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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世上只有妈妈好

陶青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她觉得腮帮子有点酸,舌头还干干的,嘴里有股不太熟悉的清香味。回神一看,她竟浑然不觉地叼着条领带,都湿了大半边!

“味道好吗?”

稚嫩的声音,早熟的语气……陶青春抬眼一看,站在床边似笑非笑的小家伙不是须木莲还会是谁!眼角再一瞥,他身后果然坐着一脸正经八百的须木泽,旁边还躲着个探头探脑的小小家伙,不用想就知道那一定就是害她躺在这里的元凶——须木彩了!

遇见这一家子就没好事!明明不是她的错,但最后受伤的却永远都是她!等等,穿衣一向一丝不苟的须木泽竟然胸前空空荡荡,衬衫扣子还敞开了两颗……

闭上眼,陶青春缓慢地将被口水濡湿的领带拉入被子,自己也跟着缩了进去。竟然在昏睡的时候还色心不减地扯了人家领带,她没脸见人了!

正自我厌恶着,耳边又传来须木莲没大没小的声音:“陶大婶,别装睡了!我们都知道你醒了,领带我们也都看见了,你就别藏了!”

“谁是大婶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我姐姐!”

掀开被子,已经睡饱的陶青春脸色红润有光泽,如果不是牵扯到了伤处,她恨不得立马抱住须木莲。

对上须木泽冷静淡然的视线,陶青春不自觉地将领带往身后拖了拖,但一想起刚才须木莲说他们都看到了,便又停了手:“我怎么到医院来了?”

脑子很清楚,还是那么咋咋呼呼的,看样子还真没什么大事。须木泽暗暗松了口气,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见陶青春生龙活虎,须木泽还没开口,小儿子须木彩倒先号上了。他张开胖乎乎的小手,涕泪横飞地扑了过来,趴在陶青春的伤脚上,让她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能硬挺着坐起来,将小破孩提上床:“干吗哭成这样!我又没事!”

“妈……妈妈……对不起!哇!”

“别哭别哭!不是说了我没事吗!”见哄了几句不奏效,陶青春一阵手忙脚乱,偏偏须木泽跟根木头似的坐在一边干看着,给他碟瓜子他都可以去演隔壁家爱看热闹的八婆了!

陶青春将哭得稀里哗啦的须木彩抱在怀里安抚了好一会儿,虽然哭是停住了,但小身子因为刚才哭得太厉害,还在一抽一抽的。

“看看,哭得多脏啊!我们小彩这么可爱,哭起来就不漂亮了,来!给你擦擦!”陶青春顺手拿起一边的领带,用干净的地方给须木彩擦脸,旁边围观的须木父子瞬间就黑线了。

“哎呀,怎么是领带!看我真是笨手笨脚的,竟然拿领带擦鼻涕!这领带不会是须木先生的吧?”

须木父子不说话。

“哈哈,虽然弄脏了很不好意思,但……我是不会赔的!”开什么玩笑!一看这领带就不便宜,如果说刚才她一直咬着,那让她赔偿的几率比较大。现在用这个给须木泽的小儿子擦了鼻涕,他就不好意思让她赔了吧……陶青春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故意抓起领带的!

“领带而已,陶小姐不用介意。况且陶小姐又救了犬子一次,还不幸受了伤,应该是我感到抱歉才对。”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应该就是她这种情况。陶青春放下领带,又开始自我厌恶。

“好了,陶阿姨没事了。你们赶紧回去,明天还要上学呢。”须木泽说着就要抱起赖在陶青春身上不走的须木彩。

谁是阿姨谁是阿姨啊!须木泽,你会不会教小孩啊!都说了是姐姐!姐姐!

“不嘛不嘛,我要陪妈妈,妈妈痛痛,我帮她呼呼!哥哥也很担心,不想走呢!”须木彩将头埋进陶青春的怀里,不停拍打着须木泽伸过去的手。

“谁……谁担心了!”须木莲大声反驳,那傲娇的小模样,让陶青春越看越恨不得能逮过来欺负。

须木泽无奈地笑笑:“陶小姐,不好意思,两个孩子因为太过于担心你,所以一直不肯回家,非要等你醒过来。”

“都说我不是担心她了!我只是……只是因为陶大婶救了小彩,我做哥哥的想表示谢意而已!”

“那你怎么表示谢意啊?光用嘴说说可不算数啊!”这不可爱的一家子,不是“阿姨”、“大婶”就是“妈妈”,没一个把她叫年轻点的!

须木莲没想到陶青春还把他胡诌的话当真了,顿时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问:“那你想我怎么谢你?”

“你过来。”陶青春勾勾手指。

须木莲小大人般皱皱眉头,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未及靠近,他就被陶青春搂到怀里。跟上次绑架事件后一样,她用力地抱着他,不停地蹭着他的脸:“哎呀,还是这么软软暖暖的,最喜欢抱小莲了!”

须木莲没想到她会这么喜欢自己,一时脸涨得通红,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地傲娇着说:“变态!”

“变态就变态吧,变态也要抱!”

须木泽再次被晾到一边。那三人温存了大半晌,因为怕须木彩等下又会童言无忌地说出什么“爸爸来一起抱”惹得场面尴尬,须木泽这次学聪明了,他先发制人地说:“你们看,陶阿姨没事了吧,赶紧回家按时睡觉。”

看须木泽一本正经的样子,就知道须木家的小孩肯定也是有严格的作息时间的。陶青春伸伸酸痛的胳膊,拍着俩小孩说:“听爸爸的话,早点回去休息,姐姐没事哈!”

“明明就是大婶!”须木莲小声嘀咕着。

“小莲,你说什么?还想被抱吗?”

“谁想被你抱啊!哼!”为了以示清白,傲娇的小孩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准备回家。

须木彩看看须木泽严肃的神态,就知道不能再留,只得不情不愿地跳下床,从一边的小背包里拿出一个包得歪歪扭扭的小盒子说:“这是今天想要送给妈妈的礼物,现在不要拆哦!等我们都走了才能拆!嗯,爸爸也要走了,才能拆!”

陶青春接过来,好奇的手指因为须木彩一脸郑重的嘱咐而停止了动作。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连最爱的爸爸都不能知道?陶青春看向须木泽,发现他也正疑惑地看着礼物。贱人因子作祟,既然他也这么好奇,那绝不能让他知道这是什么!哈哈哈!

让司机先送俩小孩回家,须木泽又四平八稳地坐在床边,一脸“我是看护”的神色。本就白净的肌肤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更显得俊美无俦。陶青春暗暗感叹了一声,手不小心又摸到湿湿的领带,显然须木泽也发现了她的动作。脊背突然一僵,陶青春梗着脖子,继续厚脸皮地重复:“我真的不会赔你哦!”

须木泽轻笑:“我说了不会让你赔,陶小姐难道不相信我吗?”

“啊哈哈,怎么会!”陶青春边说边往后挪了挪。这个世界上,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啊!

“我又欠陶小姐一个人情了。”

陶青春本想摆摆手,可看到须木泽一脸正经的样子,显然把这当做很大的事,于是她立马收手,也摆出很严肃的样子说:“是呢。”

“如果陶小姐有需要帮忙的事,或者是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陶青春一直很喜欢这句话,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多么霸气,多么潇洒!

曾经以为这句话很简单,只要有豁出命的觉悟就好,可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得多有能力多自信啊!陶青春看着满脸淡然的须木泽,突然有种想要泪流满面的冲动。

“我没想好,能攒着吗?”

须木泽又笑。

你是大家闺秀吗,一个男人总是那么笑不露齿,这修养让她很有压力啊!

“那就攒着,欢迎陶小姐随时兑换。”

“多攒点,兑个大奖!”

“比如?”

比如把你变成我的人!陶青春笑而不语。

“须木先生,现在几点了?”

须木泽看看手表,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里的情绪。相对于她这种彬彬有礼的称呼,他更喜欢她躺在马路上痛呼他的全名,气恼又直率的,让人感觉两人很亲近。

可是……为什么想要亲近?须木泽挑挑眉梢。

“快九点了。”

“这么晚了!快快快,我要回家!”

陶青春说着就要下床,一个不稳,便栽进扶她的须木泽怀里。长腿细腰啊,身高差什么的最有爱了!陶青春猛嗅一口,然后很没头脑地说:“须木先生,你用的什么香水,真好闻!”

话音刚落,陶青春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但见到须木泽几乎是同时间红起来的脸,无耻的变态心理又得到了满足。

“你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在医院躺一晚比较保险。”

陶青春想起上次住院时住的加护病房,忍不住就戳起须木泽的胸口:“你个烧钱货,我都不想浪费你的住院费,你还非得往外掏!”

“用在陶小姐身上怎么算是浪费呢。”

该说这家伙是天然呆还是大白痴呢?这种话能随便对女人说吗?!还好碰到的是她这种超级有自知之明的家伙,若换作是其他女人,他这一辈子就别想摆脱了!

“很急很急,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须木泽本来还想劝阻,但看到她一脸不容反驳的样子,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走吧走吧!”陶青春跛着脚就想往外冲,余欢那文章也不知道写了没,明天就要发了!

“等等,”须木泽拉住陶青春,“你鞋带没系。”

陶青春最烦的就是系鞋带,平时不是忘了系,就是系后特别容易散。正想弯腰,须木泽却蹲了下去。

须木泽丝毫不介意病房外走来走去的医护人员,也不在乎有损自己西装革履的英俊形象。他低下头认真系鞋带的样子像是涉世未深的大一学生。修长的手指夹着灰不拉叽的鞋带,几个干净利落的缠绕,就系成了一个好看又结实的结。

很久之后回忆起这幕来,陶青春才敢确定,这是她第一次实实在在地对须木泽动心的时刻。

“我背你下楼。”他抬头时淡然静默的眼神,仿佛融进了整个世界的繁华,璀璨又清澈。

怦——怦——怦——

趴在须木泽背上,陶青春考虑的不是自己重不重,而是如何掩盖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以至于她一路上都身体僵硬,紧张兮兮。

“陶小姐,你放轻松点,我不觉得你重。”

谁在担心这个啊!相反,她还希望自己重一点,这样就可以让他光顾着用力,不用让她这么紧张心跳的问题啦!

因为司机被派去送两个孩子回家,须木泽只得叫了辆出租车,陶青春赶紧窜了进去。她一路都很安静,须木泽见她一离开医院就怪怪的,忍不住探过手去:“陶小姐,你额头好烫,是不是发烧了?”

“没……没有!”烧你妹啊!害我心跳这么快,没流鼻血算是好的啦!

“你的脸也很红……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还是回医院吧!”

“没事!我只是有点热而已,工作一定要今天完成的!”

须木泽担心地瞅了她两眼:“陶小姐真是热爱工作啊。”

“彼此彼此。”跟他这工作狂比起来,她这算什么啊!

本想请须木泽上楼喝喝茶,但自己实在没时间招呼,再加上这完全不听话的心跳,陶青春可不想一边修文一边心率过快到死掉!即使侥幸活着,但忍不住扑上去了怎么办?

为了须木泽的身家清白,陶青春一再拒绝他送到门口的请求,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进了电梯。

陈灏暖果然如她所说的在外过夜,死没良心地躲在外边风流快活!

陶青春跛着脚回房间打开电脑,邮箱里空空如也,网站后台也没有录入新文章。看来余欢如她所言的去约会了,根本就没有将文章修改录入!

陶青春顿时怒了,等她折腾完毕都已经凌晨两点了。和衣睡去,陶青春身上疼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眼睛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却异常清晰地反复回忆着须木泽蹲下帮她系鞋带的那幕,在白炽灯下,那身影纯粹得微微发亮……

还好提前定了闹钟,浑身酸痛的陶青春花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咬着牙挪到洗手间,艰难地洗了头发。因为伤口还缠着绷带不能洗澡,她只能先将身子擦干净,换上衣服单手抱着笔记本就出了门。

一瘸一拐地从电梯里走出来,陶青春习惯性地用手掩着眼睛。犹如轻纱覆身,陶青春感到温暖慢慢地将自己笼罩起来。一点一点挪开掩在眼睛上的手,耀眼的阳光倾泻而下,让她的视线呈现短暂的空白,之后她就看到了须木泽。

他安静有礼地站在那里,周身沐浴在夺目的耀眼中,仿若披着晨曦而来,不染尘埃。

“早安,陶小姐。”

陶青春肿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须木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接陶小姐上班的。”

须木泽话音刚落,小孩子特有的那种稚嫩无邪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妈妈妈妈,我们来接妈妈上班哦!”

貌似忘记了自己是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须木彩睡了一觉后又活泼起来,他奔过来拉下陶青春,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发出巨大的“啵”声。

似乎体内无耻猥琐的因子还未苏醒,陶青春被亲得有点尴尬,扭过脸就看见如同须木泽缩小版的须木莲一脸正色地站在一边,跟他老爸一起充当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

挥挥手,陶青春龇着两排大白牙,笑得很诡异:“来来来,小莲,让我亲一口!”

“大变态!”须木莲皱起眉的样子像极了须木泽,他转身背着手边走边说,“再磨蹭大家都要迟到了!”

“走吧,陶小姐。”须木泽接过陶青春手上的笔记本,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便又单手扶过她。

淡淡的香水味再次萦绕鼻尖,陶青春看着支撑着自己的胳膊,虽不太强壮但很有力,那长度,似乎轻轻一绕,就可以将她搂在怀里。

这就是男人啊……

不知为何,陶青春突然想到总是嘲笑她没男人的乐英,顿时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

守在外面的司机小张见老板搀着陶青春走过来,立即打开了车门,还用特别诡异的眼神偷偷瞥了一眼陶青春。

须木一家在车上很安静,就连喜欢热闹的小儿子须木彩都老老实实地系着安全带坐好。本来须木泽是会用这个时间来看早报的,须木莲是用来看书的,而最小的须木彩则是用来锻炼闭嘴的耐性的,可现在多了个病号陶青春。作为一位半生不熟的客人般的角色,教养良好的须木一家自然不会将她弃之一边做自己的事情,但不太习惯在车中交谈的一家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于是车行一路,不闻声息。

似乎是觉得这样太过于尴尬,须木泽还是率先开了口:“陶小姐,你身体感觉好点了吗?”

正打瞌睡的陶青春被突然点名,一个激灵醒过来,条件反射地说:“没事没事,不用担心。”

见爸爸开了口,不甘寂寞的须木彩立刻接着说:“妈妈,你看了我给你的礼物吗?”

陶青春已然放弃了纠正须木彩的叫法,或许在她心中,也希望占这个便宜,她揉着惺忪的眼睛,恍然大悟般地说:“哦!昨晚赶着写稿子,都忘了拆开看了!”

须木彩不太乐意地嘟起嘴,但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欢乐起来,学着陶青春大大咧咧的样子说:“没事没事,回家记得看就好,一定要给个答复哦!”

答复?什么意思?

“给我坐好!”按住又想蹦起来的须木彩,须木莲有点不安。

“你知道他送的是什么吗?”陶青春偷偷地问须木泽。

须木泽摇摇头,鼻尖传来她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陶青春让小张将车停在距离公司大门较远的拐角处,她提着笔记本,朝须木一家道谢挥手。

“真的不要我送你过去吗?”这里离陶青春公司大门还有段距离,而且还要路过昨天她被撞的地方。听说人们总是会对自己的事故发生地有种畏惧的感觉,他担心她是不是又在硬撑。

“没事没事!”陶青春继续挥着手,“你跟着过去太显眼了,我压力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须木泽也不好意思硬跟着,只能让陶青春小心。默默地目送她走过那条容易让人产生心理障碍的事故路口,须木泽才让小张发动车子,送两个孩子到学校。

一进办公室,一瘸一拐的陶青春又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还未等人开口询问,她就立刻自首说:“灯坏了,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真倒霉!”

另一边的余欢一大早就开始在那边补妆,间或刷刷微博,陶青春看她嘟嘴对着镜子左瞄右瞄的模样,就忍不住怒从中起:“余欢,我昨天不是让你写完稿子再下班吗?稿子呢?”陶青春甩下笔记本,语气不善地问。

涂抹唇膏的手一顿,余欢不耐烦地撇撇嘴说:“不是说了我有约会吗,怎么写啊!”

“怎么写?你是个正式员工,居然好意思问我怎么写!大纲我给你列好了吧?问题我也给你指出来了吧?千来字的稿子你两天都搞不定,要是真的做不来,那拜托你不要拖我后腿,哪儿凉快你待哪儿去!”

跟陶青春共事过的人都知道,她这人是对事不对人,虽然嘴巴坏点,但绝对是就事论事。余欢本来就懒,这点大家都有目共睹,再加上她长了副狐狸精般的漂亮脸蛋,惹得公司众多小伙鞍前马后。说是妒忌也好,碍眼也罢,她早就让其他女人心存芥蒂,此时惹到了最不好惹的火暴脾气的陶青春,众女都是抻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

陶青春丝毫不觉得愧疚和尴尬,甚至抄起了手等待她下一步动作,完全不在意自己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欺负新人的恶婆娘。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了,眼看就到了九点半,余欢仍在位子上磨蹭,交不出稿子。陶青春也不多说,誓死不再帮她做一分一毫。她正想打电话给门卫,告知他公司还有人别锁门时,办公室里突然闯进来一个人。陶青春定睛一看,竟然是高彪。想到时真下班前还跟乐英说高彪去出差了,自己得独守空闺,可这会儿她口中那位为工作献身的家伙怒气冲冲地杵到了她的办公桌前,看着小三满眼心疼。

“走!”高彪二话不说,拉起余欢就走。这行为放在偶像剧里也许很帅,但他毕竟没有人家偶像剧的男主角英俊潇洒,矮不拉叽的他拽着女人就跑,看上去就像个欲求不满的禽兽。

“不准走。”陶青春抄着双手,不紧不慢地挡在了两人身前。

“让开!”高彪额上青筋暴起,显然还在记恨那天的事情。

身为家族的长孙女,陶青春什么打架斗狠没见过,当下面对高彪为小三拔剑的状态,她只当是秃毛的公鸡准备啄人,好笑地嗤了一声说:“余欢工作没做完,还不能走。”

余欢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看男人为自己欲抛江山的架势,她立刻又丢出了杀手锏——哭!“陶青春,你想我怎样?你到底想我怎样!你为什么一直针对我!”

这女人还真会演戏,她陶青春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去针对这种连本职工作都不能完成的笨蛋!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一见美女哭了,高彪也急了:“陶青春,你到底什么意思,干吗老欺负欢欢!”

还欢欢?嘁!这对狗男女是彻底不要脸了吗?

“我还是那句话,自己的工作没做完,别指望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陶青春面色平静,但不知为何,余欢觉得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高彪显然被陶青春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态度彻底激怒,他拍着桌子吼道:“陶青春,你家的情况我清楚得很!一个爷爷,一个老爸,还有一个在本市到处行善的弟弟!你别逼我把事情做绝!”

明显的威胁让陶青春瞬间火大,更何况还是拿她最珍惜的家人作威胁!陶青春摸过桌边的保温杯,那是她在年会时抽中的奖品,价值二百五十元。陶青春原本一点也不喜欢它,但看它保温效果好,便一直勉勉强强地用着。现在仔细一捏,才发现果然不愧为二百五十元的杯子,硬度也是一等一的好,拿来砸人什么的再好不过了。

清楚她家的情况?别逼他将事情做绝?要是他真的知道自己家的情况,恐怕连冲她喊的勇气也没有!

把玩着保温杯,陶青春笑得冷森森的:“怎么个绝法呢?要不你演示一下?”

头顶的白炽灯光线颤抖,有一两只飞虫围绕在上面不断地撞击,终于“吧唧”一声脑浆迸裂,多脚朝天地掉在高彪脚边。眼前的陶青春明明在笑,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她根本没笑。那么刺眼的白光落入她的眼中,就像被恐怖的黑洞吞噬,融进了更无边更深邃的黑暗。

高彪咽了咽口水,拽着余欢便一路疾行。他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感觉再多留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欢欢不干了!”

高彪拉着急忙拽紧小背包的余欢绕过陶青春,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跑,却没发现身后有几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不放。

陶青春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既然余欢说不干了,那就只有自己完成余欢丢下的工作了。噼里啪啦地打着键盘,陶青春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几次忍不住环顾了下四周,却又什么也没有。

陶青春拖着又痛又疲惫的身躯一瘸一拐地离开公司,这个时间不知道能不能搭到出租车。此时,耳边骤然响起一声车鸣。她抬头一看,须木泽就站在车边,他缓慢勾起的嘴角让整个黑夜骤然充满了光。

“陶小姐,你终于下班了。”被工作折磨了一天,陶青春疲惫不堪,眼皮早就耷拉下来,显得两眼更加晦暗无光。相比之下,须木泽还是如早晨刚出门时神清气爽,领带仍旧一丝不苟地勒着脖子,袖口的扣子也扣得整齐,活生生跟禁欲的道长般,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陶青春的倦怠污浊之气。

灰溜溜地走近,陶青春没来由地觉得自卑。自己挺好一人儿,怎么一靠近须木泽就蔫了吧唧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须木先生还没回家啊!”

注意到陶青春搜寻的眼光,须木泽点点头说:“我让司机先送孩子回去了,自己来等你下班。”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的,换作一般人陶青春一定没脸没皮地带上猥琐的笑,骂他是流氓。可对方是正经八百的须木泽,每每见到他,陶青春邪恶的神经末梢就跟萎缩了似的,整个人也莫名其妙地被净化了一样,说话也开始文绉绉起来。

“须木先生忙了一天,其实不用管我的。”嘁!再累也没有她这种什么都得干的小员工累!

须木泽当然不知道陶青春阴暗的想法,看她还是跛着脚,他赶紧上前扶过她说:“怎么可能不管你,你的伤我是有责任的。”

现如今能说出这句话的男人实在是太少了。陶青春顿时对须木泽肃然起敬。都说富豪们做事讲效率不讲人情,但在她看来,富豪们从小受的教育很全面,且接触的环境比较单一,所以为人更加的有责任感和道德心。人只有在自己衣食无忧的情况下,才会去同情和关心其他不相干的人。

就像须木泽,都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眼睛却还是清澈透亮,未受人情世故的浸染,自然不会对人有太多的戒备,而且男人的责任感也比女人来得强烈。要不是她陶青春定力好,肯定会觉得须木泽对她有意思。可想想上次开玩笑时无意戳到这话题,须木泽尴尬沉默的脸,陶青春立马抖擞了每根汗毛,吸吸鼻子一笑而过。迈步间一不小心踩到须木泽的皮鞋,锃亮的鞋面立刻印出一个脏脏的鞋印。

陶青春不好意思地蹍蹍帆布鞋说:“对不起,把你的鞋子弄脏了。”

须木泽毫不在意地笑笑:“陶小姐,你总是这么客气。”

看看,这家伙多容易让人误会!难道是想让她不客气吗?不客气不是很熟的人之间才会有的行为吗?难道在他眼里,他们已经算是熟人了?只思考了三秒,陶青春就得到了肯定答案,想她都为这家伙爱闯祸的儿子冒险两次了,再认生也该变熟人了!

于是一坐上车,陶青春的情绪也跟着松懈下来,极力压制下去的烦躁也渐渐冒出头。

陶青春是个大而化之的人,但真的触及她的底线,她可以记恨到天荒地老。想到刚才那对狗男女,尤其是指着她威胁的劈腿男,跟身边的须木泽一比,顿时像是香港脚上的病菌!

注意到她神色不对,须木泽边发动车子边问:“工作出了什么问题吗?”

陶青春正憋屈着,见有倾诉的对象,顿时就义愤填膺起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遍,陶青春以为道德感如此强烈的须木泽会跟着指责一番,谁知他静静地听完后,更加静静地打着方向盘,要不是他慢慢皱紧的眉心,陶青春简直要怀疑他根本就没听见。

“须木先生,你也觉得我过分了吗?”揉着伤手,陶青春思前想后了一遍,还是不觉得自己应该抱歉。

须木泽盯着前方,霓虹灯艳丽的光彩从他的侧面一一流过,在清亮的眸子里反射出清冷的光。

“我不觉得陶小姐做错了,但你的处理方法可能有点问题。”

“我当然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啦,但我就是忍不了这种狗男女!”说完,陶青春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好在须木泽并不介意,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让陶青春感觉他似乎很不快,于是就没继续咒骂下去。陶青春望向窗外,自言自语般地说:“你们男人怎么都喜欢那种女人呢?真的只要脸漂亮就行了吗?”

想起时真,陶青春心里一阵酸涩。她七八年来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努力工作就想跟男人共同负担生活,让对方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可以早点成就一个小家。但现在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那贱男只当她的努力是倒贴,包容是纵容,混出点头就比玩弄女人的花心大少还恶劣,直接开始当着众人的面养小三,看那样子就是吃死了时真,认准了时真身边没人敢告诉她实情!

女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委屈了自己!要是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男人更不把你当回事!

陶青春这边想着,须木泽那边就说了出来:“女人不要轻易为了男人改变自己。”

这话可说到陶青春的心坎里去了,她转过头一脸期待地等着须木泽接下来的发言,可这厮却紧闭嘴巴再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眉心越皱越紧。

“须木先生,你如果再婚的话,千万要选个好女人。”不知为何,陶青春突然想起了段子尚,那个常年裹得密不透风的大帅哥。曾经她想尽了办法想看他脖子以下的部位,却总是以失败告终。那家伙不仅有洁癖,而且有相当严重的“藏肉癖”,保守得跟古代小说里割破了袖子就将“非礼”叫得惊天动地的姑娘似的。虽然看起来比较熟稔,但陶青春知道,段子尚的眼里根本没有她。

既然这么好的男人不属于自己,那起码也不要属于她厌恶的人吧,不然她会觉得自己瞎了眼……好在洁癖甚重的段子尚在大学里也确实没有跟任何人交往,陶青春觉得他比自己还要眼高于顶!

陶青春现在对须木泽就是这种心情。

反正肯定不属于自己,那就不要属于她厌恶的女人,他这样的男人就应该要配内心跟外表一样优雅端庄的女人才行。

须木泽有点跟不上陶青春跳跃的思维,眼神还保持着前一刻的懵懂:“为什么这样说?”

“我太喜欢你那两个儿子了,要是找的女人很一般,我觉得很委屈他们,哈哈!”

注意力被转移,须木泽笑了笑没说话。

“我是不是太多管闲事啦?”

“没有,陶小姐是为我好。”

“你说你们男人为什么不喜欢我这样的女人呢?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洁身自好又专一,完全就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啊!”

须木泽又不说话了。

陶青春知道须木泽会是这个反应,她之所以拿自己搞笑,也是为了转换一下气氛,因为须木泽听完她讲的故事后,表情一直很可怕……可须木泽你说句好话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

郁闷地住了口,没想到这个点还会堵车,陶青春眯着眯着就睡着了,她又一次梦见了第一次遇见段子尚的情景。烈日炎炎下,亏得他包得密不透风,还能透出一股清爽怡人的气质。由于个子高,在人群熙攘的新生接待处他格外显眼。景色还是那些景色,人还是那些人,只是再越过那些东西去张望即使微笑着,眼里却还是空无一物的段子尚时,再也没有了当初悸动的心情。

“须木先生,你如果再婚的话,千万要选个好女人。”

堵车的间隙,须木泽回想起陶青春的话。

什么样的女人才算好呢?

食指轻轻地敲着方向盘,须木泽无意识地看向靠着车窗的陶青春,熟睡中她不知做了什么梦,睫毛一抖一抖的。她的皮肤很白,一看就是窝在办公室常年不见光,鼻子翘翘的,侧面的弧度很可爱。

“你说你们男人为什么不喜欢我这样的女人呢?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洁身自好又专一,完全就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啊!”

“也没说不喜欢你啊……”须木泽轻声嘀咕着,想起陶青春刚才郁闷的样子,不禁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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