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辉，你要一百万做什么？”陈母诧异，听儿子狮子大开口，要她的老本。
“小辉，你知道咱家征地补贴一百二十万，二十万你拿去买车，妈手里就剩下这一百万，你想都拿走？你要知道，咱家地没了，没有别的来钱路，妈还想留个过河钱，这万一有事，城里那不要钱？”
陈辉嘴张了几张，才低声道：“妈，这个钱算我朝您借的，我将来还您，儿子将来一定让您二老过上好日子，我这钱有急用。”
陈母不情愿地问：“小辉，你跟妈说，是不是在外面惹什么事了？不然干啥要这么多？”
陈辉知道一百万不是小数目，让她妈拿出来，必须说出正当且能让他妈接受的理由，于是道：“妈，我和一个朋友投资做一个项目，等挣钱就还您。”
“那这个事能把握吗？一百万别打水漂了。”陈母口气有点松动，还有几分顾虑，担心儿子把钱赔上，拿不回来。
陈辉一看有希望，急忙保证，“妈，你放心，我都考察过了，保证没有问题。”
“那你们做的是个什么项目？”陈母不放心，还是要问清楚。
陈辉忙殷勤地剥了一个香蕉，讨好地送到他妈嘴边，“妈，这个项目跟您说您也听不懂，难道你还不放心您儿子，什么时候干过不靠谱的事？”
陈母想儿子一向稳重，这个事应该不会有问题，陈辉见状，忙打包票说这个项目能挣几倍的钱，钱投进里面准没错，他早就看好了。
陈母迟疑地道；“一百万都给你，我和你爸有个病灾的，手头没有钱，心里没底，这样，我给你八十万，少投资点，留下二十万留着急用。”
陈辉连忙答应，心想，八十万就八十万，差二十万在另想办法。
唐佳玉限期三日，结果陈辉第二天晚上就回家来，唐佳玉看他一扫阴霾，就知道钱他已从婆母哪里拿到手。
夫妻斜对坐，陈辉把一张卡放到茶几上，轻轻推过去，商量的口吻道；“这里面是八十万，还差二十万，佳玉，能不能通融一下，剩下的二十万先欠着，等我以后有钱给你，我给你打个欠条。”
唐佳玉没伸手，平静地道；“凑齐二十万，我想对你来说不难，我们最好一次结清，我不想因为讨要尾款，我们再有联系。”
陈辉唇角抽动了下，以一种完全不认识的目光看着对面唐佳玉，
他不相信，他曾经爱过的女子，何时变得世俗？
唐佳玉知道陈辉怎样看她，她又何必在乎一个即将成为陌路人对自己是如何看待，他看低自己又能如何？他想自由，是要付出代价，她受到伤害，有权力要求补偿，平白放过伤害自己的的人，是对自己更大的伤害。
陈辉略尴尬地道；“一下子我凑不上二十万，佳玉，你看这样办行不行？咱家的车是新买的，我也没开几次，买车的钱是我妈出的，
车子给你抵二十万。”
唐佳玉也不磨叽，痛快地道；“车子抵十五万，剩下五万你拿现金补上。”这纯粹是一场商业谈判，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感情在里面，唐佳玉的态度公事公办。
陈辉此刻方意识到，像她说的，俩人之间就是一场交易，交易结束，彼此就是路人甲，六年的感情，最后以这种方式结束，陈辉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夫妻关系已经演变成这样，对面坐着，俨然陌生冷漠的谈判对手，陈辉苦笑，“好，就按照你说的办，一部车，外加五万块钱。”
五万块钱对陈辉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去阳台打了一个电话，出门，不到二十分钟回来，把五捆百元钞票连同车钥匙拍在茶几上，“我们两清了。”
唐佳玉极自然地收起卡、现金、车钥匙，很快重新起草一份离婚协议，交给陈辉，陈辉接过，扫了一遍，跟之前唐佳玉开出的离婚条件一样，婚后共同购置的房屋归唐佳玉所有，另行补偿唐佳玉一百万元，别无缀叙，简洁利落。
陈辉犹豫，唐佳玉即刻明白，“后天我去医院，我明天把家里的事处理好，这件事不能让我妈知道。”
用钱摆平离婚的事，既然和平解决，丈母娘那边自有唐佳玉，陈辉不用担心丈母娘找他闹。
陈辉签字，二人各执一份，收好。
陈辉迟疑道；“那离婚手续那天办？”
唐佳玉嘲讽语气道；“你要不是很急，我先去医院打掉孩子，休养一个月，然后去法院办离婚手续。”医生嘱咐，流产手术要尽快做，不能耽搁。
夏瑶那头着急，怕肚子大了，周围人议论，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还能等，陈辉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唐佳玉她妈接到医院来电话，是唐佳玉她大哥打来的，叫她过去一趟，有事情要说。
她妈匆忙去了医院，医院病房里她大哥大姐、大嫂姐夫都在，还是她大嫂先开口了，“姨，我们家地都没收，过几天就天快冷了，爸一天比一天见强，我和我哥准备回去了，反正这里还有佳玉，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佳玉她辛苦几天照顾爸。”
她妈目光在几个脸上瞅瞅，不似平常低眉顺目，说话口气也硬气起来，“佳玉怀孕了，是我不让她上医院来，既然你们都不能侍候，你爸办出院回家养着，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总在这大医院住。”
她姐反对，“让我爸出院，那怎么行？佳玉她怀上了？真会赶时候。”
“怎么，怀孕还要挑个时候？佳玉是唐家养大不假，可佳玉从小
照顾弟妹，帮忙家里干了多少活？没白吃家里一口饭，佳玉她命不好，是我这当妈的无能，连她安心养胎都不行？”佳玉妈头一次没惯着前房儿女，说出几句硬气话，想起女儿从小被看作拖油瓶，跟着自己受了不少委屈，遭了不少罪，如今又不被男人待见，她妈心里头难过。
她大嫂暗自撇嘴，“姨，城里人就是金贵，我们乡下孩子生地头上。”
“你是啥？佳玉她是大学生，咋能跟你一样？”她妈因为女儿的事心气不顺。
她大嫂变颜变色，刚想跟她妈争竞，她爸打断道；“都别说了，我明天就出院，回家养着，这城里医院一天大几百，我干耗着，回哪里不是养，还能总住在医院。”
她大姐反驳，“爸，住这里有大夫，回家哪有这方便。”
“爸，大夫啥时撵出院，咱啥时接你回家。”她哥道。
她妈给她爸掖掖被子，慢声细语道；“我估摸着医院里存的钱快
没了，手术钱都是佳玉拿的，不够佳玉管同志借了一万，今天都在这里，你们兄妹凑凑，怎么得再交一万块，我兜里揣的钱花光了。”
她哥姐一听要交钱，她大姐道；“家里小三跟同学打架，刚赔了人家不少钱，手头上紧。”
她大哥还未说话，她大嫂抢先道；“我们种地花的钱，还都是借的。”
她姐夫道：“乡下没有现钱，这一万块是个大数目。”
众人各自推脱，过一会，她嫂子看冷场，脸上勉强扯出几分笑意，“姨说得也对，咱爸在哪里养病不是养，回家说不定心情好，病好得快。”
她姐夫连声附和，“大嫂说得对，医院里闹闹哄哄的，晚上咱爸睡不好觉。”
朝她爸道；“是不是爸，咱爸不愿意呆。”
他爸轻叹一声，扭过脸，不想看这些儿女。
他爸心里明镜似的，大儿子一家，一年种地收成下来，少说挣两三万块，大姑爷和大姑娘种菜，拉到城里买，收入可观，到头来亲生儿女指不上，治病钱靠继女张罗。
“我后天出院。”他爸一锤定音。
第二天唐佳玉正要去医院时，她妈打来电话，说她爸要出院回家养，她妈跟她爸回家，她就放心了。
送走她妈她爸和她哥姐，晚间跟叶倩通了个电话，叶倩明天请假陪她去医院。
她刚上床躺下，听见门响，陈辉回来了，唐佳玉穿鞋下地，出到客厅，陈辉正好进来，唐佳玉道：“我爸今天出院回家了，我明天去医院做手术。”想到明天胎儿就从自己腹中拿掉，她的心隐隐作痛，下意识地手放在小腹上。
陈辉有一丝歉意，“爸出院你怎么没跟我说？明天我请假陪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不想在那个地方看见你。”唐佳玉的话像深秋的凉风，昏暗的屋子里，冷飕飕的，陈辉打了个寒颤。
停了一会，陈辉低声道；“我明天去房产交易所把现在住的房屋产权过到你名下。”
唐佳玉心里微微有点诧异，陈辉只提到现在住的房屋，陈辉不会没看清楚离婚协议上，婚后共同财产都归自己所有，竟然没提出任何异议就签字同意了，难道西市那套房屋已经不在陈辉名下？还有陈辉母亲住的单间房，当初是陈父母出钱购置，房屋产权在陈辉名下，陈辉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套房跟唐佳玉没有丝毫关系，陈辉或许忘了，当初交房款时，他俩已登记，只是没办酒席。
现在还没到离婚清算财产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嘴里嗯了声，转身徐徐进卧室，卧室门在身后关上。
陈辉定定地站着，看着那扇在唐佳玉身后关上的门，站了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