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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大气度,大智慧,大功业

经过了一天半的骑行,我在下午两点来钟的时候到达沛县。刚接近县城时,便在宽敞的大路边,看到高挂的有“沛公园”“大风歌广场”“歌风台”等宣传标牌,一见这些字样,便如狂飙入海般地真让我有些抑止不住地心潮澎湃,好像空气里充满了使人兴奋的元素,每一次的呼吸,都使我的心灵悸动不已。我仰望天空,那里却是蔚蓝色的澄静;我平眺城市,那里亦是苍灰色的宁静;刹那间,心中顿生一种幻象,仿佛这片曾经养育过一代枭雄的土地上,唯有我这一颗心在“怦怦”的跳动……

进入了熙熙攘攘的城市之后,我向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少年打探歌风台的所在地,他犹豫了一下,顺着街道一指说:“沿着这条路,可到大风歌广场,歌风台就应该在那里吧。”

我一边走,一边心下嘀咕:“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这‘就应该’三个字,说明了八成他也对歌风台的具体位置搞不清楚呢。”

到了大风歌广场,果然是一派帝王气象,空旷中,林立的铁旗杆上,高挑的都是铁链编织成的秦汉时帝王之冠上的旒纩状的旗子,广场就背依着一个绿草青青的小山丘,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歌风台?四下瞅瞅,空无一人,骑车到很远的一家饭店前问老板,老板向北一指说:“你继续往前走,就是沛公园,歌风台就应该在那里吧。”又一个“就应该”,真让我哭笑不得,我接着追问了一下:“到底在不在那里啊?”老板娘接过话茬儿,有点自嘲般地说:“虽说我们是当地人,可整天忙生意,这景那景的,我们还真没有特别在意过。”

我笑着说了声谢谢,其实,心里却在想:“老百姓不刻意在乎自己有着生于帝乡的荣耀,恰恰正是他们心地善良、为人质朴的最好的展现,就如老百姓不关心政治,恰恰就是社会最安稳、政治最清平的最好的证明一样。歌风台,在文人骚客的眼中是一种精神的象征,可老百姓并不一定会在意它的存在呢!”

我到了沛公园,果然有一高台,上面是沛公衣锦还乡时,众乡亲向他敬酒的群雕,我骑车在园中转了一会儿,停在雕像前正支起三角架自拍,一个很漂亮的女警察过来说:“这里不能停自行车。”我笑了笑,表示接受意见,乘机问她:“歌风台在什么地方?”她说:“歌风台在城南汉街尽头的龙湖边上。”呵呵,有了这么明确的地理位置,焉能还有找不到之理?

到了歌风台前,一眼望去,确实气派非凡;台上楼宇雄丽,殿堂恢宏,虽说此台已是在原址上的重建,但是,依然让人思绪翻飞;遥想当年,沛公平定天下,衣锦还乡,筑台故里,环视四方,他的胸中究竟有多少豪迈,又有多少忧伤?作为逐鹿中原的得主,他知道稍有不慎,这鹿便会易手他人,到了那时,自己就是想重做一个泗水亭长,都没有可能啊!身为皇帝,也许别人只看到自己的荣耀,可到底能有多少人能理解他心灵深处的隐忧呢?

面对父老乡亲诚意的敬酒,他不能拒绝,因为在那杯中荡漾着的是彼此的尊严,是昔日的亲朋故友对自己生命价值的重新认识;酒是醉人的,但是,自己作为一个从闾里走向权力巅峰的皇帝,他的心是不能醉的!经过了这么久的战乱,人心思治、思安、思太平啊!他知道今日的刘氏天下,绝非他一人之天下、一家之天下!他渴望自己的心与万民之心和谐共鸣的跳动,他渴望自己的福祉,与天下的福祉同源!但是,在他的目光所难以触及的暗处,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将在何时会突然发难……

沛公内心沉静的堤岸,最终被饱含热情的醇酒所冲决,他的灵魂就在这一刹那,随胸中的浩气,喷薄于天地之间,只见他掷杯雄舞、抒臆豪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四海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一遍又一遍地狂泻胸腑,高台上下,万民应和,其情其景,是何等的宏阔啊!也许,正是这一千古奇绝、响彻云霄的祈祷,感动了上天,才让汉祚延续了400年之久呢。

当然,我从不相信上天,更不相信命运。我驻足高台,俯看台下的龙湖,实质上,那就是两千多年前的泗水故道,一个水边的亭长,曾经在那里过着悠哉游哉的生活。他恢谐,他幽默,他豪爽,他也时常耍些小聪明,而这些小聪明的背后,确实也掩藏着他内在的大智慧;当然,如果一个人不管看似多么的普通,只要他的天性里不缺乏幽默和豪爽的情愫,那他一定就是一个大度大量且暗藏大智慧的人……

如果秦朝的苛政不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烈度,身为亭长的他,也许更愿意在较为安稳的生活里了此一生……然而,他却在无意间成了朝廷捉拿的罪犯,就在他无处可逃之时,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大起义,就在距沛县只有三百多里的大泽乡拉开了序幕,一时间,全国风云骤起,纷然响应,大片的土地,瞬间便不复为秦所有,原来那么强大的秦王朝,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刹那间,仿佛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听到了上天为秦王朝敲响的丧钟……秦失其鹿,国人都有权得之,谁不想试一试自己的运气呢?昔日的亭长,此时,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他举剑而出,走上了一条危机四伏、生死难料的荆棘路,一条他一旦踏上,就再也不愿回头的将以智慧和奋斗来证明自我生命的伟大和价值的路!

他无疑是一个卓绝的男子汉,随着争战的进程,命运竟然演化成了他与另一个也像他同样伟大的男子汉之间的抉择!一个是平民出身的亭长,一个是贵族出身的将裔;一个凭着自己的宽容大度,在自己的身边建立了一个强大无比的智囊团,而另一个却想凭借自己一身的勇武,取得最后的胜利;命运的天平,终于向着智慧一方倾斜了,平民胜出,一个大汉帝国就是这样,在智慧的光芒里诞生了!一个平民,就这样创造了一个开拓了千秋基业的神话传奇故事……

如今,在歌风台下的博物馆中,对刘邦介绍里,能够看到历史上许多关于天授皇权的记载,仔细分析一下,无不是牵强附会的东西。他成功了,那是他奋斗的结果。在这场以天下为枰棋的博弈中,他一不占天时,二不占地利,在局部的战争中,他何止一次曾被打得落花流水?但是,他却屡败屡战,最终夺得了战争的主动权,何也?正是因为他心宽如海,容得下一个个比自己聪明的脑袋,并放手让他们去指挥着一艘艘战船,把敌方一点点地挤压到了绝境。

沛公的传奇中,可以说隐藏着一个千古不变的真理,真正的强者,是在智慧的炉中炼制而成的!一个人的理想、意志、勇武、力量……如果失去了智慧的统领,他便只能是一介狂夫而已,虽然也可逞一时之雄,但他的愚昧,最终会把他送进万劫不复之境地的……

正当我的思绪还在泗水故道龙湖的波浪中荡漾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走上台来告诉我:“今天要关门了,明天八点上班,欢迎你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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