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线，一接触到那满是血色的岩壁，便开始变得生疼。我站在原地，身子变得僵硬起来。
滕墨月收好利剑，步步紧逼：“师傅，你不该瞒了我这么久。你处心积虑，培养我成为一流的杀手，等了这么久，为的是，看我们自相残杀，对吗？因为你相信，只要我无情，只要我恨，那么要我杀了他，轻而易举。”
残莫脸色一沉：“滕墨月，你又在自以为是了吗？你说得这些，都只是在掩盖你不敢与司徒墨言对立的怯懦而已……”
残莫利落地抹去嘴角逸出的血迹，笑开来：“还有，你自觉无比珍贵的感情，是吗？你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个女人，喜欢的从来不是你，而是那个胜过你千万倍的司徒莫言！你们长的一模一样又如何，你从来就只是一个没有人喜欢的可怜虫！”
“你努力了十几年，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亲自夺走司徒墨言的一切，让他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吗？”
残莫的疯狂神态，极端的言语，让我不知所措。原来，滕墨月之前，过的是这种生活，他要的，是向妖精讨回所有？
“别再说了！”滕墨月脸色冷凝，低吼一声。可是，他撇向我的眼神，却那么无力……我望着他，最终还是垂下眉眼。
“你还试图偷走那个女人的心？到头来，却迷失了自己？”残莫却肆意笑着，笑声回响在偌大一个山洞中，不觉又添上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残莫一敛笑意，眼神阴沉：“这一场比试，输的人，注定是你！你永远只是一个弱者，一个可悲的影子！”
他是说，偷走我的心吗？只是为了要报复妖精？这些话，越来越刺耳，我的手，扶着冰冷的岩壁，缓缓游移。这一刻，很想逃走，快点逃脱。
“师傅，你教我，杀人不需要理由。但这次，我给你一个理由！”身后，一个凌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转过头，却看到不知何时，滕墨月早已拔出背后的剑，剑身，有大半没入了残莫的心口。
而残莫的手掌，却同样击中了滕墨月。残莫冷笑着，身子缓缓地滑下去：“我没有想到，会是你……杀了我……”
“因为，毁了我一生的人，是师傅你啊。”滕墨月低下头，淡淡说道。“毁了司徒家的人，也是你！”
猛地，剑系数被狠狠拔起，红色的血液，像是血泉一般喷涌而出。
“当初我怎么选了你，让你继承我的残莫宫？我该选桐青颀的！至少，他不会犯你这样的错！”
“师傅，我们这种人，从来不能后悔，不是吗？”
残莫原本凌厉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光彩。不过几分钟，便咽了气。
我话也说不出来，滕墨月的这个举动，让我看清何谓真正意义上的杀手！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他抽出剑，望着我，眼神中缓缓流露着一丝丝，一点点什么。
他强扯出一个弧度，万分不自然。“你……没事吧。”
他向我伸出手，仿佛要牵住我的手，我却清晰地看见，他胸口前的斑驳血迹。他握着剑的手，竟不自觉在轻微地颤抖。血滴，从衣袖处，沿着手指间，悄无声息地滴落。
“你受伤了……”我强忍住对方才一幕的些许厌恶和恶心的感觉，结结巴巴地说出一句话。但是多余的表情，早已僵硬，再也无法微笑面对。
“你吓坏了？也是，我原本就是嗜血的杀手，绝对不会手软的，只是你没想到，我会亲自杀了我的师傅，也是我的养父。”他利落地收好剑，嘴角不经意浮现的惨淡笑意，失了血色的唇，在我看来，带了几分刺痛。“我，没这么容易死去。我的命，比什么都硬。”
“这便是我的人生。杀人，仇恨，痛苦，没有其他。”他冷眼看了死去的残莫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他不是早就死了……”我听得出，自己渐渐微弱的声音，还有，尚未恢复正常的心跳。
“这是躲避敌手追杀的最佳办法，不是吗？”滕墨月背上剑，淡淡望着我。“只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寿终正寝了。”
“走吧。”他向我伸出手，那上面不断淌下的血色液体，却令我的心，流动着一种无以名状的情绪。
“你师傅他，只教给了你仇恨和绝世武功？”我握住他不断流血的手，抛掉了方才的恐惧和不安的情绪。
他露出惨淡的笑容：“他自己就活在仇恨中，真正不懂如何爱人的人，是他。”
一步一步，我搀扶着受伤的他，走出这个寒意凛然的山洞。这个寒洞，是残莫用来惩罚宫内之人犯错之后，反省所用。只是这一次，该在此地长眠反省的人，是他自己。因为，他做错的事，实在太多，犯下的错，不计其数。想必只有这个寒洞，可以埋葬他害人误人的一辈子。
他该反省的是，对爱的偏执，还有，对恨的，疯狂。
我小心地搀扶着受伤的滕墨月，带他走到后山的小溪边。
我没多说什么，暗暗掏出自己随身带的丝帕，仔细地替他解开上衣，袒露到腰际，看到他胸前的伤痕，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还记得残莫死前的那一掌，明明是要取滕墨月的性命的！人死前的自卫和挣扎，必定是最重的！何况，残莫就算已经退出江湖，老迈了些，但是也是个人物，更是滕墨月的师傅。他的最后一击，自然是致命的！
他却只是微笑着，看着我，眼底的那一份温温的神情，和妖精好相像。这一刻，我却有些担忧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