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赫敏这一声呼喊来得突然，就连顾少琛都不禁诧异了。
而也正好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冯梓龙在他背后的小动作，当扣扳机按下时响起那微微的声响时，他的脸色也终于不可容忍地沉了下来。
难道，冯梓龙真的就这么死不悔改吗？
可是这一次，他们所有人都猜错了。
当冯梓龙高举起手枪的那一刻，他的枪口对准的并不是顾少琛的脑袋，而是他自己的。
“梓龙……”
邹赫敏被吓呆了，眼前情景骤然的转折实在令她反应不过来，一开始她真的是在担心顾少琛，因为刚才冯梓龙那个样子，恁是谁都会下意识地觉得他会对顾少琛动手的。
看着他们的反应，冯梓龙心里说不酸涩，那都是假的。
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的咎由自取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他先把自己的人品给耗光了，今天他们又怎么会想都不想就觉得他一定是又要做坏事了？
“呵呵……”苦涩地泛起笑容，冯梓龙低声对着顾少琛说道，“好像一不小心，又让你虚惊一场了。”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根本就已经不在乎任何人对他是否还存在误会，反正这么多的纠缠，再怎么解释也都说不清了，干脆就这么沉默下去吧。
“梓龙，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想要你的命。”其实从一开始顾少琛就已经隐隐猜出了冯梓龙有这么做的轨迹了，可是他始终说服着自己，冯梓龙不是会做出这么懦弱的行为的，然而事实证明，他再一次估算错误了。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敞开了话题，他只会把冯梓龙给送进去。
只是，对于冯梓龙来说，剥夺自由无异于剥夺他的生命，所以从顾少琛表明这个态度之后，他就已经决定好了最后的退路。
退无可退的路子。
嘴角扬起微笑，冯梓龙的声音掩不住一股苦涩，“我也说过了，今天我是不会让你的计划顺利达成的。”
果然，那个时候的冯梓龙就是这个意思。
“梓龙，你没有必要这么想不开，少琛已经承诺过你了，即便是让你绳之以法，最多也只是监禁，只要你真心悔过，不会一辈子呆在里面。”邹赫敏确实是被冯梓龙这一举动给吓慌了，她是想过跟冯梓龙决裂，但是她并不是想要逼死他呀！
“可是你觉得按照我的性子，我会乖乖的去那种鬼地方呆吗？”三言两语，冯梓龙轻而易举地就把邹赫敏给堵死了。
邹赫敏只是不希望他这么想不开而已，可是这会儿她就算再怎么劝，只怕冯梓龙都听不进她的话，所以她只能把目光放在了顾少琛的身上。
希望，顾少琛能够使得冯梓龙回心转意。
只是对于顾少琛来说，他也的确不乐意见到冯梓龙就这么想不开，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假装大方的去原谅冯梓龙，跟他说自己会既往不咎？
不，他做不到，更不会佯装大度地去勉强自己。
“我依然是那句话，路从来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没有人可以左右你，唯一左右你思绪的，只有你自己的心。”心一旦被自己的观念给束缚住了，那么他也只能永远地活在自己营造出来的世界当中。
而很不幸的，冯梓龙显然已经把自己困在他营造出来的死胡同，往前走就是死路一条，而他的自傲就堵在他的后方，生生地不让他后退一步。
作茧自缚。
是的，冯梓龙不否认顾少琛说的这一番话，而他也承认自己确实是作茧自缚了，但是路既然是他选的，他就应该一路无悔地走到底。
哪怕明知道前方的无尽的深渊，他也始终没有后悔过自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
“少琛，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潜伏在你身边。”像是突然抛却所有的恩怨，冯梓龙第一次心中毫无芥蒂地对着顾少琛说出了这些不堪的伤疤。
可不同于他的坦然，顾少琛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却是讳莫如深的扯动了一下嘴角，笑容深邃得让人猜不出这其中的意思，“如果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相信你了。”
不是承受不起背叛的打击，而是这样的折磨，对于他们双方来说，一次就够了。
如果可以重来，顾少琛希望，冯梓龙能够拥有一个单纯的背景，不要再沦落为被人利用的棋子了。
顾少琛话中的深意邹赫敏没有听懂，所以她有些担心好不容易情绪缓和下来的冯梓龙再次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暴走起来。
没办法，她只能时刻地注视着这两个人，甚至在他们没有注意自己的情况下，偷偷地自己推着轮椅，缓缓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行进。
可是，邹赫敏不懂，冯梓龙却听明白了，外人只知道顾少琛冷酷无情，可当真正跟他交心了之后才知道，像他这种看似无情的人，其实才是最念情的。
这不，他都已经做到了今天这个份上，就好像开始的时候顾少琛指责他去炸了筠山别墅，这种事情但凡是任何一个人，估计都是恨不得把对方给大卸八块才能泄愤吧？
“谢谢你，兄弟。”此时的冯梓龙脸上不再是一脸的阴霾，也没有那种骇人的阴鸷，取而代之是一种如同获得新生一般的释然与平静。
冲着顾少琛这么说， 末了他又朝着邹赫敏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薄唇微微启动了，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紧接着……
“嘣……”
震彻天际的一声枪响，如同一声晴天霹雳一般击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世界好像在这一刻突然静止了，除了刚才那一下枪声，全世界都失去了声音一般。
风吹动时，寂静无声。
海浪拍打时，同样也是寂静无声。
更别提，在场的所有人，仿佛就连呼吸声都已经完全听不出来了。
邹赫敏在冯梓龙动手的那一刻，惊慌地从轮椅上跌下来，就是想要冲过去阻止他，可她就算身体完全健康都不可能有冯梓龙的枪快，更别提她现在的身子根本就连走路都是个问题，只能借助轮椅。
所以，此刻的她就这么跌坐在地上，伸长了手想要触碰冯梓龙，去抢下他手中的枪，可所有动作都注定只能是徒然的，她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朝着既定的轨道行进着，无能为力。
而不可否认，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如果顾少琛有心要阻止冯梓龙的话，其实并不存在特别大的难度。
然而，他却只是静静的站在不远处，就这样彷如局外人一样，冷眼看着冯梓龙扣下手枪，然后朝着他自己的脑门上面射下了致命一击。
“少琛，你快点救救他呀！”邹赫敏的心里没有那么多弯折，她只知道不管她再怎么恨冯梓龙，可让她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而就在她歇斯底里地喊出这一句之后，冯梓龙的嘴角突然几不可见地扬了一下，紧接着便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行动控制能力，直挺挺地就这么往后倒了下去。
而他的身后，恰巧就是那片一望无际的汪洋。
伴随着“噗通……”一声，冯梓龙落水时泛起的涟漪，随着他头颅渗出的鲜血晕染开来，散开出一朵红彤彤的血花。
踉跄地跌跌撞撞，邹赫敏来到了海岸边，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怵目惊心的一幕。
“啊……”
许是因为惊吓，许是因为承受不住，邹赫敏在一声尖叫之后，竟然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
幸亏她原本就已经跌坐在地上，这一摔才不至于造成二次重击。
“立即动手搜寻冯梓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实顾少琛这话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含义，确实是不忍冯梓龙就这样沉尸海底。
可是听在他手下的意思，却是以为顾少琛这是在怀疑冯梓龙刚才这一举动是个幌子，目的就是要借由水路遁走。
于是在顾少琛一声令下之后，所有人立刻行动了起来。
望着晕倒在地上的邹赫敏，顾少琛止步了，任由着看护人员把她给扶起来，然后众人虽然恐慌却又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有突然那么一秒钟的怔然，顾少琛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做错了，刚才那种情形下，如果他阻止了冯梓龙，是不是就可以挽回一个悲剧的衍生呢？
然而，他非常清楚冯梓龙不是那种轻生的人，诚如冯梓龙自己所说的，剥夺了自由就等于剥夺了他的生命，而一笑泯恩仇显然并不适合用在他们彼此的身上。
悲剧，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可为什么在这一刻看到邹赫敏对着已经决裂的冯梓龙哭晕过去，他却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玄幻呢？
“铃铃铃……”
顾少琛接起了电话，是江槐打来的。
“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江槐的语气有些凝重，显然这个开场白并不是他真正的口白。
望着早就已经纷乱的海岸，顾少琛的嗓音明显也沉重了，“运气好的话，就多送给你一个病人，如果运气差的话，估计就只能送太平间了。”
“这么严重？”江槐知道顾少琛这一次出发去捉冯梓龙势必是有一番斗争的，可他没想到顾少琛竟然会真的对冯梓龙动手，只不过眼下对于他来说，还有事情更重要，“尽速把人送过来，我尽力试一试吧，顺便我也有事要跟你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