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简单如重复的梦 流水线的卡座
单调的动作 加班的疲倦 没有交谈
也没有表情 剩下弹弓 螺丝
胶片……被抽空的躯壳 像木头浮动
那张张熟悉的脸 她申请调动
每月多一百多块钱的工位是溶剂
酸的碱的 油污的 它们需要漂洗
需要蚀刻 氧化 这些酒精 脂类化合物
芳烃 氯化烃……它们混合成难闻的气味
洗刷着她的身体 三十五岁的年龄
家庭的压力 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需要
加班 需要高薪的工位 她不断地
安慰自己 “过一段时间就会适应”
她头痛 昏昏欲睡 苍白的脸更加浮肿
令人窒息的清洗室 “比医院还难闻”
一个新进的员工如此说 另一个
也如此说 她们选择了离开 她在笑
“年轻女孩受不了苦”她需要每月工资单的
数字增加 有毒的化合物填充身体
在温度 硬度 光泽度之外 如果有一种仪器
能够测身体的痛楚度 红色的指针
又将指到怎样的位置 比如头昏 喉痛
咳嗽 腹胀 恶心 渐渐模糊的眼睛
越来越重的躯体 紊乱的月经
身体的发动机在某处停止运转
它们正伤害神经 肌肉 骨头
渐渐疲倦的血管 痛楚是无法医治的
它纠缠她 在这里痛楚是可以传递的
她知道前一个员工在这个工位做了三年
满身疾病回家 半年后死亡 她更倾向于
“那是她的命不好 是她的身体受不了
人吃五谷 哪有不病不死……”她替
回家死亡的工友叹了一口气“好年青
才二十多岁……”她沉默了 把手
伸进洗涤液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