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镇天昨夜虽宿醉，然而多年的从军生涯，早已习惯了早起。商寒煜便也在大清早的时候被拉了起来，陪着老爷子打着赤膊在演练场中跑了几圈，又扛了几袋沙包爬了几轮障碍，锻炼一圈下来，满身是汗。
如烟站在演练场外围看着商寒煜背上腰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有些心疼。然而看到在朝阳微红的光亮照耀下反射出刺眼光芒的结实胸肌，却又羞红了脸，用手帕半遮着脸，眼神四处飘着不敢看别人的眼神。
商寒煜看见了她，与商镇天打了个手势，便从孙副官手中接过汗巾一边擦着身上的汗水，一边往如烟这走来。
“今日怎么这般早起来？”
“叔父说今日要去祭奠姑姑，我总不好赖床吧？”
如烟低头笑，微抬头偷看他一眼，见他腰上的枪伤虽愈合了，但是结的痂还未脱落，便又有些担心，接过一旁侍卫兵手中的衣服，羞红了脸上前为他披上。
“你的伤还未全好，小心别又扯裂了伤口。”
商寒煜笑声在喉间震荡，身子稍低靠近她，暧昧道：“这点伤小意思，我要让你知道你夫君身体厉害着呢。”
如烟被他一大早的当着这么些侍卫兵的面耍流氓，气恼地一推他。
商寒煜便笑着顺着她的力道后退两步。
如烟一抬头便见商镇天已一边擦着脸上和脑袋上的汗一边往他们这边走来，她不知方才那一幕商镇天是否有看见，便拢好了手脚，一副小媳妇模样站着，对商镇天甜笑，“叔父早啊。”
商镇天见小两口一大早就腻腻歪歪的，也没啥表示，点点头应一声，“你也这般早。”
“如果寒妃有你的一半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昨日晚间前到了商府，商寒妃却不在府中，今日也不曾回来，这样夜不归宿的，成何体统！
想起这个，他就瞪商寒煜，怪她这个哥哥，有了媳妇就不管教管教他妹妹。
商寒煜心大，被人瞪了都似没感觉般，穿好了衬衣，伸手去扶着如烟往外厅的饭厅去，“你先去用着早饭，我去洗漱一下。”
如烟回头唤商镇天，“叔父需要先洗漱一下吗？”
商镇天便一手顺着一边的小胡子，一边跟在两人身后，“还是媳妇贴心啊！儿子养大了就是气人的，女儿养大了是要我操不完的心，现在就好了，有个媳妇贴心着。”
商寒煜与商镇天各自回房洗漱完，如烟便已准备好了要去祭拜柳素心的纸钱酒水等物，又让小薇带人剪了几束连着叶子的凤尾兰、白兰与文珠兰，一一用彩带包扎结实了。
商寒煜见了这些，疑惑道：“你去祭拜姑姑，采这些花做什么？”
如烟还在低头摆弄，将花朵高低起伏地摆放出错落好看的形状，闻言答道：“姑姑喜欢兰花，我这是学西方人的做法，去墓园祭拜都会带几束鲜花，在西方这是绿色殡葬的形式。”
商镇天在一旁探头看着，闻言笑道：“想不到你知道的倒是挺多，连洋人的这一套都学了。”
如烟闻言一愣，她竟然忘记了，这些都是她作为周镜雲时才学过的，而柳如烟未曾出过国，对西方习俗知之不多。
她抬头去看商寒煜的神色，见并无什么变化，心中稍安，解释道：“以前听镜雲说的，觉得有趣，便记着了。”
“嗯，先别忙活这个了，起来洗手用早餐。”
用完早餐后，商寒煜带着孙副官去军队大营，商镇天便带着五六个侍卫兵和如烟低调的去了柳家祖坟。
两人在柳素心的新墓碑前站了许久，多数时候都是商镇天一边抚摸着她墓碑上的名字，一边低声诉说着往日种种。
如烟站了将近两个小时，腿部隐约的麻痹感传来，险些站立不稳。恰在此时，商镇天已悼念完，起身眺望着对面的青山，对如烟道：“兜兜转转，最终她还是回到了原地。”
如烟似懂非懂，不敢轻易接话，商镇天似也不需要她回答，只长叹一口气，将手中最后半杯酒也洒落在坟前，“我们走吧！”
在车上，两人都有些沉默，商镇天看着车窗外晃过的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在经过柳府时，突然唤道：“停车。”
如烟便马上开口，“叔父要到柳府坐坐吗？”
商镇天看着往日显示着世家大族的威严煊赫的柳府牌匾，“那日我便送她到这门口，然后日日守在这门口对面，等她出来，然后就坐我的黄包车。”
如烟笑，“缘分这东西，当真是奇妙得紧。”
“缘分……可惜啊，我与她，只有缘没有分。”
说着，伸手推开了车门，站在大门前细细查看着这二十几年前他只能仰望的府邸。
守门的门人见他穿着朴素，一个油亮晃眼的大光头，看着不似好人，却站在大门口许久不走，便招手带了几个人出来，“走走走，挡在这做什么？”
他的手方碰到商镇天的胸口，跟在车后面的几个侍卫兵马上上前将人隔开了。
商镇天好笑地看着这些下人，“狗眼看人低，这么多年了，柳家养的狗还是没擦亮眼睛。”
“你……你说什么？”那门人见商镇天身边跟了这么些人，直觉不好惹，然而被人直呼为狗，又是恼怒，却胆气不足。
“你们是这样待客的吗？”如烟从车上下来，冷喝道。
一个月前，如烟才在柳府中一出手便惩治了几个下人，让府里的人躲之不及，此时见了她，纷纷惧怕地低头道歉。
如烟领着商镇天进门，柳复辛正在前厅中喝茶，见有客人抬头看来。
“是你？”柳复辛见到来人，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神情激动，更甚至是有些激愤。“唐阿生？”
“我如今叫商镇天。”商镇天弹了弹宽大的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
“商……商……商……”柳复辛指着他，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没错，是我，北地司令、西山总督商镇天。柳大哥，好久不见了。”
“谁是你的柳大哥？”柳复辛回神，一掌拍在楠木桌面，震得掌心麻痛。
“哦，如今不该叫柳大哥了，该叫你亲家了。没想到呀没想到，当年你千方百计要拆散我与素心，却不曾想命运捉弄，到得如今竟然是我儿子要娶你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