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长官，我就直言不讳了。”韦伯喘了口粗气，接着说道：“我之所以有这样的看法，是因为我进修过《太空环境学》，我对太空环境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比一般人要清楚一些。特别是到了外太空，那里不但充斥着各种射线，还残留着大量的星际尘埃物质，这些射线和尘埃，都会对电磁波信号产生干扰甚至破坏作用，加之电磁波信号本身就会随着时空的延续不断衰减，因此，若干年前从地球上发出的信号还存不存在，还存在多少，这的确要打一个很大的问号。”
韦伯的一席话像一盆冰水泼在大家的心上，一下子把船舱中的欢腾气氛也降到了冰点。韦伯立即敏感到他这段话所造成的后果，于是赶紧挽回说：“我刚才说的只是是一种最坏的情况，我想一般情况下，这些信号不会衰减到一点没有的。”
肖恩趁机接着韦伯的意思说：“韦伯说得很对，微波背景辐射大家应该知道吧？那也是一种电磁波信号，它从哪里来？从宇宙大爆炸开始的那一瞬间来。它走了多远？137亿光年。它走了多久？137亿年。它消失了吗？没有消失。这就是电磁波，这就是它的特性，不然我们怎么叫它‘永不消失的电波’呢？”
“说得对！说得好！”夏禹杰带头鼓掌，船舱里再次发出兴奋的欢呼。
20、
国际联盟总部会议室。专门为“涅槃计划”设置的倒计时悬浮视窗正在不停地闪烁着——离“涅槃计划”执行时间还有67天3小时23分。
由帕格纳主持的“涅槃计划侦破汇报会”已经开了好一会儿。梅内特正在就最近对“伟大领袖”及其爪牙的追捕情况进行汇报。
他忧心忡忡地说，FT的数百名探员几乎飞遍了“鹞羽人”出现过的每一个城市，还多次重返科里斯等五位科学家的藏身地去反复搜查，结果除了捕获几个“鹞羽人”外再无进展。他还十分肯定地说，杰弗逊不可能是“伟大统帅”，“伟大统帅”一定藏匿于茫茫人海之中。他还特别指出被大家都忽略了的一个地方，那就是月球，月球的阴面有许多便于荫蔽的环形山，那里也可能是“伟大统帅”的藏身地。他因此向国际联盟申请动用军方的飞船去跑一趟。
帕格纳对梅内特的申请有些迟疑，理由是月球的阴面一直是个禁忌。这一切缘起于阿姆斯特朗在月球遇见外星飞船的事件，但这个事件除了他本人生前在不同场合有过讲述以外，并未得到官方的证实，因此一直是个谜。但后来发生在月球阴面的故更让月球披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先后有两艘来自中国和美国的飞船在月球的阴面失踪，派去搜索的登陆车也有去无回。从此，人类再也没敢在月球的阴面执行载人登陆任务，就是月球的阳面也很少有人敢去涉足，好像人类已经与月球上的某种神秘力量达成了默契——彼此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梅内特对此行的危险性比谁都清楚，但他必须挺身而出、以身犯险，因为月球是此次搜捕行动的最后一块禁地，“伟大领袖”极有可能藏身于彼，甚至他本身就受那股神秘力量的操纵也未可知。
帕格纳经不住梅内特的再三请求，最终还是报请史蒂芬孙主席达成了他的愿望。
等梅内特领命而去后，迈巴克在悬浮视窗中再现了鹞羽人在全球滥杀无辜的各种场景。他们毫无人性，嗜血残忍，绝不留情，他们的大脑中已无半点道德良知和法律意识，他们只听命于置于大脑深处的一个声音的召唤，那就是：杀人，杀人，杀人！
由“鹞羽人”和“涅槃计划”引起的恐慌还在加剧，整个社会秩序已经接近崩溃，学校停课，工厂停工，股市已经无限期的停止了交易，只有政府和公共安全及卫生部门还在勉强维持运转。
迈巴克停止了那些触目惊心的再现，转而对“鹞羽人”的大脑和身体结构进行分析。他从那几个捕获的“鹞羽人”身上得出结论：“鹞羽人”无论从大脑结构和身体功能等方面都已经与现代人类有了本质区别，他们的大脑经过对次神经元层次及更深层次的改造与重组，已经具备超级计算机的计算和贮存能力，但奇怪的是，他们的自主独立意识却大大减弱，甚至到了消失的地步；在身体结构和体质方面，他们的骨骼和筋键的坚韧度远超人类，他们的血管、肌肉和皮肤都具有超强的再生能力，这也是他们击之不倒、杀而不死的原因。
迈巴克最后总结说：“总之，‘鹞羽人’是一种人类异化后变成的可怕物种，它是被一种由特殊物理方程编制的脑电波改变的怪物，他是被‘伟大统帅’从潘多拉盒子里释放出来的魔鬼。而最为疯狂的结果是，包括各位在内的所有一百亿人类都会变成这样的魔鬼，然后听命于‘伟大统帅’指挥，去征服银河，征服宇宙。然而，这些都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恶意篡改也许已经严重破坏了人类的繁衍系统，人类很可能会在一两代人之后彻底灭绝，这将是物理法则对人类最完全的，也是最彻底的惩罚！”
迈巴克指出的这个后果带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好多人的脸上都表露出惊骇的神色。
还是帕格纳的问话打破了会场的寂静。“迈巴克博士，你对此还有别的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得需要国际联盟的支持才行。”
“哦？你真还有办法？那快说说。”帕格纳显出一副很惊喜的样子。
“我想立即组建一个研究小组，需要抽调四五名像莱顿博士那样的专家参与，我们要尽快研究出‘涅槃计划’的‘解药’。既然科里斯他们可以用BD1324文明的方程编制类脑波来改造人类，我们同样可以利用那个文明的方程编制出化解它的类脑波。我把这个计划命名为‘灭火计划’，就是要灭掉他那涅槃之火。”
“很好，真是个难得的奇思妙想，居然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帕格纳大加赞赏，转而又不无忧虑地说，“不过，科里斯他们搞出那个类脑波用了整整十年时间，而留给你们的时间才两个月多一点。你们，行吗？”
“不管行与不行，我们都会尽力而为的！”迈巴克大声回答，但却听不出多少底气。
“不，你们必须行，必须全力以赴！”帕格纳抖动着他的络腮胡，狠狠地强调说。
21、
狄拉克号以近两倍光速在深邃的太空中航行，像一只在深海中孤独潜行的海龟。舰船上的所有人都龟缩在“抗压子宫”中，像即将出生的婴儿似的，充满了躁动与不安。那三台波媒传输仪一直开着，像三只处于凝听状态的耳朵，但好长时间以来，它听到的声音只有一个，那就是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白噪声。
飞船已经停止加速，让船舱里的人感觉不到一点移动，在这种近乎静止的状态中，时间过得太慢，仿佛已经不再流逝，只有那种不安与焦躁，却被拉得与宇宙的时空一样长。
正当大家都被这种漫长的等待折磨得快要崩溃的时候，听见洛伦斯基惊喜地叫起来：“大家快看！快看视窗！有文字出现！”
肖恩心里一惊，赶紧点开与主电脑的接驳健，只见在主电脑的悬浮视窗上同时用中英文打出了一段奇怪的信息，其中的中文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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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玛丽一下子惊呼起来，“这都是些什么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主电脑出现程序错乱了？”
“这段中文好奇怪，但读不通啊。”夏禹杰迷惑地看着那段文字，“好像被谁故意颠倒了顺序，难道是传输仪出故障了？我这就去查看一下。”
肖恩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欣慰地笑出了声：“呵呵，不用查看了，它们比我想象的更管用，真是好机器，真他妈的好！”肖恩激动得不小心爆出了粗口。
人们都钻出“抗压子宫”，一下子围到主视屏前。玛丽不认识中文，她费劲地去念那一串英文，不论怎么念也念不通。“好什么好呀，一段没用的信息罢了，就像一个没上过学的小孩儿在键盘上随意敲出的一长串乱码。”
肖恩被玛丽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笑够了才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们终于接收到有用的信息了，说明我们的方向是走对了。大家都想想看，我们的飞船现在是在作超光速飞行，我们是追着向前飞逝的信息流去的，当我们接近某一段信息流的时候，我们最先接收到的是那段信息流的最后一个数据，然后依次接收前面的数据，这与从前面低于光速接收信息刚好相反，接收器得到的是那股信息流的镜像，因此信息的顺序被颠倒了，我们只需从尾念到头就得了。大家赶快倒着念念吧！”
大伙都很不习惯地从末尾开始读那段文字，一字一字地从尾念到头，文字的意思即刻显现出来，舱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呵呵，我的上帝！这段文字居然是科里斯写给‘伟大统帅’的一封信！”玛丽显得特别兴奋，“他说他已经完成了‘神圣使命’，显然是在向他的‘伟大统帅’报功了。”
“他还提到了‘改进方程’，已经发到程序控制中心了。”洛伦斯基补充说。
“这说明他们在技术方面的问题已经完全得到解决，在此之前应该遇到过一些难题。”夏禹杰接过话茬说，“再看看信息发出的时间，确实是莱顿遇害前的那段时间，科里斯没有说谎，看来他们确实是成功了，‘伟大统帅’有把握实现他的‘涅槃计划’了。”
“但还有两个最关键的问题，‘伟大统帅’是谁？‘程序控制中心’在哪里？这些都没有提到。”洛伊忍不住插言说。
听了大家的讨论，肖恩并不着急，他安慰大家说：“大家都不用急，我们这不是才开始吗？好戏还在后头呢，等着瞧好了。”
果然，没过多久，视窗中又打出了一段顺序颠倒的文字：
日42月8年5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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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是詹姆斯、凯文和舒伯特三位博士发给科里斯的报告，内容与莱顿的大同小异，都是关于任务完成并决定马上传输研究结果的内容。但奇怪是是，莱顿等四位博士在报告中都明明提到要马上传输那些“分项方程”，但在狄拉克号上却没有接收到那些方程的内容。
肖恩已经看出了这个问题，因此向夏禹杰发问：“夏博士，为什么我们没有接收到他们传输的研究成果，也就是那些分项方程？他们应该在2215年8月24日当日，或者至少在随后的9月1日之前传输出去才讲得通。也就是说，我们应该在这个时间区间内接收到那些信息才说得过去。”
夏禹杰被问住了，他勉强回答说：“我想，他们是不是还有另外一套传输系统，我们还没能破解出来。”
“很有可能，你想想看，他们一定留有一手，一旦这套通讯系统被破解，他们计划的核心技术也不至于很快泄密。那你快想想，他们的另一套传输系统会使用别的仪器还是直接利用这套仪器？”
夏禹杰想了想说：“从这几台波媒传输仪的控制设置来看，它应该具有两套以上的传输系统，只是它设置太复杂，我还没有完全掌握它。”
肖恩赞同夏禹杰的判断，他肯定地点点头说：“既然是这样，你马上撤下一台仪器来好好研究，只须保留两台仪器值守就够了。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科里斯声称无法破解的‘矩阵编码’都没难倒你，这个也难不到你。抓紧吧，尽快把它的第二套传输系统破解出来。”
“好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肖恩显然对夏禹杰的回答不太满意，他毫不留情地指着夏博士的鼻子说，“不，你必须全力以赴，限你三天之内把它破解出来！”
夏禹杰只得顶着巨大的压力领命而去。
虽然在两条信息之间遗漏了重要信息，但这两条信息的获得已经给了肖恩巨大的鼓舞，由此至少可以证明，“微尘计划”的方向是正确的，只要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伟大统帅”是谁的谜题，一定会在后面截获的信息中得到破解。
对这样的战果大家都显得非常开心，玛丽甚至建议把截获的两条信息立即发回地球去。但肖恩说没用，“伟大统帅”是谁？程序控制器隐藏在哪里？程序控制中心又在哪里？这些关键的关键都还没有找到，弄不好会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肖恩下令让飞船继续加速航行，在此期间，大家都按照肖恩的要求耐心地龟缩在“抗压子宫”里。但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时间总喜欢用不紧不慢的步调去挑战人的耐心极限。好长时间没有收到任何信息，狄拉克号上的人都怀疑时间是不是已经停止流动了。多数人都慌了神，他们不是怀疑波媒传输仪出了故障，就是怀疑那些信息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宇宙射线抹平了。飞船中渐渐开始蔓延着一种失望、阴郁的气息。
22、
梅内特带着两名FT探员赶到内华达空天基地时，一艘JK236型军用飞船已经停在跑道上待命。这是一艘垂直起降飞船，用氘核聚变为动力，最高时速可以达到每小时60000千米，从地球飞往月球只需5个小时。
这艘飞船在满载时可以乘坐32名太空战士，拥有当今世界最先进的遥感探测系统和最均衡的攻防系统。无论地球上任何地方发生战争，它都可以在大气层外作机动飞行，实现“超快速打击”。鉴于这次任务特殊，军方只派遣三名机组人员和三名攻击手随舰前往月球，一切行动听从梅内特指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