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如火如荼地进行,车警官打算亲自走访张旭案的相关人员,毕竟这是他调到市局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他将张旭父母和张旭公司的地址分别记在两张纸条上,然后拿着纸条往楼道的公共厕所走去。
警局女厕所门口,刑警小赵戴着口罩、穿着透明雨衣和水靴,提着水桶和大拖把,扯着嗓子冲里面吼:“里面有没有女同志,吭个声儿。”
等了几秒见里面没声响,他又吼道:“没人我就进来打扫卫生了。我进来了啊。”
车警官被小赵滑稽的打扮和夸张的言行逗得闷笑了一声,他大声说道:“看来打扫厕所还挺适合你。”
“哎呀,车警官。”小赵脸上笑得灿然,“您这么忙怎么亲自过来上厕所啊。”
车警官瞪了他一眼说:“我要去调查张旭案的情况,但时间紧急,需要你帮忙。张旭父母和张旭公司,你去哪儿。”
“我还是去他公司吧。”小赵一边脱雨衣一边讪讪地说,“他父母现在那心情,我怕处理不好。”
车警官将写着张旭公司地址的纸条递给小赵,他神色平静,“越早接受现实,才能越早走出悲痛。”他口吻熟稔,仿佛这句话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车警官驱车前往张旭父母的住处。他来到城里一栋老居民楼,楼是煤炭厂为员工修建的,有些年岁了。他走上逼仄阴暗的楼梯,来到4楼,在右手边掉了漆的门前停下。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张旭的母亲,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妇人。她身材瘦小,仿佛皮包骨头,两只眼睛特别突出,眼圈发红,眼神疲惫。
车警官自报身份后,张母的腿颤了颤,她似乎因悲伤过度透支了力气,无力地说:“进来吧。”
车警官一进门,一股药物和骚味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他鼻子一时不适应,连打了几个喷嚏。
老妇人木然地给他上了茶,他眼睛四处逡巡,看见里屋的床上躺着张旭的父亲,他吊着输液瓶,昏昏然睡着,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他使用过的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尿不湿。
“张叔现在情况怎么样?”车警官来之前做过功课,张旭的父亲一年前突然中风,左边身体瘫痪了,只能躺在床上,失去自理能力。张旭请不起保姆照料,只能由年迈的母亲代劳。
“老样子。”张母随口答道,又抱着一丝希望问了句,“有我儿子的消息了吗?”
“我们正在全力寻找。”车警官惭愧地回答,“不过现在所有的现场证据都表明这起血案十之八九是张旭所为。”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张母仿佛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来的精神拼命摇着头,“我儿子不是那样的人呢,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肯定是搞错了,他被凶手绑走了,肯定是被凶手绑走哦了!”
“阿姨您冷静些,我们现在只是怀疑,您别激动。”车警官面对过许多失去亲人的家属,但没有哪一次比这惨痛,亲人杀了亲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只能生硬地说出这句没用的话。
“他命苦。”张母的眼睛发红,反射着泪光,“他是独子,我儿媳家也就她这么一个姑娘,,儿媳这几年一直待业在家照顾老大,现在又怀了老二。”老妇人的嘴唇发颤,提起两个孙子,她显得痛心疾首,“他一个人身后就背了我们四个老东西,再加上他爸爸现在又是这个情况。”
车警官沉默以对,不得不说,现在许多男性都面临着和张旭相同的家庭压力。
“他不仅要烦心我们的事,还得为老大上学的事操劳,”张母说道,“孩子该上幼儿园了,老二也要生了,都是花钱的事儿。”
“但是孩子孝顺,”张母嘴里挤出一点欣慰的笑,“前不久还说马上要赚一笔大钱,要给他爸爸请全职保姆。”
“他有没有说从哪赚这笔钱?”车警官警觉地嗅出这个信息是案子的关键。
“没有。”张母摇了摇头,“他当时信誓旦旦,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后来他再也没提这事儿,变得沉默寡言,神情恍惚,跟换了个人似的。估计是没拿到那钱吧。哎,我们一家都是老实人,哪有发财的命。”
车警官点了点头,“能让我看看张旭的房间吗?”
张母打开次卧的门,“他的房间现在是我在睡。不过他的东西我都没碰,都是他结婚前的东西。”
车警官走进房间,他慢慢地在房间里转悠,目光细致地落到每一个角落。他看见书架上有几张游戏的CD盒,取出来看了看。
“他喜欢打游戏?”车警官问道。
“嗯。他上学那会儿就爱玩。”张母跟在车警官身后,“后来结婚了,每次回来也会玩上一会儿。估计平日里工作忙,也没时间玩这个。”
车警官点点头,又四处观察了一下,没发现其他异常现象,于是宽慰了张母几句,准备告辞。
临走前,张母握住他的手,压抑的泪水终于涌出眼眶,“大家都说我儿子是凶手,我一句都没跟他们争辩,但我不相信儿子是这样的人,人民警察一定要还他一个公道。”
“放心吧。”车警官有力地回握了一下张母的手。
车警官回到车里,给小赵打电话询问情况。
“重大发现重大发现,”小赵的声音里掩不住兴奋,“听张旭的同事说,一年前张旭本来是要升任部门总监的,但后来突然空降了一位新总监,年纪不大,二十六七岁,听说是董事会里某位领导的儿子。”
车警官闷哼了一声,职场上的这类事不足为奇。
“这位新总监知道自己抢了张旭的位置,为了盖住张旭的风头,处处给他难堪,别提张旭那会儿多苦闷。”
“总监位置的薪资待遇较他之前怎样?”
“不多,每个月多拿七八千。不过能还部分房贷和车贷,也能减轻些压力。”
车警官掂量着,每月多七八千倒不会让张旭用发财这样的词来形容,或者他故意夸大其词仅仅是为了宽慰父母。
“事后张旭的表现怎么样?”
“挺消沉的,毕竟他为这个位置奋斗了很久。不过他后来精神好了很多,听个别同事透露,是因为他有笔大钱要赚。”
“从哪里赚钱?后来他有再提赚钱的事吗?”看来赚钱和升职无关。“没再提,人也不太灵光了,不怎么搭理同事,总是独来独往的。”
车警官心里已经断定赚钱这事是案子破解的一把钥匙。张旭态度的前后反差,说明他没有赚到这笔钱。那这笔钱他本来认为会从何而来?
一份份调查报告陆续汇总到车警官手里,他分析后,发现这些嫌犯都有几个显著的共同点。他们中70%都是玩游戏的高手,80%曾提及赚大钱发财,100%都是各个领域的优秀者。不管他们所从事的领域是光鲜的投行、广告,还是躲在阴暗处的坑蒙拐骗偷,他们的眼光和技术都非常了得。
车警官决定先从游戏这一块入手,他们联合技术人员破解了嫌犯玩的每款游戏的账号,查看他们在游戏里的相关信息。意外地在他们和其他玩家的聊天记录里发现,有10%的人曾提及赚大钱发财的途径竟是通过参加某款体感游戏。
注册游戏一般通过邮箱和手机,注册成功后会收到激活码。但技术人员破解了嫌犯的邮箱和手机密码,却没有发现任何和体感游戏有关的信息。
调查再次陷入迷局。车警官和冰蓝进行了一次视频会议。
听完车超能的陈述后,冰蓝脸上竟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她似乎已竟经明白案件的关键点,于是要求道:“立即将嫌犯的邮箱和手机信息发送给我。”
车警官嘲讽地挑眉道:“怎么?你一个搞生命科学的,掺和我们刑侦科的事不说,现在又想抢计算机安全科的饭碗?”
“少废话。”冰蓝凑到镜头前,“3分钟后我要看到相关信息。”
车超能最看不惯的就是冰蓝这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但没办法,要不是因为她的提议,调查现在也不会有如此大的进展。
他耸了耸肩,立即安排手下将嫌犯的邮箱和手机信息发给过去。
冰蓝面前摆放着数台电脑,每台电脑的显示屏幕都投影在墙壁上。
她登录所有嫌犯的邮箱,手指飞速地在键盘上跳跃,墙壁的投影上出现一串又一串代码。
她身后的视频会议还没有结束,她的背影和墙面上投影都被录在视频里。
“每个嫌犯的邮箱都有清理痕迹。”冰蓝的右手食指抵着鼻端,陷入思考,“这份消除痕迹隐藏得非常深,一般的安全技术人员根本发现不了。”
车警官看着视频里那一串串他看不懂的英文代码,咽了咽喉头。这个冰蓝,她是全能的吗?
冰蓝继续敲着键盘,投影上的代码飞速地叠换。她眉头紧皱,目光深邃,她在全神贯注地逮捕一条潜伏的“蓝鲸”。虽然海面平静,但她知道“蓝鲸”就在海面之下,她只要静候“蓝鲸”浮出水面换气的瞬间。
“是位劲敌。”冰蓝极为难得的发出赞叹,她的额头渗出细汗,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的速度比之前更快。
突然,她停下手里的动作,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然后敲击了一下回车键。墙壁上的投影立即浮现出一个游戏邀请页面。
“超感游戏”四个立体字震撼地出现在页面中间。“百万大奖”“极致体验”等字眼混杂期间,也相当刺目。
车警官看着这个界面,不由震撼,看冰蓝的眼光里也多了份钦佩。
“这些嫌犯都参与了这款名为超感游戏的体感游戏。”冰蓝得出结论,却并没放松,她又伏身在键盘上操作起来,“我现在要突破障碍,进入游戏。”
投影上的邀请页面也即时被一串串代码代替。
冰蓝的表情显得吃力,投影上不断出现红色的禁止通行符号,冰蓝的情绪也因此越来越阴沉。
她手里的动作突然顿住,推开键盘,起身走回视频前,严肃地说道:“我需要一位安全技术能力最强的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