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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巧设毒计,胭脂盒泄玄机

香香这一觉居然睡得挺好,醒来时发现天色已经微亮,做豆腐是真来不及了,她叹了口气,也不急了,抬头才发现自己睡在慕容厉怀里。他精壮的胳膊圈着她,其上肌肉鼓起,青筋隐现,似乎隐藏着无所不能的力量。香香往上看,慕容厉还睡着,平时不苟言笑的面孔在睡着之后也是冷冷的板着,香香轻轻伸手,去摸他的脸。慕容厉沉声道:“再伸手剁你爪子!”

香香一惊,被烫了一样缩回手,慕容厉搂着她的手臂微一用力,将她压回自己怀里。你要玩别的也就罢了,老子的脸也是你这混账东西能乱摸的?他哼了一声,然后想,咦,居然主动来撩老子,不是下午没喂饱吧?以前可不这样。他睁开眼睛,见香香脸颊贴着他胸口,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握了她的手,有心想再喂喂,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为难。肺里有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真落下什么病根,那才是要命的事。不过身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女人都满足不了,算什么?他伸手去解香香的衣裳,香香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倒是无所谓,小样,就你这样的还敢贪吃?老子一根手指也能撑死你啊!

到日上三竿,香香都哭了,他倒是终于住了手。香香不敢再睡了,起床之后,刚打开房门,就见外面站着三个人。她是不认识,三个人倒是立刻低头行礼:“香夫人。”

香香奇怪:“你们是……”

为首的人长衫布衣,拱手道:“在下林杏之,是名大夫。请问香夫人,王爷是否起了?”

香香立刻明白过来,犹疑着问:“王爷……真的受伤了?”

林杏之三人互相看了看,也不敢让她知道得太多,只含糊道:“中了一点毒,已经清掉了大半,只是还需要服药巩固。”

香香忙将三人请进去奉茶,正要回卧房伺候慕容厉起床,林杏之轻声说:“夫人,王爷这病……虽然是小病,却也不能过于劳累。夫人还请劝说着些。”

香香一听这话,脸色蓦然就红如烟霞,慌乱地应了一声。纵然含羞,还是问:“王爷是中的什么毒?可有抓到凶手了?”自己走的时候可还好好的。

林杏之欠了欠身:“王爷中毒之事我等因平时不在府中,并不知详情。不过此毒乃吸入性粉末,尤其伤肺。虽然王爷素来身体强健,夫人也万万不可不当回事。”平时给他熬的药,经常不喝,他若不喝,也没人敢灌啊!

香香是知道他的脾气的,轻声问:“可是又不按时喝药了?”生病了不在府里歇着,还往这儿跑,可见是性子又犯了。

林杏之叹了口气,说:“王爷的性子,唉……我等为人医者的,纵然有心,也是劝不住。”

香香说:“先生可否将药开好,我每日煎给他服用也就是了。”

林杏之有些为难,这些事,毕竟应当下人来做,身边有个太医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可以可以,以前王爷受伤,章文显太医照料,都是这位夫人煎的药,王爷没有不服的。”

林杏之松了一口气,立刻道:“如此,谢过夫人。”

香香回礼,知道他们辛苦,说:“有劳几位先生费心。”

她转身进到房里。慕容厉早听见三人过来,这时候已经穿戴完毕。香香把靴子拿过来,半蹲在地上替他穿好,慕容厉出去见林杏之等人,她去做早饭。

林杏之等人就住在离这里一条街的小院子里,慕容厉住的地方简陋成这样,他们也不敢挑好的地方租,勉强容身罢了。慕容厉试了新研制的药烟,林杏之果然配了清肺排毒的草药,需要内服。

慕容厉的眉毛就拧起来了,他是最烦这些苦药的,每日里喝,总也不见效果,正要说话,香香说:“林先生,我来服侍王爷喝药吧。”

林杏之忙将药碗递给他,慕容厉一看,女人端过来,骂也不像话,倒是一饮而尽了。林杏之与左右两位太医对望一眼,我擦,有效,有效啊!关键时刻,还是女人管用!

林杏之替慕容厉把脉,又开了长长的一串药方,重新制药烟,香香在旁边看得心惊,那些个药材,许多都是罕有之物。她知道慕容厉的性子,若不是真的严重,他断不会让人这样郑重其事。待慕容厉服过药,香香轻声问:“王爷既然身体不适,何不在府里将养着?反而跑到这样偏僻的地方……”话未说完,突然想到慕容厉来干什么,不说话了,竟然……是专门为了自己而来的吗?

慕容厉瞪了她一眼,这下子火气全上来了:“混账东西,老子让你在外宅住几天,什么没安排好?少你穿了还是少你吃了?还委屈你了!你居然敢跑!”声音之大,骂得香香脑袋一缩!旁边林杏之赶紧劝:“王爷,王爷!盛怒伤肝!”

慕容厉一指头差点戳在香香鼻梁上:“自己女儿你自己不养,指着薜锦屏那混账东西给你养啊?我看你这耳朵是没什么用了,老子说话你当放屁!”香香也想起上次的事,眼眶都红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又慢慢蓄起水光,慕容厉一看,想着算了,别真骂哭了。于是说:“再敢乱跑,打断你的狗腿!”

旁边林杏之一个劲地劝:“王爷,怒不得,怒不得啊!”

慕容厉哼了一声,又想起来一事,更加火冒三丈:“你他妈还敢自称寡妇!”妈的真的好想把这混账东西打死……旁边三个大夫想笑又不敢,忍得脸都快要变形。香香像只被数落的狗,低着头,眼泪突然砸落在地上,慕容厉的声音自动就小了,却仍怒骂:“哭!你还有脸哭!”

三个人一听,话里仍是责备着,怒气却已经去了一半,不由互相看了一眼,告退而出。慕容厉等人走了,才哼一声,道:“再哭!做饭去,老子饿了!”

香香抽泣着,转身进到厨房,慕容厉两步跟上,说:“眼泪鼻涕擦干净,你还准备掉里面给本王下饭啊!”哭个屁啊,老子又没打你。香香忙用湿毛巾擦了把脸,转过头,就见他站在厨房门口,高大的身影衬得房门极为矮小。四目相对,两个人俱是一怔,气氛有些尴尬,香香说:“厨房烟气重,王爷先去外间等着罢。”

慕容厉问:“几时回去?”

香香低下头,沉默。慕容厉挥挥手,道:“滚去做饭。”没想明白就好好想想,总不能还让老子给你道歉吧?想想拉着一个女人的手,跟她说对不起,胃里就是一阵翻腾,不行了,简直是要吐。再说了,老子做错什么了?跟你道歉,你脸大啊?

香香在厨房做饭,慕容厉把两条狗弄出来,逗着它们玩,两条狗直往墙根里躲,慕容厉逗了两下就觉得没意思。心想女人就是女人,买狗也不会买!这俩一看毛这么杂、目中无神,嗯,爪子也无力,没有半点凶性,也就是看着块头大罢了!买狗看块头,你怎么不买头牛啊?没用,天啊真是太没用了!想了想,让侍卫去挑两条好狗,这俩怂货随便送谁吧。

香香给慕容厉做了个鸡蛋炒面,就是将胡萝卜切丁、圆葱切丝,豆芽洗好,鸡蛋煎至两面金黄,把温面下锅煮得将熟未熟,然后捞出,用凉水过一下,沥干。然后热油,把葱丝、胡萝卜丁倒入翻炒,再加入豆芽,最后加入面条,炒熟,放青酱、盐等。出锅之后上面再浇上两大勺豆花用的牛肉酱,然后把鸡蛋盖在炒面上。最后再配上一大碗豆浆。

慕容厉埋头吃饭,香香自己也盛了一小碟,见他吃得快,慢慢把自己碟子里的拨给他。他皱着眉头:“自己吃!”老子至于跟自己女人抢饭吃啊?妈的,真香,就不能多做点吗?

香香嗯了一声,见他实在是像没吃饱的样子,说:“厨房里我给六娘留了一份,王爷先吃,我出门给她买炒饼。”慕容厉哼了一声,香香把六娘那份端给他,自己出门。等给六娘带完早饭,香香回到家里的时候,慕容厉已经不在了,去哪里了也没说,但是他外出是经常的事。

外面阳光正好,但屋子里总有光亮不能及的阴影,香香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怕了,但是他不在的时候,屋子里真是冷冷清清,一想起上次杨顺发的死状,她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厨房和卧室为犄角的地方有个小空地,平时石磨就摆在这里,要进厨房,也需从此经过。香香战战兢兢地打开门,刚迈进去一条腿,里面突然汪的一声,有一道黑影直扑出来。

香香猝不及防,当即惨叫一声,啪的一下,跪倒在门槛上,膝盖碎了一样疼,她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一脸。再一看院子里,以前的两条大狗,一条黄一条灰,如今变成了两条黑狗!

香香捂着膝盖,惊得嘴都合不拢!但见那两条黑狗体壮如小牛,目露凶光,叫声简直是要吃人的样子。嘴边一嘴白森森的长牙,配着鲜红的鲜血,脖子上还拴着手臂粗的铁链,这时候冲着香香就是一阵狂叫。

香香捂着膝盖,又痛又怕,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两条狗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是杨顺发的鬼魂回来找她索命了吗?再一想起上次木盆里的尸体,她胃里一阵翻腾,正白着脸,身后有人说:“香夫人,您没事吧?”

香香一怔,知道是慕容厉的侍卫,反倒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有个人总比没人好。她指着院子里两条煞气腾腾的狗,嘴唇张合了半天,才说:“它、它们……”

身后的侍卫虽然担心她,却不敢上前,到底是王爷的爱妾,平时看一眼都是失礼的事。他垂着头,恭敬地道:“王爷说先前两条狗性软,特命属下从他的别苑里选了两条好狗送给香夫人。这两条是山中猎户打猎所用的烈犬品种,王爷曾带着它们在南山中驱过狼搏过熊……”

他还得意扬扬地卖弄,香香这样好脾气的人,都想跳起来左右赏他两记耳光。对了,还有他那个没心没肺的主子!她浑身还瘫软着,膝盖的痛劲倒是过了,应该只是磕着了,她扶着门站起来,差点没吓尿。两条狗还在狂吠,香香怀疑它们随时会挣断铁索扑过来吃人。她颤抖着问:“它、它、它们平时都吃什么啊?”这俩可不像吃饭和豆渣饼的货啊!

身后的侍卫长相周正,还挺年轻的。慕容厉喜欢收留一些资质优秀的孩子,自己养在府里,知根知底。少时为亲卫,稍微长大一点就弄到营中,建功立业的不在少数。

侍卫说:“回夫人的话,很容易喂养的!”说罢捡了两只香香养在后院笼子里的活鸡,一下子扔过去,眨眼工夫,就剩了几根带血的鸡毛。香香只觉得心都要蹦出来,无力地挥挥手,说:“知道了,下去吧。”

侍卫恭敬地行礼:“是,夫人。”身影一晃,人已经是不见了。香香几乎是贴着墙根进了厨房,两条狗将索链扯得哗哗响,粗壮有力的前爪刨着地,瞪着血红的两只眼睛冲她直汪。

香香觉得这下子自己总算是不怕杨顺发的鬼魂了。自己果然是选错了狗,要是上次处理尸体的时候用这俩,估计煮都不用煮了,直接就能嚼得倍儿碎……好想吐……

慕容厉回来的时候,香香还在厨房。他过来寻她,一眼就看见这两条狗,当下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喂,女人,看见老子送你的狗了吗?他进到厨房,见香香就站在厨房门口,不由皱眉:“怎么了?”

香香指着那两条狗,原本铁链的长度,她还能贴着墙根过去,两条狗扯得太凶,将拴它们的石头轱辘扯过来,这回是彻底过不去了。她在门口站了一个时辰,都快哭了。从来没有这么望眼欲穿地盼着慕容厉回来过!

慕容厉走过去,把两条狗的铁链解了。两条狗见到他,摇头摆尾地舔他的手,慕容厉又逮了两只活鸡去喂。两条狗顿时开始抢食,香香一见,拔腿就往外面跑。想着趁狗抢时的时候跑出来,谁知道两条狗那是打猎惯了的,她的动作能比?一见她跑,两条狗突然蹿上去,猛然一扑,前爪一伸将她按了个狗啃泥。香香惨叫一声,闭上眼睛还以为会就这样被咬死,其中一条狗埋头舔了一下她的脸,血红的舌头,舔了她一脸的鸡血。

慕容厉说:“跑什么啊?”你还能跑过它们啊?笨。

香香从地上爬起来,两条大黑狗一左一右站在慕容厉两侧,吐着舌头看她。慕容厉见她呆呆的,弯腰把她抱起来,说:“不会咬你的,它们认气味。以后不必拴着,放在家里,来三五个普通小贼根本就不用怕。”她身上,有他的气味。香香心想,是不用怕,还不用喂了呢。

然而在他怀里,却终究安定了不少。香香非常惭愧地发现,经过了杨顺发的事之后,她居然十分贪恋他所给予的这种强有力的安宁。当她把尸体拖进木盆的时候,她想完了,自己这一生,将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的脸、这个人的死状,这个人的声音。哪怕将他挫骨扬灰,哪怕明白这个世界没有鬼神,他永远不可能死而复生。但是他流着血、嘴唇乌青、胸口带着已经变色的刀伤,将永远就这样存在于她的脑海里,只等着夜深人静,甚至她孤身一人的时候,狞笑着出现在她的眼前心底。虽然不悔,却不代表可以不思不畏。美好的人和事,会在记忆里开出花朵,而也有一些丑恶,会在人心深处划下伤口。

她没有办法形容那两日的恐惧,看着尸体或者不看着尸体,根本就没有差别;而更让人惊怖欲绝的是,从此以后,这具尸体的模样会伴她一辈子,猛然出现在她的每个梦里,直到她死。

可慕容厉就这样出现在她门口,淡淡地对她说,你不会老子教你啊。他从未劝慰过她,因为在他看来,这样的小事,有什么值得劝慰的啊?香香发现,那具尸体带给她的那种厚重得将要窒息的恐惧,慢慢地在消散。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只是闲庭信步地从她的阴影里走过,于是云散风轻,日光就这样探出了头。她以为将跟随一生的恐惧,不过只是一场阴雨。

雨过,天晴。

香香不愿细想,但是她知道她开始有点喜欢这种强大坚定的感觉,她从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她愿意面对自己的内心,从正面去看自己的情绪。虽然被两条狗吓得不轻,但是至少它们在的时候,她真的不害怕那个似乎随时会从哪里冒出来的恶鬼了。这个世界也许真的没有厉鬼,但是恐惧无处躲藏,因它生于人心。

慕容厉抱着她来到卧室,把她放床边,问:“摔倒哪里没有?”

香香轻声说:“谢谢。”

“嗯?”慕容厉抬眼看她,她说:“王爷送的两条狗,很……”找不到形容词,想了想,说,“嗯,很好。”

慕容厉说:“废话。”老子能把不好的送给自己女人?

他重新问:“摔倒哪里没有?”虽然是泥地,看上去不应该摔到哪里。香香说:“膝盖,进去的时候被门槛碰了一下。”她第一次告诉他,自己哪里被磕到了。如果是以前,她一般都是忍着不说的。

慕容厉把她裤腿挽起来,就见膝盖上真是青了一大块,都破了。不由皱了皱眉头,转头让人把两个太医叫过来。香香吃了一惊,说:“不用这么麻烦的。”

然而太医终究还是来了,看了看伤处,确定没有伤到骨头,开了两帖膏药,敷在伤处,慕容厉大马金刀地坐在桌边,手里握着不知道谁送给他的一串碧色珠子,来回拨弄。

香香无端地就觉得,嗯,挺好的。心里有一种暖暖懒懒的平和。

慕容厉经常不在家,他不可能就这样安分地守着个小房子,两条黑狗养得很好,平时不进卧房,不随便动主人的东西。地方很小,它们如果进了屋子,尾巴都摇不开。好在这种烈犬,也不是很喜欢摇尾巴。

香香推磨的时候,它们通常就趴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看,像是想学似的。香香慢慢也就不怕它们了,有时候伸手摸摸它们的头,它们还会舔她的手。即使慕容厉不在,这屋子,也不再安静得让人害怕了。

香香早上仍然出去卖豆花,她喜欢这种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的日子,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两条狗便一路跟着她,模样实在太凶,早上往摊上一站,半个客人也不敢来了。香香只好让它们趴在木桶旁边,它们倒是识趣,不去骚扰客人。

旁边的书生跟陈伯见了这两条狗,没有一个不夸的。当然也旁敲侧击问起那天过来的男人,香香没办法,只得说是自己大哥,先前说了是寡妇,这下子没法圆了,越解释越复杂。

她一日没摆摊,生意却越发好了,豆花没过一会儿就卖完了。香香挑着木桶往家里走,路上给两条狗买了鸡——一条一天至少要吃五六只。两条狗一左一右跟着她,她觉得就跟慕容厉在身边差不多。一想到他,再看看这两条狗,嘴角轻抿,居然不自觉的,露了个笑容。你有没有试过,某一天,不经意地想到某个人,毫无由来的,会觉得一点点的快乐?

慕容厉就这么在益水镇住了下来,居然也没有催促香香。

香香早上起得早,天色未亮,后院只有一盏马灯,她将泡好的黄豆搬过去,开始推磨,磨豆浆。慕容厉不能劳累,早上也不能习武。而香香一起床,他便也不想睡了,起来站在旁边看。

香香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向他微笑。他想,笑啥,别以为你笑笑老子就会过来帮你。有觉不睡,偏要卖什么豆花,找病啊!

香香见他回了个冷哂,也不理他,径自磨自己的豆浆。夜还很静,只有石磨交错转动的声音,耳边隐有虫鸣,两条狗趴在墙根下,嘴放在两个前爪上,有时呜呜两声。

慕容厉觉得很舒适,又有些无聊。香香说:“王爷要不要替我添黄豆?”

慕容厉上前,拿小瓢舀了和着水的黄豆,倒进磨盘上的小洞里。香香慢慢地推,有时候擦擦额角的细汗。慕容厉说:“你们家一直做豆腐?”

香香很开心:“是啊,小时候半夜总听到爹娘推磨,就觉得很安稳很快乐,天再黑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后来偶尔不听还挺不习惯的。”她边推磨边转头问慕容厉:“王爷呢,小时候您在舒妃娘娘宫里,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慕容厉想了想,说:“总是换乳母,身边没有特别亲近的人。不觉得。”

舒妃不会想要他跟任何人产生感情,除了自己母子,所以尽管她对慕容厉是真的好,却不会允许一个乳母或者侍女长期照顾他。慕容厉年纪小,却并不傻,慢慢地跟身边的人也就疏远了。后来她倒是主动安排了一个银……银什么的女人过来?一个老宫人的女儿,一心想往王妃的位置上爬,却总以为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日日拿着架子做清高状,惹得慕容厉厌烦不已。至今想起来,彰文殿的八年,竟然也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事。

香香突然有点可怜他,一个平头百姓,莫名其妙地可怜他,她低着头推磨,不敢表现出来。如果让他发现,少不得又是一通暴怒。可是他什么也没有,那些珠宝玉器、功名锦绣,应该不能成为午夜梦回时,可以慢慢品味、怀念的记忆吧?

她轻声问:“燕王……不常来看王爷吗?”

慕容厉嗯了一声,燕王即使偏爱他,也不过是六分之一的父亲罢了。何况他还有后宫嫔妃、大燕江山,这样多的子民需要照抚。一个月能见几次?

他说:“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一个月见到两三次,已经算是常来了。”宫里一个月也见不上他一回的皇子多了去了,不然你以为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就养活了六个孩子是为什么?

香香说:“小时候爹爹总是给我们讲故事,啊,狼外婆的故事你听过吗?”

慕容厉瞪了她一眼——你敢讲试试!妈的还真敢把老子当你女儿哄啊!

香香看见了,笑得不行,却自顾自地说:“从前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住在很偏僻的房子里……”

小时候爹娘讲过千百遍的故事,十八岁的她讲起来,依然字句都记得清晰。郭田和郭陈氏虽然忙,但对三个孩子一直当作心肝肉儿,晚上经常哄着睡的。那些睡前的故事呵,其实又老套又不够精致,慢慢地再打动不了已经历尽千帆、看遍花红的儿女。只是多年以后再讲起来的时候,还会记得当时它的声音、它的表情,它带给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最初的惊奇和悸动。它早已不是一个故事,而是最初的向往与依赖。也许会觉得可笑吧,像乳汁一样,曾经赖以为生,然多年以后,再没法明白它。

香香慢慢地讲那个老掉牙的故事:“外婆从梯子上栽到井边,变成了一颗白菜……”

慕容厉慢慢添着水和黄豆,索性懒得理她了。这混账东西,好想拿针线把她嘴缝上!香香推完磨,要滤豆渣。慕容厉帮她把豆渣装进豆腐袋里,慢慢把豆浆挤出来。他的大手宽厚有力,做这些比香香拿手得多。香香说:“林大夫说王爷不能劳累,放着我来吧。”

慕容厉不理她。直将豆渣全部滤干净,又把豆浆倒进大锅里。

香香去灶间烧火,这时候鸡叫三声,天色微亮。外面慢慢响起其他声音,益水镇在初升的晨曦中慢慢苏醒。

慕容厉就觉得起得这样早,夜却仍这样短暂。他看着香香将豆浆熬好,放入石膏,慢慢凝成豆花。嗯,原来那种过程,也不是很乏味。

天色大亮之后,香香挑了豆花出去卖。走之前当然仍然为他做好早饭,又煎了药看他服下。慕容厉这时候要去找林杏之三人,是不跟她一起去的。

香香跟两条大狗来到摊前,仍然摆放桌椅,给陈伯等人端了豆花。客人陆陆续续地过来了,香香笑着招呼。有个穿青色布衣的人独自占了一张最角落里的桌子,香香端了豆花过去,他上上下下地打量香香。

香香有些不自在,怕他做出什么事来。然而他只是看了一阵,轻声说:“谢谢。”香香总觉得那眼神有些怪异,勉强应了一声。等到客人慢慢少了,这个青衫客还在,香香有些不安,想着早点卖完回家去。青衫客突然又说:“再来一碗。”

香香只得又盛了一碗过去,青衫客待她走近,突然说:“香夫人乃巽王宠妾,跑到这市井时桥卖豆花,倒是一桩奇事。”香香不知道他是谁,只得装傻,不答话,好在他的声音挺小,陈伯和书生他们并没有听见。香香倒是不太害怕,反正慕容厉都已经过来了,只要他不追究,别人还能怎样不成?

青衫客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个东西,以衣袖遮了递给香香:“夫人认识这是何物吗?”

香香迟疑着接过来,然后发现是只银钗。她左右翻看了一下,正要发问,突然发现钗末有个小小的“蓉”字!这……她脸色变了,这是姐姐郭蓉蓉出嫁的时候,爹给她打的银钗!那时候郭家家境还很一般,嫁妆自然也不太富裕。可姐姐的嫁妆,怎么会在这个人手里?

她略略一想,脸色就变了,问:“你是谁?你把我姐姐怎么了?”

青衫客微笑:“香夫人眼力真不错。继续卖你的豆花,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们王府的侍卫跟得真紧。若让他看出破绽也没什么,香夫人是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只是少了个姐姐而已。”

香香心若擂鼓,左右一看,并没有见什么侍卫,见他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好继续卖豆花。又过了一会儿,青衫客再要一碗的时候,才低声说:“收摊之后,去益水胭脂铺等我。不要迟到。不要她没命,就不要试图告诉巽王。”他飞快地吃完第三碗豆花,很快离开了。香香心里七上八下,握着那钗犹疑不定。

益水镇就只有一家胭脂铺,香香偶尔也过去买点花露什么的,确实是个不会引人怀疑的地方。她心如火烧,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碗豆花卖出去,这便立刻将东西都收到陈伯的茶棚。一路赶到胭脂店,两条大狗没进去。她自己进去之后,发现有个女人在挑胭脂,女老板正在细心讲说,见她进来,笑着说:“贵客到了,小二好生招待。”

一个矮小的男人上前,带着她选胭脂。

香香不知道该不该问,矮个男子突然低声说:“我们知道香夫人是被慕容厉抢入府中的,被人强迫的滋味,不好受吧?”

香香怔住,不想说这个,只是问:“我姐姐在哪里?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矮个子男人居然很是和气地微笑,又说了几句关于挑选胭脂的要诀,才低声说:“令姐目前安好。上面只是想请香夫人帮个忙,事成之后,不仅香夫人能得自由,慕容萱仍然是燕国的小郡主。就连夫人的父母、兄弟,都可以得到更大的照抚。”

香香其实已经有些明白,轻声说:“你们要让我杀慕容厉?”五指微微握紧,掌心已经满是冷汗。她盯着面前的男子,矮个男子轻声说:“不,夫人与他毕竟是一年夫妻,且夫人又天性善良,下不了这个手吧?”

香香怔住,抬眼看他,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烟壶,居然跟慕容厉的一模一样,然后诱惑一般,轻声说:“夫人只要将这个药烟壶跟王爷的药烟壶替换一下,余事就与夫人无关了。王爷惯常用的药烟壶,夫人一定见过,跟这个没有任何差别,绝不会有任何破绽,就算事情败露,也不至牵累夫人。”

香香牙关都在颤抖:“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他?”想了想,她又说,“这个药烟壶里肯定是毒烟。我要是杀了他,只会满门抄斩,怎么可以还保我一门富贵!”

矮个男人微笑,欠欠身,仍然面色和气,远远看过去,就算是耐心的店小二正在耐心得体地应对挑剔的客人。他轻声说:“只是普通润肺的药烟,让王爷的毒不能很快解掉而已。你若知道背后是谁在为你做主,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疑问。”

香香其实已经猜到,却仍犹疑着问:“谁?”

男人轻笑:“当然是如今东宫、未来的燕王。夫人请想,等到太子登基,成了燕王。巽王爷再如何,终究也不过是个王爷。那时节,放不放夫人、夫人亲族的荣辱,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吗?”

香香怔住,良久,轻声问:“这药烟……真的不是毒烟?”

矮个男人点头:“当然。太子殿下毕竟还是顾念着手足情分的。如有可能,当然还是为自己弟弟留一条活路更好。”

香香打开玉塞,低头闻了一下,矮个男人竟也没阻止她,只是微笑。香香将药烟瓶收入袖中,迟疑着道:“我……我可以试试。”

男人一脸赞赏之色:“恭喜夫人,事成之后,殿下必有重谢。”

香香却又说:“但是我要见我姐姐一面。”

男人目光微凝,笑容也下去了一些,轻声说:“可是王府的侍卫跟得太紧,我们可没办法不动声色地让香夫人见到令姐,又不让他们察觉。”

香香这次却异常坚持:“如果没有见到她,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太子殿下现在是将我想要的都许给我了,可若是背地里已经杀害了我姐姐,我还帮着他谋害巽王爷,不是可笑至极?”

男人想了想,说:“这个,我要跟上面的人商量。”

香香说:“我可以等。不过我看王爷的毒马上就要好了的样子,你们还是赶紧吧。”

矮个子男人冲她一欠身,将几种胭脂为她打包,客气地将她送出了胭脂铺。临到铺子门口,却笑着说:“夫人要记得自己应承过的事呀,您毕竟只是王爷的一个妾室。如今既然跟我们有了牵扯,以他的性子,岂会相信你?”

香香说:“只要我姐姐安然无恙,我会帮你们。”

矮个子男人这才将手里的胭脂包裹递给她,两条狗见她出来,俱都站起来。香香摸摸它们的头,心里七上八下,回家时连装豆花的木桶放在陈伯的茶摊上都忘了去拿。

太子的人抓了姐姐!她只要想想,都觉得心如火烧。这时候回到家里,慕容厉不在,家里确实有好几个药烟瓶,香香对比了一下,发现手里这个还真是有一模一样的。不由又暗自奇怪——太子的人,潜在益水镇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怎么知道慕容厉用的什么样的药烟瓶?还仿得这样细致。

慕容厉在房里,桌上展开着一卷地图,香香也不知道是画得哪里。见她回来,他说:“去哪了?这时候才回来。”比平时晚了两刻钟。

香香说:“胭脂铺,王爷在看什么?”

慕容厉瞪她:“军务政事,不得过问!”

香香讨了个没趣,也不理他,将几盒胭脂水粉放到妆台上,自去梳洗。慕容厉看了一眼,香香问:“王爷中午想吃什么?”

慕容厉随口道:“炒面。”

香香换了衣服,说:“中午吃炒面,王爷又吃不饱。我做牛腩茄子煲给王爷好不好?”

慕容厉看了她一眼,说:“随你。”

香香于是去了厨房,慕容厉随手拿起一盒胭脂,看了几眼,又放到妆台上,目光变幻不定。

香香做了牛腩茄子煲,又做了个五彩炒饭,知道慕容厉口重,又给做了个红烧蹄膀。她手脚利落,就算回来晚了,一顿饭做好,也不过刚刚好是午饭时候。慕容厉与她一起坐在桌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一桌吃饭,就不再是相对而坐了。

香香坐在他身边,把炖得骨肉分离的蹄膀用筷子划开,拨给他一大块。慕容厉埋头吃饭,良久问:“钱还够用?”

香香一怔,其实不太够用,两条狗吃得太多了!一只鸡三十文钱,它们俩一天就要吃十二只。这就三百六十文,再加上房租一个月三百文,自己的伙食费。慕容厉住在这里,每顿饭可都马虎不得。她现在都是动的自己那几样首饰的钱。原以为慕容厉那样的性子,不可能注意到这些小事,他倒是突然问起。香香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照实直说:“……不、不够。”

慕容厉失笑:“那你打算怎么办?”

香香怎么知道,手头的银子还能撑一阵,她还想着撑过了再说呢。慕容厉说:“没钱了就说话,王府是少你这点用度吗?”

香香嗯了一声,又举箸为他夹菜。

下午,慕容厉又出门了。香香一直在煎熬等待中度过,随手打开那几盒胭脂,倒确实是粉质细腻、香气扑鼻,又摸了摸袖里的药烟壶,她整个心都是颤抖的——姐姐真的没事吗?他们什么时候会再跟自己联系?就这么一直待到第二天,终于那个青衫客又来吃豆花了。香香急忙给他端了一碗,趁着端菜的时候,就问:“我姐姐来了吗?”

青衫客说:“上面已经答应了,但带她过来,又要避着巽王的耳目,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要耐心等等。”

香香根本就急得不行,说:“必须有个日子,我总不能无限期地等下去。”要不要托人回一趟令支县老家,问问爹娘?他们能挟持姐姐,爹娘会不会也……

青衫客看了看她,一笑,轻说声:“放心吧,夫人家人都很好。殿下只是想要让巽王爷余毒一直不清,阻止他为康王争大位罢了,事情还需要香夫人帮助,又怎么会为难夫人的家人?”

香香说:“反正不见到我姐姐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我绝不动手。”

青衫客点头,笑着说:“当然。”

房里,慕容厉在看香香的妆台,旁边林杏之正在细禀下一剂药的配方及效用。他对药石不在行,然而听听可行性仍然是有必要的,一边听,一边拿起那两个精致的胭脂盒。良久,突然说:“这两盒东西,不便宜吧?”

林杏之一怔,看了一眼,见是女儿家的东西,不由说:“草民对脂粉,所知不多。一时也辨不出贵贱。”

慕容厉指尖缓缓滑过盒盖,看了眼下首站立的十几个人,问:“就没有一个懂的?”

林杏之小声问:“王爷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慕容厉将两盒胭脂寄给他,说:“有点怪。”那女人平常从没买过这些。看这盒子,一盒只怕不下十两银子,她会买?

他说:“不懂就找个懂的人问问,信得过的。”

林杏之捧着盒子,毕竟是慕容厉爱妾的私物,他小心翼翼地问:“草民可否打开一看?”

慕容厉挥手:“随你。”别弄坏了就好,万一她就是真的突然喜欢了呢?

林杏之打开盒子,轻轻一闻,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面色大变,啪的一声合上盒盖,问:“王爷,这脂粉是谁给香夫人的?”

慕容厉说:“怎么?”

林杏之道:“这胭脂里有两味药,与草民开给王爷的药烟正好相冲!若夫人擦着这样的胭脂,王爷嗅入肺里,只怕三五日之内,立时暴毙,绝无生理!”此话一出,大家俱都骇然。是谁想出这等毒计,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慕容厉说:“昨儿个,是谁跟着夫人?”

一个侍卫出列,单膝跪地,也是吓得不行:“回、回王爷的话,是小人跟在香夫人身边。但是香夫人只是如往常一样卖豆花。收摊之后去了一趟镇上的胭脂铺子!小人不好进去,就一直守在铺外,见香夫人只是跟店里小二交谈了几句,并无异状!小人失职,还请王爷责罚!”

慕容厉笑了一下:“二哥真是看得起我,无孔不入。”他不笑的时候吓人,这时候一笑,更是吓人。诸人噤若寒蝉,没人敢吱声。慕容厉说:“看来这个胭脂铺的小二对本王爱妾很是了解,本王也想了解一下他。”

诸人会意,立时就有人出去查探。慕容厉挥手,说:“都下去吧。”

林杏之还是有些不安:“王爷,这两盒东西草民还是带走吧,对您实在是妨害极大。”

慕容厉说:“本王爱妾的东西,你说带走就带走?留下!”

林杏之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逆他的意,只好把盒子放在妆台上,却还是叮嘱:“王爷,此物万万不能打开,更不让夫人使用。您一定小心。”说罢,一行人俱都退下。

晚上,香香回来的时候带了很新鲜的鱼,说:“晚上给王爷做个豆腐鱼吧。”

慕容厉嗯了一声,香香提着鱼到厨房,挽起袖子,刮鳞去内脏。慕容厉站在她身边,说:“你就没有别的事要告诉本王的?”

香香一怔,转头看他,慕容厉从后面抱住她,问:“会切到手吗?”那双手就那么紧扣在腰间,感觉到身子贴着他健壮的腰身,香香低下头,一刀一刀,小心地在鱼身上划着花刀。慕容厉的呼吸就在她耳边,温暖而干净。

良久,慕容厉轻声问:“那两盒胭脂有毒,你知道吗?”

香香一惊,手几乎握不住刀,震惊地一回头,正好吻在慕容厉下巴上。慕容厉低头看她,她整个人都在抖——胭脂里有毒?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想着她会换掉慕容厉的药烟壶!也是,慕容厉对于自己常用的东西,就算仿得像,又怎么可能在换上一个新的仍全无察觉?再者,他们既然敢来,当然也是了解香香的。以她的性子,未必敢下手。若是下手,容色神情难免会露出破绽。只有让她不知不觉地动手!她抬头看慕容厉,嘴唇张了张,想说自己不知道。可是慕容厉会相信她吗?他会相信,自己从外面买回来的两盒胭脂,根本没有害他的意思吗?香香被他死死地圈在怀里,目光彷徨。她当然不会换掉什么药烟壶,她只是想见到姐姐。等姐姐到了这里再告诉慕容厉,慕容厉应该可以把她救出来!

慕容厉一直在看她,良久矮下身,问:“总有原因吧?”你他妈平常都不用这个,好不容易用一次,就遇上两盒有剧毒的了?

香香茫然,慕容厉怒:“说啊!”

香香说:“他们抓了我姐姐,说是让我……让我换掉王爷的药烟壶,就放了她,还……”话未落,慕容厉不听了,转头对外面的侍卫道:“跟着胭脂铺的人,查查郭……郭什么来着?”

香香小声说:“蓉蓉……”

慕容厉说:“查查她在哪里,一并救出来!”说完,又转身,仍是圈着香香的腰,低下头准备看她切鱼。

香香问:“王爷……”你不追究我吗?

慕容厉说:“做饭。”见香香仍傻傻地看着他,他说:“看什么?老子又不是神,再快也不能这时候就有消息啊!”

香香仍是不说话,你……你不追究我带回这两盒胭脂的事吗?虽然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你不怀疑吗?你不追问吗?慕容厉瞪了她一眼,见她仍然仰头看着自己,只得松开她,怒道:“老子亲自去找,可以了吧!”妈的,养个女人跟供祖宗一样!他根本没有想过追问,那是他的女人,就算她拿刀剜他的心,他的第一反应也永远是——你他妈的拿去干什么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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