下那朵无根的三瓣花，它也即将融入这片土地。
无极天书开始变得有些兴奋，书页呼啦啦地翻着，只待秘境打开的瞬间。秘境之后便是两界通道，也正是这个顺序，它才有机会合二为一。等了这么多年，一切终于要成真了！
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直直掠过。
说时迟那时快，那身影竟然一把揪住了还在半空的花朵，在无极天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气将花扔进了封鬼崖底。
“不！”无极天书大叫一声，疾飞到崖边，可还是晚了一步。
鬼颜花垂直坠下，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砰——！”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无数紫色光柱从崖底绽出。光芒大盛，一时间天空都映出了明晃晃地紫色。
墨月整个人被一股排斥的力量生生往外推了数十丈，无极天书也随他一道远离了封鬼崖。本来已经被润尽的那块土地，突然猛烈地坍塌起来，天空中的黑雾也统统被拽了进去。原本一丈见方的漩涡很快就凝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而后径直不见了，地面又恢复了原貌。
“你做了什么！”无极天书的体型一下涨大了十倍有余，正浮在墨月脸庞两尺之处，杀气缭绕。
天地依旧还在动荡，一声接一声从崖底传来，好比开山裂石，凿天劈地。
地动山摇之中，墨月施施然站在那处，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微微勾了嘴角，“封鬼崖，唯一能封住鬼颜花，也封住你另一半书的秘境入口。之前我们也来过封鬼崖，那时秘境还在，天书你也在，但是你进不去。”
渐渐单单两句话，无极天书整个都颤抖起来，“你……你！”
看着发抖的书页，墨月笑意更甚——只有半本，它连化形都做不到呢。
天书的声音有些干涩，没想到墨月会临了来这么一招，“你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那个小姑娘？她也一样回不来！”说道后来已经带上了嘶吼。
墨月似乎全不在意，“别人不能，她能。”
他就是在赌。他赌鬼颜花回了封鬼崖底依旧会被封住。他赌她是巫双，是鬼颜花，更是折鬼之脉，当初她能带着鬼颜花出来，这一次他信她依旧能够出来。
无极天书似乎明白了墨月的意思，声音一暗却带着几分欢喜，“她就算出来，仍然还是鬼颜花，鬼荒还要用她祭祀！”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想了一想，天书继续说道，“下次祭祀良机便是三年之后。那时鬼王你早已沉睡，想阻拦也不可能。你当今日之后，我还会让你再次觉醒吗！现在拖上三年时间，有意义吗？”鬼颜花已经完整，祭祀并不一定需要他墨月，它无极天书完全可以换个人替他！三年就三年，反正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它不急！
“是啊……就三年呢。”墨月叹了一声，而后慢慢抬起了头，平静如水地目光渐渐封上了一层寒冰，“所以，本座还有一事要尚待了结。”
最后一个字落下，墨月全身都燃起了黑色火焰，杀意立时四溢。
毁了你无极天书，便也再也没人拿她祭祀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再也不会有人依靠天书的力量从鬼荒出来寻她了。
“你杀不了我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