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毒，寒毒，就像两支互不相容的军队，在你体内对峙、激战，越到最后，双方的战斗也就越激烈。不过最终，两者的军队都不会消失，而是继续在你体内存在。”张御医说道。
“什么？”傅秋石眉毛一挑，问道，“这样岂不是非但没有驱毒，反而又添了另一份剧毒？”
“不错，本来我还不能肯定，不过在看到你这条赤蚕后，才敢如此断定。你看它——”张御医指了指还趴在桌上，显得有些懒洋洋的赤蚕，道。
“只不过是颜色变化了，其他并没有什么异状。”傅秋石看了一眼，道。
张御医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块指甲大的小玉石，放在赤蚕一旁。
“小丫头，你命你的赤蚕咬一下这块玉石。”张御医道。
这下连龙衣都露出了一丝不信的神情了，这玉石虽不是质地最坚硬的翡翠玉石，但比起寻常的石头要坚固很多。赤蚕虽毒，但它的牙齿不锋利啊，让它咬这玉石有什么用呢？
不过既然张御医这样吩咐，龙衣心下也好奇，便驱使赤蚕去咬这块玉石。
兴许是刚刚咬了一下龙衣，赤蚕还显得有些惫懒，只见它慢吞吞地爬到玉石旁，然后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在咬这块玉石。
“好了，可以了。”张御医示意可以停下。
“没什么变化啊？”傅秋石一脸狐疑，桌上的玉石还是玉石，并没有什么变化，反倒是那条赤蚕，显得更加慵懒了。
“你拿一下那块玉石。”张御医毫不客气地指挥道。
傅秋石满腹狐疑地拿起那块玉石，只是手刚一触碰那块玉石，就听一阵细微的声音，刹那间，原本坚硬的玉石，竟成了粉末。
“这……难道是被赤蚕咬坏的？”傅秋石大吃一惊，他明明没有用力。
不过赤蚕最厉害的只是毒素，而它的牙齿，和普通的蚕没什么区别，怎么可能可以咬碎坚硬的玉石呢？
“果然——”张御医抚了抚颔下白须，露出笃定的神色，“这玉石并不是被赤蚕咬坏的，应该这样说，是被赤蚕的毒给侵蚀坏的。”
是因为赤蚕的毒？
傅秋石和龙衣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震撼。
赤蚕之毒虽然厉害，但还不至于到连玉石都能腐蚀的地步吧，而且刚才的时间，短短几个呼吸而已。
“确切的说，是新的毒素。”张御医很是得意，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大有收获，“是火毒和寒毒融合而成化成了一种新的毒素。”
“赤蚕，只不过是汲取了你体内的一丝寒毒，而你，体内有日积月累的寒毒，若是和赤蚕之毒融合，那么……”张御医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别说区区玉石了，只要龙衣愿意，恐怕一座宅子都可以轻易毁掉。
傅秋石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张御医所说的有些超出他的想象了，若真像他所说的那样，龙衣的确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若是龙衣有了心爱的人，如果两人想拉手，或者接吻什么的……那……那还可以吗？他心头忽然泛起这么一个荒诞的念头。
“当然，这毒素的激发不会像你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就比如这赤蚕，需要通过噬咬才可以释放这毒素。而你体内的毒素，需要一套行气的法门，待练习熟练后，方才可以为你所用。不过其中最大的风险，便是两种毒素融合，这些，老夫只是凭一生的医术预测，谁也不清楚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从水火相阻，到水火相济，其间的苦痛远比你刚才用赤蚕驱毒要痛苦百倍，用身处地狱形容，也不为过！现在，你还要选第二条吗？”张御医望着龙衣，认真地问道。
傅秋石神色微微一变，第二条路虽然会有无穷的好处，但所蕴含的风险实在太大，光那份磨难，就让人望而生畏。
水火相阻，到水火相济，虽然仅仅只有八个字，但龙衣体内的两种毒素，都是至毒之物，光是一种就足以让人痛地死去活来，更别说两种至毒，从相阻到相济相融了！
“不可！万一途中你忍受不了这份疼痛，那怎么办？两种至毒已经开始相融，届时再想要换第一种办法，也不行了吧？”傅秋石问道。
“不错，这条路一旦选择走下去，便绝无回头之路，前面要么地狱，要么便是天国！”张御医很是肯定地回答道。
“龙衣——”
傅秋石有些担忧地望着龙衣，他忽然有些心慌，因为龙衣现在的表情还是很镇定，他有一种预感，龙衣会选择第二条路。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话不多，也并未喜欢表现自己，但傅秋石知道，她的性格是要强的。要不然，当日在龙府，在还未准备好的情况，也不会毅然决然地和龙涟撕破脸，接着又斗林岚和太子。
她的性格，就像棉里的针，看似柔和，但一旦发生冲突，便会用最尖锐的方式和敌人对抗！
这时，龙衣终于抬起头，墨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明亮的色彩，虽然刚才考虑的时候，她的确有些犹豫，不过既然决定了，便会再优柔取舍。
“我选择第二条路！”声音不大，清脆悦耳，却透着无可更改的坚定。
“龙衣，你不需如此！”傅秋石的声音猛然提高，怒望着龙衣，道，“你的敌人仅仅是龙涟母女，太子而已，所以不值得你冒这样的险。而且——你并不是全无底牌，你有那项本领，最重要的是还有睿智的头脑。”
“这一切，已经够了，你无需冒这样大的风险！若是还有你认为处置不了的，那么，就交给我吧。”傅秋石英俊的脸庞露出一丝刚毅之色，声音沉稳而又有些霸道。
遮着面纱，看不清楚龙衣脸上的表情，但眸光却蕴着一丝笑意，只听龙衣淡淡回道：“三王爷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
说到这，她顿了顿，眸光直视傅秋石，清冽纯澈：“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我现在，需要快速地强大。至于你担心的地方，刚才张老说的很明白了，其中最大的风险，就是水火两种毒素相融产生的巨大苦痛，所以，只要我能承受的下来，那么这一切就不再是问题。”
“可是那种痛苦——”傅秋石眼角的青筋猛然跳了一下，声音沉闷如打雷，“我虽没有经历，但就连张老这样的人，都用地狱来形容，可见痛苦到什么程度！”
“我可以承受！”龙衣猛然抬头，清冽的双眸射出了一道犀利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
“可是……可是……”傅秋石嘴唇嗫嚅，几乎要下意识地说出来，我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这种痛苦。
只是，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合作伙伴？战友？还是更深一层次的朋友？他要用什么“理由”去阻止龙衣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可是我不相信你，不相信你能忍受这种非人的磨难！”傅秋石额头青筋暴起，低低咆哮着说道。
他没有最合适的理由，所以就开始“质疑”龙衣。
一旁的张老饶有兴趣地望着两人，鲜有的安静，并未插嘴。
“我已经死过一回了，”龙衣针锋相对地回击，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彻底冰寒的眸色，“对我而言，已经经历过一次地狱，所以，这一次，又算什么呢？三王爷，我很感激你，很感激你关心我，爱护我，在我危机关头，能毫不犹豫地帮助我。只是……这些已经够了。”
“不，还不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傅秋石握紧拳头，墨黑的眸子里吞吐着焰火，终于说出了压抑在心头的真话。
“三王爷！”龙衣忽然扯开了脸上的面纱，清冽明亮的眼睛下，一张沟沟壑壑的丑脸赫然映入傅秋石和张御医的眼中。
明明有一双最明亮美丽的眼眸，下面却是一张让人噩梦的脸，极美和极丑的反差，触目惊心！
傅秋石的眼皮不由微微一挑，就连张御医也禁不住脸色一变。
傅秋石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尽收龙衣的眸底，眼眸深处，一缕淡淡忧伤的光华一闪而逝。
“所以，我们只能成为合作伙伴，只能成为朋友，到此而已，也仅此而已。”龙衣低微的声音蕴着一股让人无法动摇的气息。
傅秋石的神色刹那灰败下来，龙衣说的对，他们的关系确实只能到此而已，也仅此而已。
当龙衣蒙上面纱后，他的确开始恋上龙衣了，她的一言一行，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冷静、睿智和清冷，无时无刻都不在吸引他。所以，虽然知道龙衣的容貌毁了，但在龙衣遮上面纱后，他以为他可以接受这一点了。只是——
方才一刹那间，龙衣毫无预兆地当着他的面，解下面纱，他的心头还是忍不住起了一丝波澜。
一丝惊惧的波澜。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