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被大雪覆盖的院落,青鸾感慨万千。明明只有几日未归,却感觉历经了漫长的好几年。
是了,那时的她还只是暂住府中的民女,如今摇身一变,却已是堂堂郡王妃了。
命运真是捉弄人,明知这一切不是自己期望的,明知这条路不是自己想走的,她却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
她该欣喜麽?可为何心又那般荒凉难过?她该失望、愤怒或是把心头的不满通通发泄一遍麽?可她也并无这般过激的举动。
那这样算什么?她一遍一遍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这样的结局自然不是她想象中的两情相悦,可也并非委曲求全,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心绪,她说不上来。青鸾觉得,她都有些搞不懂自己了。
紧了紧斗篷,她撑着伞,缓缓踏上湿漉漉的青石小径,向灯火明亮的院子走去,尽管是熟悉的地方,心头却很是彷徨。
“娘娘?”闻讯而来的凉槿、凉栀欢叫一声,笑着奔了过来。
青鸾瞬间拉回思绪,能再看见两个丫头,也觉倍感亲切:“你们可还好?伤呢,可有痊愈?”
“娘娘,我们这点皮外小伤不要紧呢,就是很想你,天天守着这空荡荡的宅子,都快闷死了。”凉槿调皮一笑,接过青鸾的竹伞,小嘴喋喋不休。
“娘娘也想带上你们啊,可惜王府的老太君不答应嘛……”柳絮儿跟两人年纪相仿,眼下早已与凉栀楼作一团,嘻嘻哈哈说笑不止。反正王爷不在,那个冷脸侍卫也不会多嘴,就让她们几个女孩儿撒一会儿疯呗。
几人穿过弄堂,刚至院中,便见佑安一溜小跑着奔了过来:“见过娘娘。”
“辛苦你了。”青鸾由衷道。赵璟之没骗她,这回不但得到了赵老夫人应允,还顺理成章将药庐的东西也一股脑儿搬了过来。佑安为这些府中琐事已忙活一整天了。
“娘娘哪里话,这是奴才应该做的。”佑安谦卑躬身,说完微微扫了眼三个没规矩的丫头,皱了皱眉。
“外面太冷,娘娘赶紧进屋歇息吧。”柳絮儿仗着青鸾宠爱,无视佑安臭着一张脸,笑得谄媚。
“没事,我先去下厨房。”青鸾笑笑,接过佑安手中的灯笼道:“明儿晚上是娇娇的生辰,我想亲手做些点心给她。”
她的生辰?明天晚上?一直紧随其后闷不吭声的佑宁闻罢一怔,很是意外。
想多问些关于对方的消息,却又深知大大的不妥,身份的悬殊让他自卑而折磨,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未说。
“娘娘身子不便,怎可亲自动手?”佑安一听忙道:“表小姐喜欢吃什么,奴才去做便是。”
“不用了,此事怎可假手于人?她什么都不缺,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青鸾摇摇头,婉拒了佑安的提议:“不过有你打下手,倒是会快些。”
“是,娘娘。”佑安无奈,不敢拂了主子的意。
在厨房一通忙活后,又亲手做了四样小菜,连黎玉娇最喜欢吃的杏仁百合酥和翠玉芙蓉糕都做好装盒了,赵璟之仍是没有回来。
窗外大雪纷纷,盐霜一样,整个世界银白一片。那耀眼的白,晃花了她的眼。
“……娘娘,您饿了就先吃吧。”见她依窗张望着院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佑安怕她饿着,在一侧轻声劝道。
扫了眼桌上早已冷却的饭菜,青鸾毫无胃口。默默抬眼,掩上窗户,放佛刚才的落寞的人并不是她:“还真有些乏了,让絮儿备些热水罢。”
佑安领命,匆匆退了出去。
取下头顶发饰,长长青丝便如瀑般倾泻而下。拨弄着指尖的玉簪,心不在焉把玩着。突然心头一动,想起晨间那支断裂的木簪来。
从袖中掏出丝绢,将两截木簪一番清洗后,上面的图案便跃入眼前。刀法精湛,打磨细致,簪尾的并蒂莲花栩栩如生,静谧而雅致。
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簪身,仿佛在端详着珍贵的瓷器。
这支女眷饰物为何单单出现在王府北院?这簪子的主人是谁?为何断裂又为何会沾满鲜血?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会跟今日之事有关麽?
又或者,会跟自己有关?
这个大胆猜测猛跃于心底时,青鸾的心突突跳了起来。将木簪匆匆放回手绢,紧握至掌心时,她甚至有种灼烧的错觉。
怔怔望向镜中,只见镜中女子一袭薄衫,陌生又熟悉,却依旧清丽无双。那张姣好的容颜上,眉眼愈发精致,盈盈美眸迷惘无措,愈发显得娇柔动人。
你到底是谁?抚着光洁的面颊,青鸾喃喃问道。
就这样呆呆坐着,良久,她才缓过神来。想不通的事情,暂且就不要去想。
她垂睑,起身绕至屏风后。玉指轻移,褪尽衣衫,玉腿跨进浴桶的一瞬间,适宜的水温随即将她紧紧包围,那股舒适感让她惬意的叹息出声。
望着眼前氤氲水汽,青鸾缓缓闭眼,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赵璟之归来时,已是深夜。
只因在城防司查案耽搁了不少时间,又与孟贤固商讨了许多后续事宜,下马时,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失约了---临行时他与小妻子说好一道用饭的。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愧疚。
冒着风雪进了院子,顾不得满身湿气,他急急推开了房门。
“王爷?”值守的凉栀正倚在桌案后打盹,猛然一见是他,吓得一个激灵,急急起身。
“王妃呢?”赵璟之瞥了眼桌上纹丝未动的饭菜,蹙眉道。这个傻瓜,为了等自己,果真还饿着肚子麽?
“……娘娘在沐浴。”凉栀垂首低声道:“王、王爷,饭菜凉了,奴婢去给你热热吧?”
“不必了,送些点心过来罢。”赵璟之脱下湿漉漉的大氅,转身去了内室。
“映月?”进了里间,却并未听见动静。赵璟之又轻唤了两声,见她仍是未答,便绕过屏风径直走了进去。
掀眸一望,却是心跳加速、呼吸一窒。
好一副美人沐浴图!玉骨冰肌肤若凝脂,端的是水光潋滟、玉软香温。单是那婀娜的背影,已教他血脉贲张、不能自己。
细细一看,却不大对劲,他的小娘子……好像睡着了!赵璟之一愣,疾步上前,指尖朝浴桶探了探了,水早已温凉,青鸾却睡得正甜。
“月儿!”赵璟之心疼不已,一把扯过屏风架上的干净衣衫,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
“映月,月儿,醒醒。”替她匆匆揩干水渍,便用锦被将她紧紧捂住:“娘子,醒醒。”
终于,青鸾嘤咛一声,迷迷瞪瞪睁开了眼:“……赵璟之?你回来了?!”
“嗯。”见她醒来,赵璟之长舒了口气:“沐浴怎么还睡着了?水都凉了,你这样会着凉的。”
“我睡着了?”青鸾惊讶挑眉,正欲翻身爬起,却被赵璟之一把搂在了怀里。
“傻女人,若非我及时赶回,你今天非要冻出个好歹来!”赵璟之嘴上骂着,心里却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冷不冷?要不要让凉栀再端个火盆进来?”
“不冷。”青鸾摇首,突然想到什么,支起身子道:“你还没吃东西吧?你饿不饿?”
“不饿。”望着关切的小脸,赵璟之心情很是愉悦,恢复了一贯的调笑本色,附在青鸾耳畔道:“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这样看着你,我又岂会饿?”
“你!”青鸾大窘,脸腾地一红。后知后觉拉紧被子,身子朝里缩了缩:“你、你怎么越发不规矩了……”
没什么比逗她还有趣的闺房之乐了。赵璟之玩心大起,一把攥紧她的手腕,径直将她拉至跟前。
“呀!”突然从温暖的被窝转至他炙热的胸口,青鸾失声尖叫,被他的举动惊得一愣。
肩头一滑,身前那抹诱人雪色便悉数落入他的眼中。赵璟之喉头一紧,只觉全身血液沸腾,脑袋一片轰鸣。
紧紧扣住她柔软的腰肢,深嗅了嗅她的发香,他哑然道:“月儿,别动。乖……”
青鸾也是吓得僵滞一团,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全然趴在他的怀里,以免春光外泄。
良久,赵璟之轻轻松开她的身子,在她唇上辗转了半响,喘着粗气苦笑道:“娘子,你这是引诱为夫麽?”
“赵璟之,你想干嘛?”青鸾警惕的瞪了他一眼,倏地圈住身子,手忙脚乱扯过衣衫,试图掩住外露的雪肌。
“……你这个脑瓜子在想什么?”赵璟之强抑下心头悸动,又好气又好笑道:“莫非你真把我当成了淫邪之徒不成?放心,我不碰你的。”
心思被看穿,青鸾面上讪讪。手脚麻利穿上里衣,取出枕头打算继续补觉,却被赵璟之挡住。
饶有兴致望着她,微微勾唇,赵璟之笑得邪魅而暧昧:“娘子,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辜负?不如我们做些喜欢的事如何?”
“你!你明明说不会……”青鸾急了,语气里有明显的哀求意味。
赵璟之神秘的眨眨眼,在她腮边偷香一口,转身去了外间,不一会儿又折返了回来。
见他手持端砚紫毫,左手还拿着几个白玉小瓷瓶,青鸾有些傻眼,这个疯子大半夜不睡觉,是要与她吟诗作对麽?
“你要干嘛?”青鸾蹙眉,一脸不解的望向他。
“作画。”赵璟之扬眉一笑,搬来矮几放于榻前,将东西一股脑摆开,解开有些湿润的外衫,面上一派致勃勃。
青鸾无声的白了他一眼,作势躺下。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她很困,她现在只想好好睡觉。
“娘子等等。”赵璟之一把勾起她慵懒的身子,不顾青鸾百般挣扎,附耳道:“……为夫说过要与你做喜欢的事呢。”
他的嗓音轻轻柔柔,这番呢喃偏又似和煦的微风清冽温热,吹皱了她一池无波的心湖。心瞬间也狂跳不止……
当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已倚在了他的怀里。
她睡眼惺忪的模样,真是别有一番风情。赵璟之啄了啄她颤巍巍的睫毛,将她的身子轻轻翻转,放至松软的锦被上。
轻轻将薄衫褪至蜂腰处,那雪白细滑的美妙身躯与湖蓝色锦被相映成趣,强烈的视觉效果,深深震撼到了他,再也舍不得挪不开视线。
“娘子,你真美。”他语带沙哑由衷赞道。指腹摩挲过她微凉的肌肤,在后背的几块大小疤痕处流连,无比怜爱道:“真滑,似上好的锦缎……这些伤疤实在碍了娘子的美态,让为夫替你做一副画罢?就画你钟爱的芍药如何?”
背上作画?青鸾猛地一惊,脸儿一红就要爬起,却被赵璟之眼明手快的轻轻按住。
“放心,这些颜料是我取花卉精华研制而成,对身体无害。不但永不退色,还会随着人的体温散发出阵阵幽香……”
这样羞人的事,他总是轻而易举能做到。青鸾哀嚎一声,臊的双颊发烫,索性将头迈进被里。身子却随着他的动作轻颤不已,那酥酥麻麻的触感,令她倍感折磨。
“乖,别动。依为夫的画技,定会绘得尽善尽美,今生只容我一人得见。”他口中宽慰着,手中却未停,笔尖随着手腕运力,在如玉的肌肤上娴熟游走,时而轻笔细描,时而浓墨涂抹,半柱香后,朵朵娇艳生动的芍药便已悉数勾勒完毕,在她晶莹的雪背无声绽放开来。
放下画笔,轻捏了捏酸麻的手腕,赵璟之望着眼前的杰作,满意的笑了。
俯身一查探,小女人竟枕着绣枕沉沉睡去,小脸在幽幽的烛光下,恬静而美好。
“映月,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赵璟之在她身侧躺下,双臂轻拥她入怀,无比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