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点点头，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我也没有胡思乱想！”
自己养大的姑娘，自己当然是清楚的，更何况秦嬷嬷又不是愚钝之人。
起初唐茗悠爷爷辗转反侧的时候，她陪在身旁，总比她还要难以入眠。
时刻提着心，生怕她太过伤心，留下心病。
这一年来，像是好了很多，可眉眼之间那抹轻愁，却总也散不去。
秦嬷嬷想着，有些伤，表面上已经愈合了，可疤痕下面，总隐藏着不经意的痛。
越是云淡风轻，也许越是伤入骨髓。
唐茗悠之所以能做到云淡风轻了，不是她真的不在意了，而是时间久了，自己也能骗到自己。
唐茗悠微笑道：“嬷嬷，如果有一天，我要单独离开父亲和哥哥，你是否愿意跟我一起走？”
“为何要单独离开？”秦嬷嬷诧异地问，“小姐，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多余的事儿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如果一直跟着爹和哥哥，总连累他们也跟着我东躲西藏，爹倒也罢了，毕竟年纪大了，过清闲日子没什么不好，可哥哥满腹才华，却要因为我而憋在这乡野之地，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实在太不公平了！”
唐茗悠心里，对唐若白最是亏欠了。
秦嬷嬷惆怅地道：“是少爷自己的选择啊，他若是愿意建功立业，谁也不会阻拦他的！”
“可若不是因为我身份如此尴尬，他早就扬名天下，拥有自己灿烂的人生了，也不至于年近而立，还……”唐茗悠皱着眉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秦嬷嬷道：“所以你就想着要独自离开家？”
“嗯，我已经这么大了，不需要父亲和哥哥一直照顾我，况且我的伤也大好了！”唐茗悠道。
秦嬷嬷道：“小姐，你要想做什么便去做，嬷嬷我这辈子都跟着你，可嬷嬷年纪大了，总有离开你的一日，若你没有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老爷和少爷怎能放心呢？”
唐茗悠无奈地道：“我这个活死人，怎样去找一个托付终身的人？岂不是害人家吗？”
“怎么说是害人家？你这样好，谁娶了你，是他前世的造化！”秦嬷嬷最听不得唐茗悠妄自菲薄，在她心里，唐茗悠是无人可及的好。
唐茗悠笑着道：“那也就是你们这样觉得而已，像我这样，嫁过人的，又是那样的身世，除非隐瞒一辈子，可若要嫁人，如何能欺骗对方呢？我是做不出来的！”
“你的身世怎样了？燕朝覆灭了，不是你的错，你父亲做不好皇帝也不是你的错，你的出身比谁都好，只是……只是命运弄人！”
秦嬷嬷说着，竟又要哭了。
唐茗悠赶紧劝道：“别哭啊，嬷嬷，你总是容易伤心，我跟你玩笑罢了，我暂时还舍不得离开爹和哥哥呢！”
“我知道你不是玩笑，尤其是看到少爷和那阿玖姑娘互相生了好感，就更不愿意连累他！”秦嬷嬷一眼看穿了唐茗悠的心思。
唐茗悠无奈地道：“嬷嬷，我什么都瞒不过你，可是你说，如果我继续留在哥哥身边，是不是要连累他的？无论他娶哪家的姑娘，也迟早会知道我的身份，如果嫂嫂心怀大度，能体谅倒也罢了，如果不能，岂不是让哥哥为难吗？”
“哎……你就是总替别人想的太多，大少爷那样的人物，他若想要娶个好姑娘，实在轻而易举，要想隐瞒你的身份，那就可以一辈子都瞒着，有什么好怕的？”
秦嬷嬷对唐若白可是信心十足，毕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唐茗悠问：“那将来嫂嫂看我这个小姑子总也不出嫁，会如何想？”
“那你就寻个良人嫁了便是，你风华正茂，还愁再嫁吗？”秦嬷嬷问。
唐茗悠道：“自然是愁的！”
经历过一场那样刻骨铭心的感情，这颗心，早已成了枯木一般，如何还能嫁给别人？
人不可太深情，情深必伤。
唐茗悠用几乎生命验证了这句话的可信度。
秦嬷嬷道：“你还总说我爱胡思乱想，我看你才是最爱胡思乱想的，不要愁这个愁那个，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爷啊，也总有他的安排呢！”
“嬷嬷说的对，我不愁了，我们且去看看哥哥和阿玖到底在说什么！”唐茗悠笑了出来，调皮地眨眨眼，显然是想去偷听墙角了。
秦嬷嬷无奈道：“你啊……”
唐茗悠拉着秦嬷嬷悄悄走出去，又绕了个路，躲到院子的桂树后面。
却惊讶地听到阿玖在哭。
“我才不要回去，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我就是不回去，你若是不想收留我便罢了，我走就是！”
唐茗悠听到这话，便知道，唐若白已经提了要送阿玖会普陀寺的话了。
唐若白无奈地叹息，道：“不是不肯收留你，你一个姑娘家，总流落在外，难道不怕父母担心吗？更何况，与你的名声也有妨碍！”
阿玖偏偏不领情，道：“我的名声是我自己的事儿，我不在意，你在意什么？我要那好名声又如何，背着好名声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过一辈子貌合神离的日子，难道就好了？”
“你见过那个人了？”唐若白问。
“我自然是见过的，是个行伍之人，年纪又大，一身煞气，黑得跟被火烧了似的，丑的吓人，举止又粗野无礼！”阿玖将宝亲王为她挑的夫婿说的一文不值。
唐茗悠果然没有猜错，宝亲王竟然真的是挑了个武将当自己的女婿。
不过临安郡主这样娇惯长大的姑娘，怎么会挑中一个武将呢？
不过这是人家宝亲王夫妻的事儿，自己也干涉不了。
“按你说的，你爹娘宠爱你，又怎么会为你挑个如此差的人？定是你瞧不上武将，便觉得人家处处不好吧？”唐若白问。
阿玖气恼地道：“我不喜欢他，便是他最大的坏处，我就觉得他处处不好，我就觉得你什么都好，你满意了吧？”
这近乎蛮横的话里，竟然夹着一句“表白”的话，让唐若白愣在当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