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逛街，喜欢的无非是衣裳首饰、脂粉香膏之类的，当然，作为当家主妇又有些不同。
比如皎月，现在当着安园和二房（侯府）的家，她除了逛绸缎铺子、金银楼、玉器行，还重点要去看看新老成衣铺子有些什么最新款式，绣坊间又流行什么新花样，鞋帽皮货店里兴起了哪些皮料子等等，甚至连家具店，瓷器店都进去瞅瞅。
因今年冬雪少，虽然也常刮北风，总体来说比往年要暖和，也正因如此，今年做狐狸皮、貂皮等大毛衣裳的人明显偏少，倒是轻巧的鼠皮之类的很受欢迎，不论是吊面做斗篷还是皮裙小袄，都深受女子们的喜爱。
皎月不喜繁复，偏爱简洁的裙装或道袍，头上常年戴的也不过是三五套带有防御阵法的首饰，腕子上只套着一对极品灵玉的镯子。如今为了方便带宝宝，她的手上和耳朵上更是空荡荡的，相比其他少夫人身份的，皎月可以说相当的‘简朴’了。
虽然在灵级界给宝宝们置办了很多东西回来，但每个做父母的都有一颗不足的心。皎月也是一样，想着要过年了，两个小捣蛋也快三个月了，按照目前的长势来看，很应该做几身像样的衣裳装装门面了。
适合宝宝们的料子有两个极端，一是大红大绿、色彩极其鲜亮的，一是嫩嫩的粉黄、粉蓝、粉绿、粉白等娇嫩的，反正小儿白白嫩嫩，穿什么都好看。
皎月偏向后者，她瞧着几种粉嫩的料子都很喜欢，一时没忍住，每样都买了两匹。
卫蓉拨弄着手腕上的鞭子，有意无意地说道：“去年过年，庭哥儿穿了身大红织锦的小袍子，祖母看了直赞穿得好，喜庆！”
皎月手下一顿，算是明白她这是点化她呢，看来俩淘气宝宝过年的穿戴必是红红火火的才好。
这种品位虽然不大符合皎月的审美，但为了老太太高兴，皎月还是选了几匹大红绵绸的料子，穿在外头倒也还过的去。
其实每次看到这大红的料子，皎月都忍不住想起卫封少年时红衣张扬的神采，内心深处不由自主把这大红当成了卫封‘专属’的颜色，别人穿着，皎月打心眼里觉得配不上。不过如果是父子三人都穿上大红衣袍，皎月倒是很有些期待了。
皎月兴致勃勃地一路逛下来，所有的绸缎铺子和裁缝绣坊都光顾了一遍，让跟着她的一众小姑子瞠目结舌，她们第一次知道逛街还可以这么逛的。
在她们的印象里，料子也好，款式花样也好，都是送到府里挑选的，出门逛街也不过是到自己家或者相熟的铺子里去，直接到雅间坐等着人捧着精心挑选后的货色来选择。
皎月自幼在乡间长大，对这些所谓的规矩从来不怎么看在眼里，卫封更是只要她喜欢就好，所以皎月逛街一向比较随性，但也不至于太出格就是了。
她们一行年轻女子，兴高采烈地进出每一个铺子，要不是有人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只怕还不收手呢。
皎月也有些意犹未尽地道：“还是先去吃饭吧，身边歇歇脚。”最关键是她们现在离皎月自己的铺子已经很近了，吃了饭去自家茶楼坐坐，顺便看看铺子的情况，皎月年前就不打算再来一回了。
李维桢可没想到东家会来看铺子，他听到伙计来报，急忙打理一下衣衫，整了整发冠，便脚步匆匆地迎了出来。
“东家怎么不让来说一声，在下也好派人照看着些。”他说的倒不全是客气话，因快要过年了，铺子里的生意十分红火，连他都忙的四脚朝天的，更别说伙计们了。
顾客多了难免挤挤挨挨的，冲撞了东家可就不妥了。
皎月让他打发人带着小姑子们去二楼喝茶，自己信不在铺子里东瞅瞅、西看看，时而低声问上几句。
李维桢倒是想起一事来，悄声对东家道：“有一件事，原不与咱们相干的，只是属下想着还是跟您报备一声比较好。”
皎月打量他一眼，道：“什么不相干的事还如此慎重？”
李维桢递了个眼色，皎月微微颔首，往一旁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李维桢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轻轻咳了一声，道：“东家可还记得，早前属下曾跟您说过，咱们铺子里有几个人出去开了间粮铺？”
皎月点点头，这事她有印象。
李维桢轻声道：“他们眼下也不知跟什么人搭上伙了，竟然在京城连续开了四五家粮铺，连京郊都开了几家。属下也试着查了查，却没有查到他们究竟跟了什么人。”
粮食如今虽没有水紧俏，可也算是最来钱的买卖了，不过是几个管事伙计拉起来的铺子，能在短时间内如此‘兴旺发达’，不是他心思阴暗，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不惮以最坏的打算来看对方，如果是正经门路做生意当然是最好，如果是暗地里有什么猫腻，他却不能不小心些，毕竟这些人都是从他们铺子里出去的。
皎月思忖了片刻，挠了挠下巴，道：“你是觉得这些人有问题？”而且还有些不放心？不然以他现在繁忙的程度，哪里会费心思一直去关注这几个人？
李维桢苦笑一下，可不就是么，“这只是属下的直觉，却没有找到证据。”
皎月眉头扬起，她认为人的直觉还是比较靠谱的。既然有了怀疑，查找证据不过是时间和手段问题而已。
关键是这些人有何目的……
“是人是鬼，总会露出马脚来。这事，你若是有精力就暗中盯着些，若是精力不够，回头我让人注意着就是了。”
索性两者也不矛盾。
李维桢自忖对这几个人的来路还算熟悉，自然要继续盯下去，而府里要是能插手再好不过了，国公府的势力是他这个小小掌柜无论如何也不能企及的。
皎月略一思索，便找来随行的秦涣，如此这般交代一番，秦涣朝李维桢微微点头，便抱抱拳快速闪人了。
卫封接到秦涣递来的消息，立刻派出军中斥候出身的密探，对李维桢所说的几家粮食铺子进行探查。
他对皎月道：“如果对方是刻意接近公国府出来的人，指不定对咱们府上的护卫和探子有所防备，而军中带回来的人都是生面孔，而且他们更擅长隐匿和变换身形。”
所以李维桢的人盯梢不成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而军中的斥候人都是生死练就的真本事，干这个简直就是小意思。
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正确的。第三天斥候就带回了第一手的消息：
现在可以肯定，从皎月铺子里出去的几个人，其实只是‘丰登粮铺’明面上的东家，正真掌握‘丰登粮铺’的应该另有其人。对方的来路，目前摸到了一丝线索，正在进一步追查当中。
而且，还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是在出了皎月的铺子后被人‘勾搭’上的。
别的还罢了，最后这句话倒是让皎月略微缓和了脸色。不管对方是谁，干直接对她的铺子或铺子里的人下手，就别怪她不客气！
卫封安抚道：“你尽管放心，不论是谁，其用心如何，这次咱们必不会轻易放过！”打他的主意还罢了，敢打月儿的主意就别怪他手段狠辣了。
涉及到皎月的事，卫封都格外重视，他亲自督促之下，斥候那边很快就有了新的进展，‘丰登粮铺’除了最早的一家铺子外，其他的铺子都与某府上的幕僚有密切关系。
“……眼下斥候已经追踪到京郊的一个庄子上，经过探查，这庄子虽然名义上是王某人的，但实际上的主人应该是某公主府。”
卫封深深看了皎月一眼，这个某公主府可与他家月儿颇有些渊源，他的人也是下了狠力气才查到的，为此甚至还有两个人受了重伤，幸好他现在不缺好药。
在卫封的再三提示下，皎月终于想起了某个曾经提过亲的公主府，再听某人酸不丢的语气，皎月不禁好笑道：“我哪里会记得还有他这么号人？他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好不好。再说，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有什么可惦记的？”
卫封瞅瞅皎月生育后越发紧致玲珑的身子，在看看她那晶莹似雪的肌肤，心话，他的月儿哪怕是三五个孩子的娘，也照样招人惦记。他要是不看牢了，指不定引来多少狂蜂浪蝶呢。
尤其是当皎月蹙起眉头道：“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这都多少年的事了，还惦记个没完？我才不相信一个大男人就为这点子事就如此念念不忘的。出息！”
卫封暗自高兴，嘴里却道：“你还不了解有些男人，就是皮子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只是这人的目的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么？
皎月的意思，既然知道了是谁，也不用什么证据了，直接打上门去就是。
而卫封却摇摇头，道：“这事交给我来办吧，你安心准备过年就是。孩子们聪慧懂事，只怕第一新年也能有些印象，咱们可不能因为别的什么人，简慢了自家宝宝。”
卫封这么说一是不想给对方光明正大见皎月的机会，二是他也不信对方仅仅是仰慕皎月这个动机。
他是在京城长大的，从新混在圈子里，年龄相仿的这些人就没有不知道的，虽然他跟对方不是一路人，交往不多，对那人的评风却很是知道一些。
用大哥卫灵的话说，这就是个阴阳人，人前一张脸，人后又是一张脸，性子更是人前温润如玉，
私下里却听说很是阴厉。对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一次打击狠了，就不如不去招惹。
卫封觉得此时还不是撕破脸的最好时机，等他准备周全了，哼哼！
皎月传了消息给李维桢，让他不用在分心此事，李维桢反倒松了一口气，这说明世子的人已经接了手，只会比他做得好，绝对不会差了的。只要东家开始关注此事，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皎月为此特地让人送了两坛子好酒给他。李维桢觉得比奖赏金银还舒心，他把一坛子留在了铺子
里，另一坛子带回了家。
妻儿见他面貌舒展，心情舒畅，还带了酒回来，也都跟着他高兴。
这几年，李维桢紧跟着国公府，忠心不二，以往那些欺负他家的人都好像凭空好消失了一般，甚至翻脸挤兑过他们的亲戚也都舔着脸上门送礼套近乎，都被李维桢毫不客气地拒之门外了。
他虽不至于找后账，但也还没好心到什么都不计较，尤其是妻子儿女跟着他，被逼得走投无路，
如丧家之犬般的那些日子让他刻骨铭心，要不是遇上东家罩着，他们指不定如何讨生活呢。
他个人吃苦无所谓，但连带了家人就是他不能容忍的。
“今个儿这么高兴？”李维桢妻子笑盈盈地接过酒坛子，觉得眼生，还问一句：“这酒倒是没见过，怎么连个贴纸都没有？”
外头的酒，不管是哪个铺子里卖得，都在酒坛子上贴着封贴和字号，这个坛子倒是光溜溜的。
李维桢含笑道：“是东家特地赏下来的，自然没有贴纸的，今个你们也都跟着尝尝味。”
“这感情好，只是……”吴氏有些犹豫地往外面瞟了一眼，没在说什么。
李维桢淡淡地道：“咱们只管喝酒，管他谁来也是没有多余的。”
这几年他的日子好过，年例从最初的五十两涨到如今的八十两，除此以外铺子里生意好了，还有格外分红和奖赏。
眼看着他的日子越来越红火，当初把恨不能把他踩在脚下的亲戚又都上赶着贴了来，只是他心里所剩不多的温情只会留给跟自己同甘共苦的妻儿，再不会给他们这些人一丝丝，尤其是娘亲去世之后，那个家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