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高权重固然可喜,但也受到更多束缚。看你不顺眼的,一举一动都能给你揪出错来。贝常庆从政二十年,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临到晚年,尤其害怕被揪出错、闹得声名尽毁。
这贝家豪宅是儿子花钱建造,兴好他是个有能力的,不然说都说不清。
贝母养尊处优、被宠惯了,哪里知道丈夫的隐忧。因此,不悦地反驳:“低调什么?当官那么多年,我就没见你高调过。”
京都都知道,贝氏高门,一大家子好几个做大官的。
他们羡慕、妒忌、甚至恶意揣测贝家人横行霸道、恃强凌弱,各种高调行事。
事实上,他们都错了,贝家人很低调,包括那些贝家子孙,虽有些娇气,但都是品行端正的好孩子,甩那些高干子弟几条街去。尤其是贝律丞,年纪轻轻、功成名就。他在京都贵族圈儿众星捧月、一呼百应,但一直保持着谦逊绅士的风度。
贝母当然也有些虚荣心,但多年来,跟那些官太太来往也从不摆架子。即使被人甩了脸,也不跟她们一般见识。说实话,她觉得自己活的有些憋屈的。
如今乖儿子订婚,不搞的隆重些,那还订个什么劲儿?
贝母不服,见丈夫不搭腔,继续说:“半年前,傅检察长的儿子结婚,不是封锁了两条大道?两月前,郑市长孙儿满月酒,那可是放了半晚上的烟花。这里是京都!明令禁止放烟花的!你看看谁当一回事了?’
“你跟人家比什么?这事说小就小,说大就大。真被上面盯上了,帽子都戴不了,还有可能蹲进去呢。只为了那点面子上的好看,至于吗?”
贝父不满地皱眉,话语里已经带了指责。
“怎么不至于了?这订婚、结婚可是大事,人一辈子能结几次婚?”
贝母这下更气了,脸色都气白了。
离安看两人快要吵起来,忙劝道:“伯母,听伯父的,请些亲戚好友吃个饭就好了。没必要的。”
“怎么不必要?小离啊,你不懂,这种喜事须得大办,最好登报、上上新闻,跟那英国王子娶亲一样才好。”
越说越离谱,离安心知劝不了,推推贝律丞:“快去劝劝,快劝劝啊!”
贝律丞淡定地吃着饭,看她眼眸里都是担心,凑过去,贴着她耳朵说:“看不出来,我是给你创造机会去表现自己吗?”
离安:“……”
她转头看他唇角挂着笑,心里气得不行,忍不住用手掐他:“让你坏心!快点去劝!”
贝律丞笑着放下筷子,用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忽然道:“爸,妈,你看我们多恩爱啊!”
离安:“……”
她脸红如霞,心里把男人给活剐了一千遍。
这人越来越没正形了!
没正形的人接下来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实话说,好久没看爸妈秀恩爱了。所以,这是你们新一轮的秀恩爱方式吗?”
贝家父母:“……”
有人用欢声笑语来秀恩爱,有人用“争吵”来秀恩爱。
贝家父母时不时来一场口水之争,但丝毫不影响感情,因此,贝律丞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反而用另类秀恩爱来化解他们的争吵。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贝母首先红了脸,也不吵了,夹了点菜放进儿子碗里,嗔怪道:“好好吃你的饭。”
她给儿子夹菜,贝父给她夹菜,嘴里轻哄着:“儿子不差钱,真结婚了,在京都最大的酒店办个流水宴,那些过来参加宴会给的礼金就捐出去吧,反正咱也不差那点钱。”
贝母没有反对,只笑着反问:“你这样做,不怕被说作秀?”
贝父脸一红,咕噜喝了一口汤,摆出义正言辞的样子:“这是什么作秀?这是为人们做好事!”
贝母不说话,只看着他笑。
贝父被看得心虚,又咕噜喝了一口汤,低声说:“不过,捐钱时还是要低调些。记得管好那些娱记的嘴,就没什么了。”
贝母终于忍不住,捂嘴笑出声来。
离安也挺想笑,觉得这个大官,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的威严。越相处越觉得他们就是普通人,会生气、会开心、会胆怯、会耍小心机。
一顿愉快的晚餐结束,离安提议出去散步消食。
贝律丞没有异议,陪她偌大的宅院里闲逛。他给她介绍宅子的布局,大到格局风水,小到砖瓦涂料。还说宅子建成时,父亲不愿意住进来,他跟母亲劝了三个月,最后还是母亲提出分居,才说服了父亲。
“伯父也很有压力的。现在从政也是高危职业呢。”
她尽量用欢脱的语气,可说出来,就变了味。
没当官的,羡慕当官的有权、有钱,哪里知那钱权也是催命鬼,一不小心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活到现在,辩证问题看问题,是她唯一学到的东西。
贝律丞听出她话里的消极,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瓜,爱怜地说:“瞎说什么呢?还高危职业?我看啊,高危职业就是成为我的妻子。你瞧瞧,一听结婚,你就发怂!”
离安被他的话逗笑了:“如果成为你的妻子成为高危职业,这职业早已人满为患了。”
“那其中有你吗?”
“啊?”
“人满为患不可怕,如果其中没有你,才可怕。”
情话吧?
这是情话吧?
离安愣愣的,看他月色下温柔深情的眼眸,心忽然漏跳了一下。她赶忙低下头,又羞又慌。最近贝律丞越来越会撩她了!
她这种想法是正确的。
贝律丞带她去了花房,秋天的花房因为处于温室,依然百花争妍。她跟他走进去,看到千姿百态的鲜花,闻到丝丝缕缕的花香,不由得心情愉悦起来。
“这里好漂亮啊!这么多花,你种的?”
“不是,是我二姐的。她喜欢插花艺术,没结婚前,这些花都是她的宝贝,我们都不许进来的。”
“那我们现在进来,她会不会生气?”
“不会。”贝律丞说着走过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喃喃:“相反,她会很开心。她结婚前告诉我,这间花房是要留给她弟妹的。”
低语温柔,柔情缱绻,气氛在情话的渲染下,有些火热。
离安觉得自己被珍惜着,这种被珍惜的感动让她热血涌上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
浅浅啄了一下,又离开。严格说来,这并不算是一个吻。不过,不妨碍贝律丞激动、欣喜,是他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
他竭力控制自己去吻她的冲动,只紧紧抱住她,手指有些发颤。
“小离,我会对你好的。”
最后,他依然是郑重又严肃的承诺。
“嗯。我知道。”
离安轻轻应了声,任他紧紧拥着。
这一刻,他们似乎真正地灵魂相触。
可假象总易迷惑人的眼,甚至迷惑住人的心。
自花房相拥后,离安又在贝宅住了几天,然后任贝家母亲千留万留,还是打道回府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回家的当天就遇到了陆星野。
那一刻,好不容易铸造起来的防御心墙又在摇摇欲倒。
当时天色已近傍晚,他披着晚霞的余晖、拄着手杖走出来。虽然腿脚不好,但他走的优雅从容。一步一步,靠近了,半边脸俊美,半边脸凶狠,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惋惜?
疑惑?
为什么眼尾会有疤痕?
为什么不整去那道碍眼的疤痕?
离安心思复杂地站在原地,看到他迎面走来,见到她时,微微含笑点了下头。
这是邻里朋友间最可气疏离的打招呼方式。
冷淡疏离又不失绅士之礼。
他压根没有认出她。
离安恨恨地想,他没认出她是好还是不好?如果认出她,又是怎样一番态度?还会是现在的冷漠吗?
说不出是报复心还是不甘心,她在他走近时,忽然伸出了脚。
陆星野没有防备,腿脚又不好,还好他反应及时,在跌倒时,用手臂支撑,才没摔得太狼狈。不过,他还是半跪到了地上,右膝盖重重磕在了水泥地上。
“啊——”他痛的闷哼了一声,眉头皱成了川字,汗水从他的额头往下流。
离安见他摔倒了,心里快意了一会,可看他神情痛苦,又有些心疼,忙蹲下身扶住他:“喂,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的间隙,她暗中用手去摸他的小腿,不是截肢,这个认知让她莫名松了一口气。
陆星野竭力忍着痛,就觉女人的手往他裤腿里摸。他皱起眉,一把推开她,眼神带着询问:你在干什么?
离安读出他眼中的意思,也没回答,继续用手撩开他裤腿,检查另一条腿。
皮肤是温热的。
是真腿!
都没有截肢!
那么,应该没大问题。
她缓缓放下心来,抬起眼时看到他眉间紧皱、神情不耐。不知为何,她忽然想“报复”他。如何报复?
离安控制不住地一手按住他的双肩,然后强吻上去。
陆星野呆住了,他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大白天被人吃豆腐,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