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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不是狐狸,我是蝎子(3)

他也懒得用手机,操起床头的电话直接打到军部总机,七转八转地转给了刘秘书,三更半夜的接到首长公子的电话,刘秘书估计吓得够呛,忙问出了什么事。樊疏桐信口胡诌,说正在美国治病,美国那边还是大白天呢,惦记着首长,想给首长打个电话。刘秘书估计是梦没醒,明明是国内座机电话,居然也信了,立马将樊世荣疗养的枫桥山庄的电话告诉了他。

樊疏桐直接拨到山庄,结果是警卫处接的,值班警卫估计是个新兵蛋子,原则性还很强,坚决不肯把电话接到首长住处,说这么晚了首长已经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打。樊疏桐骂过去:“你丫找死啊,我是他儿子,我现在想自杀,你丫要是不把电话接过去,明早我挂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最后还能怎么着,警卫只好把电话接过去。

很意外,樊世荣居然没睡,听声音不像是睡梦中刚刚醒来,他还以为是刘秘书打的,接了电话就问:“是小刘吧,这么晚了还打电话啊,正好要找你,明天给我把张参谋的那份报告拿山庄来,我要看。”

樊疏桐轻咳两声,道:“首长这么晚还没睡?”

“年纪大了,睡不着。”果然是年纪大了,樊世荣居然没有听出电话这头的声音不是刘秘书。

“那您要多注意身体,您为革命操劳了半生,可要长命百岁才行,您的儿子还指望着给您尽孝呢。”

此言一出,樊世荣察觉出来了,警惕地问:“小刘……是小刘吗?”

樊疏桐呵呵地笑:“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您真是老糊涂了。”

“桐,桐桐……是桐桐吗?”樊世荣惊喜万分,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像是不相信似的,“真的是你吗?喂,喂——”

见表明了身份,樊疏桐立即换了副语调,没好气地说:“没错,是我!别的话不多说,赶紧把朝夕的地址告诉我,你应该知道她在北京的地址吧?”

樊世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三更半夜的这个鬼崽子打电话过来,是为这事。还当他是想起老父,打电话问候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樊世荣不愧是首长,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惯有的威严。结果樊疏桐砸过去一句:“你欠我的就该告诉我!”

不想樊世荣也拿起了腔调:“我如果不告诉你呢?你能把我怎么样?”

是啊,老头子要真不说,樊疏桐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不过樊疏桐可不是省油的灯,威胁道:“如果今晚你不把地址告诉我,明儿就要你手下的人来给我收尸吧,我立马就从这酒店窗户跳下去。”

“呵呵……”樊世荣居然在电话里笑了起来,“儿啊,我可以打包票你今晚不会跳下去,至少在没见到朝夕前你是舍不得跳的,我没说错吧?”

樊疏桐差点又将电话砸了,但马上意识到如果他砸了电话,就表明自己输了,于是也在电话这边呵呵笑起来:“老头子,其实我只是试探你的,我已经知道朝夕的下落了,是寇海告诉我的,他来北京出差碰巧遇见了朝夕,我原想着借着这个电话跟你叙叙旧呢,没想到你这么不通情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

“疏桐我的儿,你好歹也做了我的儿子这么多年,我是你老子,我会不知道你的底?你要真知道朝夕的下落,会选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你在北京都晃荡三天了,何苦来着呢,人家不想见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北京待了三天?”樊疏桐蹭的一下就从床上跳起来。

“你是我樊世荣的儿子,你在外面干了些什么,我会不知道?”樊世荣在电话里不急不缓,似乎还很乐意跟儿子磨嘴皮子,“你不要生气,我是关心你,你不认我这个老子,我不能不认你这个儿子。其实做我儿子挺好的,你要是肯做我的儿子,我能让你找一个邓朝夕找三年?实话告诉你,三年前她离开聿市的第二天我就知道她的下落了,你要是没跟我翻脸,我早就把她的地址告诉你了……”

“那您现在说也不迟啊,我的爹——”

樊疏桐拖长着声音,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一直以土匪自居,殊不知土匪儿子肯定就有个土匪爹,他的爹比他还不省油,他怎么就忽略了呢?

樊世荣在电话里听到樊疏桐叫他爹,朗声大笑起来:“哎呀,我的儿啊,我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你叫我爹了!儿啊,不是做爹的不告诉你朝夕的下落,而是我答应了她不告诉你,我是军人,军人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樊疏桐抱着电话机子,又开始狼一样地转圈子了:“您偷偷告诉我,她又怎么会知道呢?您不告诉我,我今晚真会跳下去……”

“我说桐桐啊,不要老用这个来吓唬爸爸,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都这么大的人了……朝夕这个事嘛,我确实不能告诉你,如果我不遵守承诺,能带这么多年的兵吗?”樊世荣在电话里好言相劝,似乎又话里有话,“其实找个人也不难,是你把问题看得复杂了,你也当过兵,你要学会运用战略,打个比方,我们经常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有时候近在咫尺的人你偏要把他看得那么远,当然找不到了,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樊疏桐倏地瞪大眼睛,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近在咫尺?他脑子一向灵光,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老头子在暗示他吧,朝夕可能就在不远的地方,是这样吗?

“啪”地一下,樊疏桐也不跟首长道声别,直接挂了电话,高兴得满屋子乱窜,姜到底是老的辣啊,不直接告诉他,却通过这种方式暗示,不愧是带兵打过仗的人,任何时候都忘不了战略……

正高兴着,门外突然传来几声轻叩。

樊疏桐没好气地吼了句:“谁啊?”

没人应。

接着又是几声叩门。

樊疏桐气冲冲地跑去开门,“你他妈有病啊!”他呼啦一声拉开门,结果怎么着,门口斜靠着唐三,一身名牌西装,头发梳得溜光,整得跟个Gay似的。“哟,独守空房不好受吧?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妞?”唐三扯着嘴巴笑。

“你这么晚跑来干什么?”

“晚什么啊,还不到十二点呢,北京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你丫来了北京也不说声,到了我的地盘上,怎么着也得好好招呼你吧?”说着唐三径直走进房间,满屋子转悠,连浴室都瞄了两眼,还嘀咕,“没妞啊,良辰美景怎么能没妞呢?”

“滚你丫的!”樊疏桐骂了句,关上门跟着进了房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唐三,“你不是在聿市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儿才过来,你呢,啥时候来的?”

“来了有三天了。”

唐三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跟樊疏桐借了火点上烟,翘起腿晃悠:“我是接了寇海的电话,说你来了北京,他要我无论如何得照应着你,说你精神处于极度焦虑中,怕你受刺激精神崩溃寻短见。这不在一朋友家吃过饭我就赶紧过来看看,万一你真寻短见了,我可没法跟寇海交差。”

“滚!”樊疏桐懒得理他。

“走吧,为免你崩溃我带你找乐子去。”唐三屁股都没坐热,又起身,“还叫了两个朋友,就在楼下大堂,别让人家等久了。”

“我不去,我要睡觉。”

“没妞怎么睡觉啊,我带你找你妞去!”

“我今晚不要妞!”

“性取向改变了?”唐三嘴巴里没几句好话。

“你丫才变了呢,我累了,想休息!”樊疏桐确实没有玩的兴致,不肯动身。可是唐三才不管他愿不愿意,连拉带拽地拖他出门,樊疏桐知道今晚要不出去,唐三这蚂蟥是不会撒手的,只好换了衣服跟着出门。

一楼酒店大堂气派辉煌,果然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男男女女莺莺燕燕穿梭不停,唐三引着樊疏桐往休息区的茶轩走。那里闲闲地坐了好几个人,大约都是三更半夜不睡觉的夜猫子,个个人模狗样的,除了蔡四平是认得的,其他人樊疏桐都觉着很眼生,有一个人正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打电话,看不到脸。应该也不认识。

“来来来,介绍下,这位就是我给你们说的聿市头号祸害樊疏桐,将门虎子,将门虎子啊,他爹……”

“你他妈哪这么多废话?”樊疏桐眼睛横过去。他一向不喜欢别人提他爹,特别是在这种公共场合。

唐三知道犯了他的忌,赶紧打住,讪笑道:“你本来就是将门虎子嘛,我又没说错,来来来,给你介绍下……”他扯着樊疏桐,指着沙发上的一干狐朋狗友说,“这位是康盛文,这位是赵学兵,这位是林染秋,都是我死党,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

“幸会。”“幸会。”樊疏桐很有风度地跟那些公子哥一一握手,虽然他很不待见唐三这厮的纨绔作风,但在场面上他素来得体,握到林染秋的时候,林染秋笑着说:“久仰大名,很早就听老三谈起你,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别听他扯,我的名声都是他败坏的。”

樊疏桐又横了唐三一眼。

唐三哈哈大笑。

最后轮到坐在最角落里的一位男子,穿了件黑色薄呢大衣,眉眼深邃,嘴角微微勾着,透着隐约的笑意。

一直不见他吭声,显得很低调的样子。

可是即便他没有说话,却自有一种奇特的气场,抑或是内敛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樊疏桐没有跟他握手,只是冲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因为在他抬起头的刹那,樊疏桐认出来了,他们见过。

唐三指着他说:“这位,我就要隆重介绍了,士林,前几天你们在聿市高尔夫球场见过面的,阮少阮丘雄,跟你一样都是极品祸害,你是聿市头号祸害,他是京城头号祸害……”

“滚!”阮丘雄就差没一脚踹过去。

旁边的林染秋接过话:“他还有一个外号,叫‘嫩崽’,因为他是我外公最小的儿子,我外公快五十岁才生他。”

“哈哈哈……”

夜静极,这座城市的人们应该都已经进入梦乡了,醒着的往往是一些落寞无所归依的灵魂。这样的夜色虽然寂寥,但也安全,潜伏在心底的恶魔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否则潜伏太久,怕一不留神那恶魔就会破胸而出,将自己或者他人撕得粉碎。朝夕从林家应酬回来,洗完澡就一直面对着卧室的窗户站着,目光久久地凝视着游动在对面楼群墙上的光影和窗外窸窸窣窣的树叶,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出了窍,站着的只是她的躯壳。又仿佛是陷入一个黑不见底的梦魇,十分钟,三十分钟,她动不了,脑子很清明就是动不了,她祈求谁能来拍拍她叫醒她。

活着有多么不易,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能完好无恙地活到现在,算不算一个奇迹?经历了那样的万劫不复,经历了那样的九死一生,她还能像此刻这样,貌似悠闲地捧杯牛奶,站在温暖的卧室内听着许美静的《城里的月光》,是不是太幸福?

幸福……

真是感伤的字眼,正如此歌。这首歌是她的最爱,每晚必听,都听了三年了。轻轻的旋律在流淌,慢慢地撩拨郁积在心的忧伤,慢慢地泪湿眼眶。床头亮着盏台灯,幽幽地照着她的身影,孤伶伶的,屋子里沉寂得怕人。

朝夕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怀里揣了颗炸弹,几乎可以听到时间在倒数。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她总有种异样的焦虑感,似激动又似惶恐,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甚至能听到某个人熟悉的脚步声,忽近忽远,仿佛就在身边。近了,终于近了,她都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了。那么,她还等什么?

晚上回来的路上,她就跟林染秋请好了假,说是要出门一趟,去G省看个朋友。林染秋满口就应承了,虽然最近公司因为有个艺术展很忙,事情扎堆,但朝夕很少请假,难得开一次口,林染秋自然不会有异议。

“朝夕,真的……没有可能吗?我是说……”林染秋把车停在朝夕楼下的时候,看着朝夕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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