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摇晃,鸦雀无声。颜若夕定定的看着他,忽地鼻子一酸,别过头去。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的味道,半晌后,方才低声道:“你先起来吧。”
鬼一心中狂喜,抬头道:“宫主答应了?”颜若夕咬了咬下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蹙眉道:“明日,我带你去见两个人,你若能让他们答应,我……你先起来!”
鬼一应声站起,心中欣喜的无法言说,忖道:“仇老色鬼,这次你算是歪打正着做了一回好事。”想到这,猛然想到仇无疆,不知他中毒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当下问出。
颜若夕冷哼一声,冷冷道:“那些人都死了,他被本宫打断了四肢,震断了经脉,给人救走了。便宜他了!”
鬼一蹙眉道:“他究竟,是怎么下毒的?怎么忽然的就感觉不妙,事先一点前兆都没有?”颜若夕淡淡的摇了摇头,心下却满是疑惑,不由得想起颜若舞,赶忙感应她的元神,传音道:“舞儿。”
不一会,就听颜若舞的声音传来“姐姐,你们怎么样了?”颜若夕笑道:“没事了,对了舞儿,你是怎么知道仇无疆的,知不知道他是怎么下的毒?”
颜若舞顿了顿,淡淡道:“前几日查出来的。他下毒的方法有些诡异,没有人知道具体的,似乎有千百种方法,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就是不能近身靠近他,他浑身都是毒,包括衣服和皮肤上。”
颜若夕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心道:“这样看来,当时志寒拿剑指着他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暗中下了药了?”一想到那张嘴脸,心下更是觉得恶心,瞥了一眼正一脸沉思的鬼一,淡淡道:“那色鬼浑身上下都是毒,不能靠近,一旦靠近就很容易被他有机可乘。”鬼一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两人都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再不出声。
虫鸣蛙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舒心。颜若夕转头望去。山洞外,明月高悬,黑蓝的天空中星光闪闪,如明珠璀璨般耀眼,眼角的余光看到身旁篝火摇曳,鬼一静坐在不远处,微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红,别过头去。
此情此景,如梦如幻。那般的熟悉,那般的陌生,可却又是那般的梦幻不真实。
似乎曾经在梦中出现过,经历了无数次的欢聚离别后,他微笑着归来。
那么此次,究竟,是梦是真?
清晨,万籁俱寂。
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柔柔浅浅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透过早雾,一缕缕地洒满了大地,蒸干了昨夜的露珠。
鬼一醒来时,就见她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洞口,阳光照在她的身上,隐隐有光晕回荡着,美好的像是仙子。不由得一阵心神恍惚,缓缓向她走去。
似乎听到声响,颜若夕缓缓回过头来,阳光顺着她艳丽逼人的侧脸划过,徐徐落在地上。鬼一心中一震。不知道是阳光照亮了她的俏脸,还是她的俏脸照亮了阳光。
淡淡的抿唇一笑,笑容如百花齐放,日月失色。她淡淡道:“醒了?走吧。”一拂袖,衣裳鼓舞,翩翩向前而去。
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鬼一深深吐出一口气,紧跟其后。
幽冥宫内,紫竹林。
依依一脸沉默,若有所思,只是漫无目的的四处闲走,对周遭的一切都恍然不知。艳、玄二女远远地跟在她后面,又是担忧,又是疑惑。
天空清澈,微蓝如洗;白云如烟,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碧绿的草地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际。风吹过,荡起丝丝细软的“唰唰”声,像是一团火,在细细弱弱的燃烧,撩人心扉。
颜若舞独自一人,抱膝坐在姻缘树下,怔怔的低头看着脚下碧绿的草地,若有所思。
天地间,寂静一片。
微风轻轻拂过,掀起她的白衣青丝,飘飘若仙。
远远地,似乎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似有若无的冷香随风飘来,颜若舞双眸微眨,头也不抬,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淡淡道:“你来了。”
半晌,只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淡淡传来,“恩,我来了。”
直到那股似有若无的冷香越来越近,直到眼前时,她才淡淡的抬起头来,对视上一缕清冷中带着柔情的美眸。
嘴角微微扯开,她忽然很想微笑,却忽然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不知为何,一贯清淡如水、不带任何温度的笑容,此刻,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颜若夕黑衣翩翩飞舞,发丝轻扬,缓缓坐到她身边,和她一样抱膝而坐,青丝划落在碧绿的草地上,美眸看向前方,若有所思。
“你早就爱上了吧。”虽是求证的话语,可话音刚落,却从求证转变成了肯定。
颜若夕轻咬了咬下唇,闭唇不语。又听她清淡如烟雾的声音淡淡传来:“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这里。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和你,注定了纠缠不休。”
“桃花漫天桃花泪,姻缘树下姻缘系。”
“我知道他心中有你,却从不知道,你是怎样的想法。”
“从这里,到福临客栈,再到夕舞宫,一直都是若即若离,道是有情,又无情。”
“直到那一次,你来向我要的紫霄剑,我看到在他身上。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已经爱上了。”
“当初就算对付大哥,你应该也没如此上过心吧。”
远远地,鬼一浑身猛然一颤,眉头紧皱,紧紧盯着树下那两个绝世女子,半晌后,低喃道:“桃花漫天桃花泪,姻缘树下姻缘系。原来,那棵树,是姻缘树……”
蝶儿低下头,神色闪烁。
半晌后,颜若夕轻叹了一声,淡淡道:“或许是吧,舞儿,我也不清楚了。这一次,我当真是迷糊了。”
“或许是个赌注,虽不知道结果如何,却已经赌上了。”
“我想带他去见舅舅。”
颜若舞点了点头,两人缓缓站起身,对视一眼,又垂首走出去。
鬼一上前一步,看着颜若夕,欲言又止。
颜若舞看了他一眼,神色古怪,淡淡道:“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舅舅。”
鬼一这才知晓,原来她说要带他去见的两个人,除了她,就是舅舅。
脚步一顿,颜若舞忽然停下来,若有所思,忽然抿唇道:“蝶儿,带他去梳洗一下吧。姐姐,我们也去。”颜若夕点了点头,也没看鬼一,径直和颜若舞淡淡的朝左边走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蝶儿才格格笑道:“志寒,你随我来。”翩然朝前方走去。
一个时辰后,鬼一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恍惚。海蓝色的锦袍瞧起来俊秀儒雅,又不失满身的落拓阳刚,黑发如墨,静静的披散在后面,身姿挺拔,身长如玉,俊美如天神。
他忽然觉得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比起当日知晓她们姐妹身份时还如梦如幻。直到这时,他还恍然如在梦中。
直到蝶儿歪着头看着自己,拍手笑道:“俊,太俊了!志寒,没想到你这样一打扮起来,当真是俊的无话可说呀。还好你平常带着面具,不然你简直能迷倒万千少女!”
俊脸一红,被她这赤裸裸的目光瞧着、赞着,不觉有些脸色发烫,惹得蝶儿更是脆笑不已。
远远的随着蝶儿的脚步,鬼一心中思绪万千,却又都捋不出任何头绪,忽地抬起眼睛,不由得一愣。
颜若舞和颜若夕姐妹俩静静的站在那里,静若处子,衣衫如风自动。颜若舞依旧一身白衣,清丽绝俗,而她身边的颜若夕,头一次换下了如墨黑衫;
一袭冰蓝色的衣裙翩然优雅,矜持高贵;神色淡然,举止端庄;俏脸冷艳逼人,俨然是一个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响,她淡淡的转过脸来。见到鬼一时,美眸中的惊艳一闪而过。
颜若舞看了看两人,淡淡一笑,石门被轻然推开,老者缓缓转过身来,愣了一愣,笑道:“原来是夕儿来了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钟盟主?”鬼一失声道,猛然见到这个印象中已经死去,并且已经下葬后的人,登时惊诧不已。
颜若夕看了他一眼,转过脸看向钟铁寒,微微一笑,行礼道:“舅舅。”
鬼一闻言不由得后退一步,心中惊骇,“钟盟主竟是宫主的舅舅?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铁寒看到鬼一,也是微微一愣,眼神一转,看向神色古怪的姐妹俩人,恍然有些明白了,抚须笑道:“不错,老夫正是夕儿的舅舅,这位公子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鬼一瞬间反应过来,顾不得诧异,单膝跪地,恭敬道:“在下对若夕姑娘早已心之所向,望舅舅成全。”
钟铁寒脸色一沉,极为诧异,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颜若夕,微笑道:“你喜欢我们家夕儿?想娶她为妻?”
鬼一朗声道:“是!”
钟铁寒脸色一沉,略带忧心道:“夕儿自小便性格刚强,脾气暴烈,受不得一点委屈。虽是大家闺秀,却也是江湖女子。”
鬼一垂首道:“舅舅放心,在下定当一生一世用心呵护她,此生只爱她一人,决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钟铁寒似满意的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颜若夕,后者低垂着眉眼,闭唇不语。钟铁寒笑问道:“夕儿,你说呢?”
颜若夕霍然抬起头来,神色闪烁,忽然缓缓走到鬼一身侧,缓缓同他一起拜倒,咬唇看向钟铁寒,欲言又止。鬼一浑身一震,双眸直直的看着她的侧脸。
钟铁寒哈哈大笑,连忙俯身将他们二人扶起来,拍了拍鬼一的肩膀,笑道:“今日老夫我可就把夕儿交给你了,若他日你敢欺负她,我这把老骨头可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