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言从来不乏追慕者。常常会有奇怪的电话打给初言,问些无厘头的奇怪问题。而最惊悚的,应算是那个女生的问题吧。
那天中午放学,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当走到食堂门口时,一个女生,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脱口而出:“你还是处男吗?”
语惊四座。周围的人都放慢了脚步,回转过视线向初言和那女生投递过来。初言先是一愣,旋即微微一笑:“你觉得呢?”说完便朝食堂里走去。而那女生,呆在了原地。
我赶紧随初言进了食堂,不再看那女生一眼。其实,我当时是多么羡慕她的勇气。
吃饭时,我打趣地问他那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看着若有所思的初言,让我紧张至极。我怕,那是一个我不愿听到的答案。
而最后,初言只是摇了摇头,在我额前轻轻一弹。我忽然,在心底长吁了一口气。虽然,我明白这种事如今已是常见,我却还是如此认真地介意着。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幼稚得可笑。只是那时,又怎能不去计较。
转眼间,初言的生日已悄然来临。他说准备叫上一帮朋友,出去吃饭庆祝。而我,也在被邀请的人之列。
这样的聚会早已是乏善可陈,却因为有他,变得特别而隆重起来。我甚至无数次的幻想,聚会时热闹的光景。
我开始游走在这城市的大街小巷,为初言挑选礼物。我并不追求独一无二,却要选择最适合他的东西。鞋子。衣服。手表……一件件看过,却无一样满意,最后只能空手而回。这才了解,认真挑选礼物,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有天上着课,忽然又不自觉地将视线引向了初言。他的眉眼,他的神情。忽然,视线便滑落至他的脖子。那里,空无一物。于是一个想法便悄然萌生,并不断膨胀。如果,能有一个饰物垂坠在初言脖前,是否会更好。
于是,我在放学后一路冲到饰品店,为初言挑选挂坠。千挑万选,终于选中一款方形微圆的琥珀色晶石。尔后的一段时间里,当看着它低垂在他脖前,因阳光而散发温淡的微光,便觉心里泉水一般淌过的幸福。
那时日夜祈祷,初言可以戴着它直到永远。哪怕长久一点,我亦心满意足。
而他的生日,终于还是来了。
因为同班,于是放学便同初言一起前往预订好的火锅店。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女生。我知道,她亦是偷偷喜欢着初言的。那些小道消息,总是不胫而走。我想,他也应略有耳闻。
即便没有这些捕风捉影,从她的眼角眉梢,也是看得出他对初言的恋慕。有着微妙的嫉妒,我却不知该以怎样的情绪去面对她。因为,喜欢着,并不是错误。
途中,只有初言偶尔的说话声。或许他也觉察出什么,最后不再言语。就这样,一路沉默抵达了火锅店。还好,店里热闹的气氛冲淡了不知所措的尴尬。我想,那时的她,也觉察出了我对初言深埋的感情。
很快的,初言的朋友们都陆续到齐。伴随着汤料的沸腾,欢声笑语也蔓延开来。而这掀顶的喧嚣与我无关,视觉里,听觉里,皆是初言的影,初言的音。再无,其他。
席间,总会有人端着杯子来向初言敬酒。他也不曾推委,来者不拒。渐渐的,眼里便有了氤氲的酒意。双颊微红的初言,流露出平常未曾有的天真与可爱。百面如他,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心。
如今我常常想,或许,那时的我从未直抵初言的内心。而如今的满目疮痍,我已无力。我已失去作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的旁观者的气力。
那女生也举杯敬初言,忽然伏至他耳畔低语。我看见,她的脸泛潮红,指节发白,微微颤抖。而一刹那,初言眼里的酒意烟消云散,清亮如明。
初言忽然起身,行至我身旁,将我的手牵起,在我耳畔低吟般细语:“帮我。”我只轻微点头,已知即将上演的戏码。
我与初言回转身,面对席间面面相觑的众人。他们不知,这演的究竟是哪出。
“其实,今天我还要宣布件事。就是,这位,是我的女朋友。”众人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甚至有人吹哨起哄。我当时,肯定窘迫至极。但心里,却是一半疼痛一半欢喜。余光倾斜,就瞧见那女生泫然欲泣的眼睛。
这一宣布,无疑是明白的拒绝,更是一记狠狠的耳光,扇得她摇摇欲坠。但我忽然感动于,他这婉转而明了的方式。他用他的善良,尽量将伤害减至最低。
怀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终会在将来被伤害得更深切。所以一开始,断绝心念,才是好的。
女生恨恨地看着我。那里面的风起云涌,让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而在座的人,察觉到不对,亦寒蝉若噤。而初言,将我拉至了他身后。这样的回护,无疑是火上浇油。
就在我以为她会向我冲过来时,她却摔碎杯子夺门而出。余下的人,目瞪口呆。
方才的喧嚣余音未绝。汤料还在沸腾着翻滚着热气。而空气,却仿佛凝固一般。一瞬间,有窒息的错觉。
这尴尬的气氛,直到初言说话之后才缓解下来。但后来,大家都有点悻悻,最后意兴阑珊,不欢而散。而初言,只是不停地喝着酒。几次想劝,却最终退缩。我怕他误会我,假戏真做。
离开时,初言叫住我,问是否愿意陪他走走。我当然,只能颔首。
初言对我说对不起。他说,那女生的感情,他是早已知晓的。但既然没有说破,大家依旧可以嘻嘻哈哈作朋友。一旦说破,就连朋友关系,也是无法维持的。她的表白,令他措手不及。
我说她喜欢你,也是没办法的事。何必,做得如此决绝呢?
初言说,因为不想再伤害别人。尽管这样看起来绝情,却比往后更大的伤害来得干脆。于是,初言说起了年少时曾经伤害过的两个人,又是怎样目睹了她们的沉堕。这些,都是他埋藏已久不愿言说的禁忌。
看着初言眼底汹涌的悔恨与黯然,我多想走过去,抱住他,对他说,一切都已过去。曾经的,就不要在挂怀。
而我不能。那时我便在想为何初言惟独选择向我倾诉这些。难道,也是在对我暗示着什么吗?想到这,便是锥心剜骨的痛。
不曾有过表白,就已被婉转拒绝。其实,我比那个女生,更凄惨一点吧。
但是,还是要谢谢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