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小栾姑娘在么？”
庾莞君提着食盒步入书院厨房，捂住鼻子不耐烦地朝白烟冲天的屋中张望。
白烟弥漫的厨灶前，一个形容尚小、稚气未脱的烧火丫头捏着鼻子回道：“我就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未说完便被炉灶内熏人的白烟呛得连声咳嗽，少女揽过一捧稻草往灶中一塞，急冲冲地跑出了门去，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新鲜空气来。
庾莞君柳眉一拧，不悦地跟了出去。
名唤小栾的少女抽出块蚕丝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灰烬褪下，露出张白净的小脸来，望着她撇撇嘴道：“是你啊，不是都给你了吗，还来找我做什么？”
庾莞君四下一望，凑到她耳边低声地道：“药草我都用完了，那贱人没死成，想再向姑娘讨要一些，不用致死，最好是能不声不响地毁了容的奇毒……”
“神农银蛇草和紫斒斓我都给你了，我又不会制毒，上哪儿去给你弄啊。”小栾不悦地道。
庾莞君忙道：“哪敢劳烦叶姑娘大驾，我就是想问问，上哪儿还能搞到这两种东西呢？”
小栾凉凉斜了她一眼，冷哼道：“愚蠢的中原人，你以为这两样东西很好得么？你自己蠢，白白浪费我的东西，连个人都毒不死，简直是暴殄天物。”
说着她便拍拍手往厨房中走，一边抱怨道：“这两味毒都是晏哥哥给我的，我真的没有了。若是被他知道我私自拿他的东西换鱼吃，我又得被扔去喂蛇！”
庾莞君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忙拉住她，和颜悦色地道：“叶姑娘请留步，我今日来也是为了答谢姑娘往日赠毒之恩，这是宫廷御厨秘制的西湖醋鱼，就送给姑娘了。”
叶小栾回过身来，狐疑地瞄了她一眼，倏尔笑得甜甜的伸手接过食盒，“还算懂点事，小栾就收下了。下次再有毒我还给你。”
庾莞君微笑颔首，面不改色地道：“那就先谢过叶姑娘了。”
叶小栾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就地打开食盒，小脸上顿时洋溢起满足幸福的笑容。
“哇，色香味俱全呐。”
她满脸兴奋地凑过去在鱼上闻了一闻，脸上笑容却微微一僵。
“这个鱼我不要了。”她咬咬牙，恹恹地把食盒重新放回庾莞君的手上，视线却还牢牢黏附在醋鱼之上。
庾莞君一惊，“这是为何啊？”
心下暗暗诧异，难道让这小丫头片子看出来了？
叶小栾忿忿瞪她一眼，转身朝厨房走去，一边说道：“你们中原人心眼真多，你用鱼换我的毒，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了，眼下求毒不成，还想在鱼里下砒霜害死我？我叶小栾什么毒没接触过，就这点剂量我一下子就闻出来了。想用毒杀我，劝你还是省了这条心。”
庾莞君闻言一僵，眼中愤恨不甘交织，这傻丫头口无遮拦，迟早会将事情暴露，日后定成祸害，断然留她不得！
要不要找人做了她？
心中闪过一个阴毒的念头，庾莞君犹自思索着，一个干净清朗的少年声音在背后响起：“哟，这不是庾姑姑么？”
庾莞君愣了片刻，回过头去冷然打量眼前的少年一眼，脸上挂起虚情假意的笑：“原来是昌黎王府的冯三公子，真是巧啊。”
冯夙眼中笑意微滞，似不经意般扫过她手中食盒，笑道：“是很巧，庾姑姑不去棠梨洲侍奉永宁公主，怎么跑厨房来了。”
“君子远庖厨，冯三公子不也没在三省居待着聆听圣人之言么？”庾莞君面上笑得柔柔的，握着食盒的手却是一紧。
“自是有事。”冯夙笑道，“我来找我的朋友，告辞了。”
说罢，他便朝厨房走去，吊儿郎当地朝里面喊道：“心肝小宝贝儿，爷来找你了~”
“纨绔子弟！”庾莞君冷冷注视着他的背影骂道，提着食盒转身离开。
厨房里烟雾熏天，冯夙还未走进便被狠狠呛了一口，忙捂住鼻子，惊叫道：“我的小乖乖！火不是这么烧的啊。”
叶小栾愁着脸，捏着鼻子继续往那灶膛里添柴，试图堵住越燃越烈的烟雾。
冯夙见状忙走进来，夺过她手中火钳，皱眉道：“你一次烧这么多柴，把烟囱堵了，屋子里能不倒烟么？哎你怎么还添柴啊！”
“那你来烧，这个火老是灭，所以我才一个劲的添柴嘛。”叶小栾委屈地道。
“我来就我来。”冯夙像拎小鸡一般把她从灶膛前拎开，忍着流泪的冲动从灶中夹出几块已被烧成黑炭的木块，倒烟的情况顿时得到改善。
叶小栾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阿夙好厉害，快教教我怎么烧火才是，我每次都做不好，孙妈妈老是骂我。”
冯夙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往灶外扒拉灰烬，一边谆谆教诲道：“稻草引火虽快，却容易给菜里带上烟味，麦秸和棉花杆烧起来有声音，煎炒类菜最好是用干芦苇。若是烧鱼，则用香茅引火，除去腥味。这些我都教好几回了你还老是学不会，留在厨房里也是挨骂，不如去给我做小厮，跟着我吃香喝辣的有什么不好？”
“那可不成，你那里哪有厨房吃的多啊。”叶小栾盯着灶里的火，闷闷说道。
冯夙眸光一黯，唇角却牵出一抹笑，“不说这个了，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上次你给我的那个桦树汁还有没有？”
“桦树汁？有啊，你要这个干什么？”叶小栾疑惑地道。
冯夙眼神微闪，笑道：“那个泡茶不错，我喜欢。”
叶小栾狐疑地看着他，凑过来在他身上闻了一闻，诧异地道：“没吃错药啊。”
冯夙脸一黑，又换上一幅笑脸，道：“小栾乖，有多少给我多少，回头去京城，我请你吃全鱼席！”
“成交。”叶小栾一口答应下来，“不过阿夙你确定要用来泡茶？这个东西在我们南楚可是用来炒菜的。”
“自然，这事你记得给我保密。”冯夙点点头，又道：“对了，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我姐姐被蛇咬了，你能帮我去看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