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343000000002

第2章 元初杂剧繁荣原因研究

为什么杂剧在元代兴盛,并成为中国戏剧史上第一个黄金时代?明人王骥德深感迷惑不解:“此穷由天地开辟以来,不知越几百千万年,俟夷狄立中华,于是诸词人一时林立,始称作者之圣,呜呼异哉!”[1]近代以来,诸多研究元杂剧的专家学者一直试图解开这个谜,并进行了大量的探索。这个谜,也诱发了笔者的好奇心,使我情不自禁地步入这个迷宫,但所得结论则与他人有所不同。

公元1229年,蒙古贵族在选举窝阔台为大汗的盟会上,决定全力伐金,蒙古马队,从高原上滚滚而来,揭开了统一战争的序幕。

当时,统治黄河流域的女真贵族政权,腐朽荒败,荼毒百姓。支撑金政权的屯田军,早已成为不耕不战的社会疽痈,不堪一击。而统治江淮流域的赵宋政权,也是日薄西山,先无力单独灭亡金国,收复中原,后无力把蒙古马队驱之漠北,只有对外纳币求和,对内实行血腥的军事镇压与严酷的思想钳制。饱尝分裂之苦的南北庶民,都渴望结束长期的战争动乱。统一的使命,历史地落在蒙古马队身上。

继鲸吞金国,攻占大理,进驻吐蕃之后,忽必烈至元十六年(1279)灭掉南宋,终止了300多年几个政权并立的分裂局面,使我国疆域,“北逾阴山,西极流沙,东尽辽左,南越海表”[2]。“宇图之广,历古所无。”[3]

众所周知,我国漫长的封建时代呈现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循环往复。在“分久必合”之初,多是建立一个较为短暂的统一政权。春秋战国大分裂之后建立的秦朝,只维持了15年。魏晋南北朝之后的隋朝,延续了30年。但是,五代十国、南北宋金辽之后的元朝,却有90年气数。这90年,果真全像有人描述的那般黑暗么?作为久居漠北的蒙古族,统一长城内外、大江南北之后建立的“过渡”政权,却维持得比秦、隋两个汉人“过渡”政权长得多,这完全靠蒙古马队的军事高压能行么?对于蒙古贵族入主后的功过是非,由于封建时代汉族文人及史家的某些偏见,往往攻讦多于公允评价。有的史家已洞察这一现象:“以元享国不及百年,明人蔽于战胜余威,辄视如无物,加以种族之见横亘心中,有时杂以嘲讽。”[4]

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一个事物具有发生、发展、繁荣、衰亡的过程。而一个朝代也一般要经过建国、大治、衰落、亡国几个阶段。笔者经过一番考察认为,90载的元朝也有盛世,即南宋灭亡的至元十六年前后到大德十一年的约30年间。就是“蔽于战胜余威”的明人修《元史》,仍对这30年的天下大治赞扬备至。首先,褒扬元世祖元成宗重视农业,发展生产。一个久尚游牧文明的集团入主中华,非较快接受农业文明不可。《元史·世祖本纪》屡记:“世祖即位之初,首诏天下,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本,衣食以农桑为本。于是颁《农桑辑要》之书于民。”宋濂等评曰:“俾民崇本抑末,其睿见英识,与古先帝无异,岂辽、金所能比哉。”为便于管理全国农桑生产,元朝先后设置了劝农司、司农司、管田司、江南大司农司等中央与地方农业机构。忽必烈还诏令劝农官举察地方官吏的勤惰,升勤于农事者,降惰者,并派出官员“劝诱百姓,开垦田土,种植桑枣”。又颁布劝农之制十四条。世祖常常告诫臣下:“不得擅兴不急之役,妨夺农时。”“故世祖之世,家给人足。”

元成宗更胜之。“大德元年,罢妨农之役。十一年,申扰农之禁,力田者有赏,游惰者有罚,纵畜牧损禾稼桑枣者,责其偿而后罪之。由是大德之治,几于至元。”[5]

其次,世祖、成宗两个统治集团,较为关心民间疾苦,屡屡赈济灾民。据笔者粗略统计,仅至元二十七年,朝廷赈济各地方灾民的次数如下:一月五次;二月十三次;三月五次;四月十一次;五月七次;六月五次;七月六次;八月四次;九月三次;十月二次;十一月四次;十二月五次;共七十次。最多的一次是十月,“尚书省臣言:‘江阴、宁国等路大水,民流徙者四十五万八千四百七十八户。’帝曰:‘此亦何待上闻?当速赈之。’凡出粟五十八万二千八百八十九石”。

元成宗也是如此,仅大德四年就有数十起。并轻赋税,减少百姓负担。大德二年十二月,成宗“诏和市价直随给其主,违者罪之。定诸税钱三十取一,岁额以上勿增”。大德四年十一月,“诏颁宽令,免上都、大都、德兴大德五年丝银税粮;附近秣养马驼之郡,免税粮十分之三,其余免十分之一;徙罪各减半,杖罪以下释之。江北荒田许人耕种者,原拟第三年收税,今并展限一年,著为定例”。

努力使久经战乱的百姓休养生息的同时,世祖还命宣抚司四下奔走,“礼高年,问民疾苦”。成宗也常“诏遣使问民疾苦”。并于大德三年正月,“置各路惠民局,择良医主之”。

第三,世祖、成宗都轻刑罚,重德治。“元兴,其初未有法守,百司断理狱讼,循用金律,颇伤严刻。及世祖平宋,疆理混一,由是简除苛繁,始定新律,颁之有司,号曰《至元新格》。”此法“更用轻典,盖亦仁矣。世祖谓宰臣曰:‘朕或怒,有罪者使汝杀,汝勿杀,必迟回一、二日乃覆奏’”。明人宋濂等也由衷赞道:“斯言也,虽古仁君,何以过之。自后继体之君,惟刑之恤,凡郡国有疑狱,必遣官覆谳而从轻,死罪审录无冤者,亦必待报,然后加刑。……此君臣之间,唯知轻典之为尚。百年之间,天下七宁,亦其偶然而致哉。”[6]世祖管束各级官吏,“其职官污滥,量轻重议罚”。

成宗也如此。大德四年,“诏蒙古都元帅也速答而非奉旨勿擅决重刑”。成宗又极力限制皇亲国戚的不法行为。大德元年十二月,“诸王也只里部忽刺带于济南商河县侵扰居民,蹂践禾稼,帝命诘之,走归其部。帝曰:‘彼宗戚也,有是理耶!’其令也只里罪之。禁诸王、驸马并权豪,毋夺民田,其献田者有刑”。大德二年正月,“禁诸王、公主、驸马受诸人呈献公私田地及擅招户者”。七月又“诏王,驸马及近侍,自今奏事不经中书,辄传旨付外者,罪之”。

成宗还严加整肃官吏。大德六年正月,成宗问台臣:“朕闻江南富户侵占民田,以致贫者流离转徙,卿等常闻否?”台臣回答:“富户多乞护持玺书,依倚以欺贫民,官府不能诘治,宜悉追收为便。”成宗马上“命即行之”。大德七年,“七道奉使宣抚所罢赃污官吏凡一万八千四百七十三人,赃四万五千八百六十五锭,审冤狱五千一百七十六事”。

第四,世祖、成宗,皆能从谏如流。成宗即位之初,赏赐较多,中书省臣谏言:“国赋有常数,先帝常曰:‘凡赐与,虽有朕命,中书其斟酌之。’由是岁务节约,常有赢余。今诸王藩戚耗繁重,……而来会诸王尚多,恐无以及,乞俟其部,臣等酌量拟以闻。”成宗从之。不久,御史台臣言:“名分之重,无逾宰相,惟事业显著者可以当之,不可轻授。廉访司官岁以五月份按所属,次年正月还司。职官犯赃,敕授者听总司议,宣授者上闻。其本司声迹不佳者代之,受贿者依旧例比诸人加重。”成宗依允。大德六年十二月,御史台臣“请禁诸路酿酒,减免差税,赈济灾民。帝皆嘉纳,命中书即致行之”。

因此,《元史·食货志》总括道:“元初,取民未有定制。及世祖立法,一本于宽。其用之也,于宗戚则有岁赐,于凶荒则有赈恤,大率以亲亲爱民为重,而尤倦倦于农桑事,可谓知理财之本者矣。……世称元之治以至元、大德为首者,盖于此。”由此可见,明初的史家文士,都认为至元、大德是元代的盛世。就连由金入元,生活在元代前期,创作了《窦娥冤》、《鲁斋郎》等揭露现实黑暗的“铜豌豆”关汉卿,也写下了散曲《大德歌》称颂。而“大德之后,承平日久,弥文之习胜,而质简之意微,侥倖之门多,而方正之路塞。官冗于上,吏肆于下,言事者屡疏论列,而朝廷讫莫正之,势固然矣”[7]。

至元、大德年间,正是元杂剧的繁盛时期,《录鬼簿》中的“前辈已死名公才人,有所编传奇行于世者”,皆活动于此期,这难道是偶合吗?没有社会的安定,戏剧创作活动与演出活动可以从容进行并日臻繁荣么?元人罗宗信在《中原音韵序》中云:“国初混一,北方诸俊新声一作,古未有之,实治世之音也。”元初杂剧即为“北方诸俊”所作“新声”的一部分,不也属于“古未有之”的治世之音么!

近40年来,有些人试图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单一理论模式解说元杂剧繁荣之谜,但是,往往在尚未接触问题的实质之前,便已陷入自相矛盾之中。元杂剧繁荣的元代,经济无论与唐代,还是与北宋相比,都无以匹敌。因此,便有“城市经济畸形繁荣”说。而元大都,远不如唐长安、宋汴梁繁荣。马克思经常告诫人们,不能把这一理论当成一把万能钥匙到处乱用,“如果有人在这里加以歪曲,说经济因素是唯一的决定因素,那么他就把这个命题变成毫无内容的、抽象的、荒诞无稽的空话”[8]。

戏剧文化的繁荣,必以思想自由为因子,按照黑格尔的说法,“惟有当思想不去追寻别的东西,而只是以它自己——也就是最高尚的东西为思考对象时,即它寻求并发现它自身时,那才是它最优秀的活动”[9]。元杂剧的昌盛也是如此。至元、大德年间,较为开放,思想自由度很大。既让儒、道、释、基督、伊斯兰各教并行,又允许文化界、思想界发表各种异端学说。

元世祖崇尚儒学,启用儒士,接受汉法,拟定朝仪,制造礼乐,设置学校。鸿儒赵复“至燕,学子从者百余人。世祖在潜邸尝召见,问曰:‘我欲取宋,卿可导之乎?’对曰:‘宋,吾父母国也,未有引他人以伐吾父母者。’世祖悦,因不强之仕”。并建造八极书院,请赵复主持讲授。[10]世祖又令蒙古子弟从名儒许谦、吴澄等学习孔孟之说,熟悉治国理民之术。同时,纵容各派宗教活动。无论是中原已有的佛教,还是元太祖时就受到蒙古贵族青睐的道教;无论是中亚的伊斯兰教,还是西欧的基督教,都可以在全国各处自由宣扬本派教义,无所限制地发展信徒。另外,也可以发表无神论。如谢应芳编著《辨惑编》,摘录古书中有关反对封建迷信的材料,分为生死、疫病、鬼神、祭祀、淫祀、妖怪、巫术、卜巫、治丧、择葬、相法、禄命、方位、时日、异端十五类,每类前加有按语,发抒己见,其中,有的试图从认识论及社会历史发展上找出有神论产生的根源:“夫江南淫祠,在唐为狄梁公尽毁。唐衰礼废,继以五季之乱,妄意邀福,谄非其鬼,泛然以大号加封,紊杂祀典,祠庙滋多。里巷间土地有祠,盖实启于此。”

特别是元代对南宋和金朝遗民的反抗情绪也持宽容态度。例如,南宋遗民周密,在著述中颇推崇抗元的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而对降元者,极尽讽刺嘲弄之能事,如写“学问议论,一尊朱子,崇正辟邪,不遗余力”的道学家兼知州方回,“倡死封疆之说甚壮。忽北军至,忽不知其所在,人皆以为践初言死矣,遍寻访之不获。乃迎降于三十里外,鞑帕毡裘,跨马而还,有自得之色。郡人无不唾之”。[11](周密《癸辛杂识别集》)这般直接指斥降元汉官,照样发表,并且未受丝毫责难。后世评说:“密放浪山水,著《癸辛杂识》诸书,每述宋亡之由,多追究韩、贾,有《黍离》诗人‘彼何人哉’之感。”(《四库全书提要》)

又如南宋遗民邓牧,宋亡后拒绝出仕,隐居余杭山中灵霄宫内,与道士编撰《洞霄图志》,并著有《伯牙琴》一书,深思南宋亡国之因,觉察封建专制之弊。他在《君道篇》中痛斥封建皇权:“所谓君者,非有四目两喙,鳞头而羽臂也,状貌咸与人同,则夫人固可为也。今夺人所好,聚人所争,慢藏诲盗,冶容诲淫,欲长久治安可乎?”他还直接发表“败则盗贼成则王”的见解,“若刘汉中李晋阳,乱世则治主,治世则乱民也。有国有家,不思所以捄之,智鄙相笼,强弱相陵,天下之乱,何时而己乎。”又在《吏道篇》中揭露官吏的贪暴:“吏无避忌,白昼肆行,使天下敢怒而不敢言,敢怒而不敢诛。”他甚至同情百姓的反抗,认为原因出之于官府的剥夺:“人之乱也,由夺其食;人之危也,由竭其力;而号为理民者竭之而使危,夺之而使乱。”更有甚者,南宋遗民纷纷组结诗社,怀念故国,抒发黍离之感,在思想情感上与元朝抗衡,而元初统治集团仍予宽容,任其自由活动。李东阳《怀麓堂诗话》云:“元季国初,东南人士重诗社,每一有力者为主,聘诗人为考官,隔岁封题于诸郡能诗者,期以明春集卷,私试开榜名次,仍刻其优者,略如科举之法。今世所传,惟浦江吴氏《月泉吟社》。”文中的“吴氏”,指宋末义乌县令吴渭,元初与曾参加文天祥部队的谢翱等人,创建月泉吟社。至元二十三年(1286)十月十五日,吴渭等人向各地社友发出诗题,限五、七言四韵律诗,定于次年正月十五日收卷。三月后,共得江南社友诗二千七百三十五卷。经过评定,于三月三日揭榜,选中二百八十名,依次给予奖赏,并把所选诗章,编成一集付梓。诗中屡有“自笑偷生劳种植,西山输与采薇翁”,“已学渊明早赋归,东风吹醒梦中非”,“弃官杜甫罹天宝,辞令陶潜叹义熙”等句子,说明月泉吟士们都与伯夷、叔齐、陶渊明有相似的隐衷,所以,不约而同地借此寄寓自己忠于赵宋,不愿屈身仕元的爱国情思。后世学者对月泉诸士的放声歌哭式的反抗深深理解,明人毛晋跋《月泉吟社》云:“虽虬尾一握,然其与义熙人相尔汝,奇怀已足千秋矣!”清人全祖望也跋云:“月泉吟社诸公,以东篱北窗之风,抗节季宋,一时相与抚荣木而观流泉者,大率皆义熙人相尔汝,可谓壮矣!”

月泉诸公结社联吟,实际上是江南遗民反元情结的大宣泄。此时,距南宋亡国才七八年。这种诗社及活动,明显地与新政权对抗,而世祖集团置若罔闻,听之任之。这与清前期迭兴文字狱,呈鲜明对照。笔者认为,一方面,元初统治集团,热衷于军事镇压,疏于思想钳制;另一方面,这也是元初统治集团自信的表现,相信自己治国安邦的才能超过前代,力图以各种努力,达到天下大治,形成太平盛世,让江南遗民,在事实面前,通过对比,淡忘对南宋的怀念,逐渐消除对立情绪,以接受元朝的统治。这种宽容与自信,为元杂剧创作提供了良好的氛围。元初的杂剧作家们,既可写历史题材,借古讽今,又可以写现实题材,大胆揭露社会的阴暗面。从现存的元初各家剧本来看,各类题材皆可写,不受任何限制;剧作家们的思想无拘无束,在纵横广漠的思维空间里自由驰骋,才时时迸发出创作灵感,产生《窦娥冤》、《救风尘》、《汉宫秋》、《梧桐雨》、《西厢记》、《赵氏孤儿》等别开生面的佳作。如果元初也像清前期偏后那样大搞文字狱,钳制思想,那么,可能将是另一番景象。

元初,蒙古族以及名为色目人的西域各少数民族大量迁入中原,出现中国历史上又一次民族大融合。这次较之五胡十六国、五代十国更为规模空前。这是中西游牧文明与中原农业文明的一又次大碰撞。在某种意义上说,元杂剧是这两大文化撞击时迸发的一朵光彩夺目的火花。

公元1218年至1260年,蒙古人金戈铁马,弩炮火箭,先后三次西征,灭花剌子模、巴格达;破康里、木剌夷;克钦察、波兰;平俄罗斯、叙利亚,使蒙古成为横跨欧亚大陆的大帝国。蒙古贵族挟军事上的胜利,把欧洲与西亚大批被征服者迁徙到黄河流域。这些移民中,有被俘的工匠,被遣发的平民,也有携家带族的部落首领,及经营商业的各方人士。其中最多的是原居葱岭以西、黑海以东信仰伊斯兰教的各族庶民。他们迁入之后,大多数从事农业、手工业,或充当职业军人与传教士,或依贸易为业。元朝官方称之为“回回”。根据周密《癸辛杂识续集》记载,元初的回回,“皆以中原为家”,并遍及江南各市,尤聚居于广州、泉州、宁波等东南沿海城市。非洲旅行家伊本·拔都他游历中国之后记述云:“中国各城市中,都有伊斯兰教徒居住区,筑有清真寺,作为礼拜之所。”

元初所指的“西域”,范围很广,包括元的西北部以及窝阔台、察合台、钦察、伊利四大汗国,大致东起唐古特、畏兀儿,西至欧洲多瑙河流域与西亚高原。蒙古文字,原先采用畏兀儿字母。蒙古人入主中原之后,以汉语楷书和畏兀儿文作为通用文字。由于阿拉伯语与波斯语是中亚、西亚两种主要语言,为了加强与各汗国的联系,并与之进行文化、经济交流,至元二十六年,元世祖诏令成立回回国子学,招收贵族、官吏、富绅子弟入学,见习阿拉伯语和波斯语。随着西域人的移居和阿拉伯语、波斯语的传授,阿拉伯文化艺术纷纷传入中国。元朝王士点、商企翁编撰的《秘书监志》卷九“回回书籍”条目之下,列举至元十年北司收藏的阿拉伯文、波斯文书籍23种。

这次民族大融合的过程中,打破了汉族传统习俗,允许各民族习俗共存。至元十五年,“礼部议得:四方之民,风俗不一,若便一体禁约,似有未尽”。因此,“各从本俗不须禁约”。[12]而中亚游牧文明的礼乐对中原农业文明的冲击更大。“元之有国,肇兴朔漠,朝会燕飨之礼,多从本俗。”即使至元八年许衡、刘秉忠始制朝仪之后,世祖成宗“大飨宗戚,赐宴大臣,犹用本俗之礼为多”。“若其为乐,则自太祖征用旧乐于西夏,太宗征金太常遗乐于燕京。”以后,“大抵其于祭祀,率用雅乐,朝会飨燕,则用燕乐”。[13]演奏宴乐的乐器有兴隆笙、殿庭笙、琵琶、筝、火不思、胡琴、方响、觱篥、龙笛、羌笛、头管、纂、箜篌、云璈、戏竹、杖鼓、札鼓、和鼓、水盏等,许多是西域乐器,显然常常演奏的是蒙古贵族惯听的西域乐曲。这种礼乐习俗及审美趣味不能不影响到元杂剧。如果完全与之相违,元杂剧能在元初迅速成长繁盛么?明人王世贞洞察此情:“自金、元入主中国,所用胡乐,嘈杂凄紧,缓急之间,词不能按,乃更为新声以媚之。”关汉卿、白仁甫等创作杂剧时,“但大江南北,渐染胡语”,因而“时时采入”。[14]

特别是在这次民族大融合的过程中,它冲击了汉代以来独尊儒术,以及宋代程朱理学一统的沉寂局面,解除了元初杂剧作家的许多精神桎梏,使他们可以大胆抒写真实感受。世祖成宗两大集团,思想比较开放,不把哪教哪派定为一尊,而让儒、道、释、伊斯兰、基督各教以及教中各派自由活动,几乎各教各派首领,先后都与两大统治集团关系密切,就连刚刚外来的基督教也是如此。1289年,基督教方济各会教士孟高维诺,携带东罗马教皇致元世祖的书信,经波斯,取海道来华。孟在大德八年底和九年初,两次致书克里米亚可萨利亚教士,津津乐道元成宗对他的信任,他可以定期入宫,宫中有他一个职位;他已在大都建造了第一座基督教教堂,前后有三万多人受洗礼;元成宗很喜欢听教堂儿童歌诗班唱圣歌,并希望欧洲不断派遣使者来华。世祖成宗两大集团,在本身中亚游牧文明的基础上,既接受中原的农业文明,又吸收外来的欧洲文明,这种兼收并蓄的胸怀,是滋生元杂剧精神的温床。政策的宽容,是元杂剧繁荣的催化剂。从现在留存下来的“前辈已死名公才人”的杂剧来看,题材广泛,没有禁区。剧作家们可以宣扬各家观点,可以倾泻内心郁抑,不受任何限制。

也许有人会以《元史·刑法志》“诸妄撰词曲”等条文来质疑,笔者认为,现存《元史·刑法志》中的条文,是元代中后期制定的。世祖时,改定金律,简除繁苛为《至元新格》,不可能有限制词曲创作的“繁苛”条文。后来,“仁宗之时,又以格例条画有关于风纪者,类集成书,号曰《风宪宏纲》。至英宗时,复命宰执儒臣取前书而加损益焉。书成,号曰《大元通制》”(《元史·刑法志》)。因此,这几段条文起码是《风宪宏纲》中才有的。试想,如果元初两朝,就在法律中规定:“诸妄撰词曲,诬人以犯上恶言者处死。”“诸乱制词曲为讥议者流。”那么,此期众多剧作家不就违反禁令吗?然而,并未见有杂剧作家因之获罪,足见世祖、成宗两朝还没有这般律令。[15]

元杂剧为什么是四折一楔子的体制?一直众说纷纭。笔者认为,这种体制,是蒙古人、色目人游牧生活节奏与心理节奏的外化。这些游牧民族,其生活在逐水草而居的马背上。这与农业文明的田野耕作不同,更与江南水乡的慢悠摇橹有别。就是入主中原后的蒙古马队,心理空间仍然回响着“哒哒”的马蹄声。加之燕赵已久受女真人统治,蒙古人与西域色目人及金人也有诸多共同之处。这样,使元初的燕赵观众乐于观赏结构紧凑的四折杂剧,而难于接受南方连演几天几夜的“戏文”。南宋末年有人记录,蒙古“国王出师,亦从女乐随行。率十七八美女,极慧黠,多以十四弦弹大官乐,四拍子为节,甚低,其舞甚异”(孟洪《蒙鞑实录》)。其中所记“四拍子为节”和四折一楔子,有无内在联系呢?起码可以说明蒙古贵族喜听“四拍子为节”的乐曲,“四拍子”是与他们的心理节奏合律的。

善骑射、逐水草、能歌善舞的蒙古人与色目人,在长期的游牧生活中形成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显然与男耕女织的汉族人不同。这也导致二者的审美趣味和娱乐方式的差异。蒙古人出征,军中随带优伶,“先是破唆都时,获优人李元吉,善歌。诸势家少年婢子,从习北唱。元吉作古传戏,有四方王母献蟠桃等传。其戏有官人、朱子、旦娘、拘奴等号,凡十二人,着锦袍绣衣,击鼓吹箫,弹琴抚掌,闹以檀槽,更出迭入为戏”(《大越史记全书》卷七)。这类娱乐方式的弥漫,使元初文人,“凡所制作,皆足以鸣国家气化之盛,自是北乐府出,一洗东南习俗之陋。大抵雅乐不作”[16]。可知当时流行的乐府属于俗乐,曲家竞相制作,并使一代人的观念完全改变,鄙视原来雅乐盛行的东南习俗。

这时文化界人士的价值观念,也发生巨大变化,他们不屑于赋唐诗填宋词,而沉醉于元曲创作之中,认为“学今之乐府,则不然。儒者每薄之,愚谓:迂阔庸腐之资无能也,非薄之也;必若通儒俊才,乃能造其妙也”[17]。公然嘲笑儒生菲薄元曲为“迂阔庸腐之资无能也”,进而称颂元曲作者是“通儒俊才”。这并非因知识分子地位低下,才与优人为伍,从事元杂剧创作的。王骥德对胡鸿胪说:“元时,台省元臣、郡邑正官,皆其国人为之;中州人每沉抑下僚,志不获展,如关汉卿乃太医院尹,马致远江浙行省务官,宫大用钓台山长,郑德辉杭州路吏,张小山首领官,于是多有用之才,寓于声歌,以纾其拂郁感慨之怀,所谓不得其平而鸣也。”而后他又断然反驳云:“然其时如贯酸斋、白无咎、杨西庵、胡紫山、卢疏斋、赵松雪、虞邵庵辈,皆昔之宰执贵人也,而未尝不工于词。”[18]可见有些知识分子地位低下,并非元杂剧繁荣的主要原因之一。

更何况“前辈已死名公才人”,许多是不愿为官。元人述云:“我皇元初并海宇,而金之遗民,若杜散人、白兰谷、关已斋辈,皆不屑仕进,乃嘲弄风月,留连光景,庸俗易之,用世者嗤之。三君之心,固难识也。”元初,世祖、成宗都多次吸收知识分子入仕,为什么此三人“皆不屑仕进”呢?从现存材料较多的白朴来看,他“幼经丧乱,仓皇失母,便有山川满目之叹。逮亡国恒郁郁不乐,以故放浪形骸,期于适意”,“栖迟衡门,视荣利蔑如也。”(王博文《天籁集序》)白朴另一友人说他“少有志天下,已而事乃大谬。顾其先为金世臣,既不欲高蹈远引以抗其节,又不欲使爵禄以干其身”(孙大维《天籁集序》)。白朴自己也在《沁园春》词中自叙:“念一身九患,天教寂寞,百年孤愤,日就衰残。麋鹿难驯,金镳纵好,志在长林丰草间。”他以遗民自居,不愿出仕。

元初鉴于前代科举之蔽,即仕人皆钻入书本,以诗词附庸风雅,倦于政事实务,因而不行科考,实行选举。“凡选举守令,至元八年,诏以户口增,田野辟,词讼简,盗贼息,赋役均五事备者为上选。九年,以五事备者为上选,升一等。四事备者,减一资。三事有成者为中选,依常例迁转。四事不备者,添一资。五事俱不举者,黜降一等。二十三年,诏:‘劝课农桑,克勤奉职者,以次升奖。其追于事者,答罢之’。”[19]笔者认为:这种年年考核政绩,作为升降奖惩标准的选拔制,远较科举考试为益。如此选贤任能,成为元初迅速恢复生产,发展经济,安定社会的有效措施之一。

明人较为注重地域与民族造成的文化差别,王世贞把北杂剧与明传奇进行一番比较后发现:“凡曲,北字多而调促,促处见筋;南字少而调缓,缓处见眼。北则辞情多而声情少,南则辞情少而声情多。北力在弦,南力在板。北宜和歌,南宜独奏。北气易粗,南气易弱。”并认为北曲的繁兴是一代审美风尚造成的,“词不快北耳而后有北曲”。[20]王骥德进行历史性考察之后说:“入元而益漫衍其制,栉调比声,北曲遂擅盛一代;顾未免滞于弦索,且多染胡语”,“北国之乐,仅袭胡戎。”[21]何良俊具体论述道:“排名如〔阿那忽〕、〔相公爱〕、〔也不罗〕、〔醉也摩挲〕、〔忽都白〕、〔唐兀歹〕之类,皆是胡语。”[22]这些曲牌,还证明元杂剧演唱中采用许多胡地音乐,因为它们都出自李直夫、关汉卿、王实甫的创作中。

这类胡地音乐,早在唐代就传入中原。但在大都一带盛行,显然是随着西域人与蒙古人的大批入居。西域各族人民擅长歌舞:“在传统节日里,高昌王国的臣民通常在当地大寺院举行盛大庙会,会上演出多为佛教内容的戏剧,或通过连环画一类的形象,以生动的语言、手势演唱劝人从善的佛生前的故事,场面十分热闹。”(耿世民《维吾尔族古代文化和文献概论》)联邦德国突厥语学专家葛玛丽认为:“对当时(内地)汉族人来说,古代新疆的说唱艺术、哑剧、舞剧、歌唱、乐队及原始戏剧具有很大的诱惑力。”[23]由金朝礼部侍郎乌古孙仲端去西域,见“其妇人衣白,面亦衣,止外其目,间有髯者,并业歌舞音乐。其织红裁缝,皆男子为之,亦有倡优百戏”[24],到元初“世民风机巧,虽郊野山林之人,亦知谈笑,亦解弄舞娱嬉;而况膏腴阀阅,市井丰富之子弟,人知优伶发新巧之笑,极下里之欢,反有同于教坊之本色者”(胡紫山《紫山大全集》);从高昌回鹊国王阿厮兰汗,接待汉使礼节为“张乐饮宴,为优戏,至暮”[25],到元代宫廷的频繁演出活动,可窥视其内在的联系。元人入主后,如果没有以其习俗风尚冲击中原传统的诗教礼乐,能使元杂剧迅速发达昌盛么;如果没有以其马上生活节奏与审美趣味,影响大都、中州一带的勾栏演出,能迅速形成与南方戏文截然不同的四折杂剧么?

王骥德深思熟虑之后,猛然悟出元杂剧繁荣之谜:“盖胜国时,上下成风,皆以词为尚,于是业有专门。”元初王、关、马、白等“胜国诸贤,盖气数一时之盛”[26]。此言信然。

笔者首肯王氏“气数”之说,认为元杂剧繁荣的谜底应为:元初社会相对安定,思想较为自由,创作不受限制,时逢民族大融合之际,中亚游牧文明冲击着中原农业文明而所致。由此可见,元杂剧这朵奇葩不是长在历史荒漠之上,而是根植于一方华夏文化沃土之中。

(原载《文艺研究》1989年5期)

注释:

[1]王骥德:《曲律》,《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四),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

[2]《元史·地理志》。

[3]《元史·世祖本纪》,以下所引《元史·世祖本纪》和《元史:成宗本纪》不再注。

[4]陈垣:《元西域人华化考》,中华书局1962年版。

[5]《元史·食货志》。

[6]《元史·刑法志》。

[7]《元史·百官志》。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477页。

[9]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10页。

[10]《元史·儒学一》。

[11]转引自沈福伟:《中西文化交流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12]《元典章·礼部》。

[13]《元史·礼乐志》。

[14]王世贞:《曲藻》,见《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四)。

[15]转引自沈福伟:《中西文化交流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16]虞集:《中原音韵序》,《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一)。

[17]罗宗信:《中原音韵序》,《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一)。

[18]朱经:《青楼集序》,《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二)。

[19]《元史·选举志》。

[20]王世贞:《曲藻》,《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四),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

[21]王骥德:《曲律》,《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四),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

[22]何良俊:《曲论》,《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四),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

[23]葛玛丽:《高昌回鹘王国(公元850—1250)》,《新疆大学学报》1980年第2期。

[24]《金史·宣宗本纪》。

[25]《宋史·高昌传》。

[26]王骥德:《曲律》,《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四),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

同类推荐
  • 青少年爱玩的魔术全集:科学魔术

    青少年爱玩的魔术全集:科学魔术

    本书是专为青少年和魔术初级爱好者量身打造的魔术全集。通过轻松活泼的语言,图文并茂的方式,将一个个奇妙、有趣的科学魔术展现在青少年面前。本书采用循序渐进的方法,选取了生活中简单易学的小魔术,通过直观的图解和明白简洁的语言,让人一看就懂,一学就会;更能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成为魔术高手,成为朋友中最受欢迎的开心果。
  • 石刻:奇特石刻神工

    石刻:奇特石刻神工

    大足石刻是重庆大足县内102处摩崖造像的总称,其规模宏大,刻艺精湛,内容丰富,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在我国古代石窟艺术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大足石刻最初开凿于892年,历经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代至1162年完成,历时250多年,余韵延至明清,历经沧桑,是一座历史悠久的石窟艺术宝库。
  • 长卷:国画长卷风采

    长卷:国画长卷风采

    本套作品根据中华文化形态的结构模式,共分为10套,每套冠以具有丰富内涵的套书名。再以归类细分的形式或约定俗成的说法,每套分为10册,每册冠以别具深意的主标题书名和明确直观的副标题书名。每套自成体系,每册相互补充,横向开拓,纵向深入,全景式反映了整个中华文化的博大规模,凝聚性体现了整个中华文化的厚重精深,可以说是全面展现中华文化的大博览。因此,非常适合广大读者阅读和珍藏,也非常适合各级图书馆装备和陈列。
  • 艺术哲学提要

    艺术哲学提要

    《艺术哲学提要》是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中国智慧美学的世界视域会通研究》(项目编号12YJA751018)的阶段性成果。该成果在借鉴和消化中国智慧美学非二非不二思维方式和无所执著、明白四达生命智慧的基础上,围绕艺术哲学有史以来形成的诸多主要标志性研究成果,系统阐述了艺术的观念、性质、起源、类型、结构、创造、鉴赏、品格、功能等艺术哲学基本问题,高度凝练和阐发了艺术哲学旨在发明无善无恶、无关无丑、无真无假之原始本心的学术宗旨及艺术旨在为人们提供诗意地栖息的场所,启发人们获得无所执著、周遍含容、平等不二智慧关学精神的终极目的。对人们重新反思有史以来艺术哲学诸多基本命题、理论观点和研究方法等,建构具有世界视域、中国精神的艺术哲学研究新格局,富有极其重要的尝试和启发意义。
  • 青少年爱玩的魔术全集:生活魔术

    青少年爱玩的魔术全集:生活魔术

    本书是专为青少年和魔术初级爱好者量身打造的魔术全集。通过轻松活泼的语言,图文并茂的方式,将一个个奇妙、有趣的生活魔术展现在青少年面前。本书采用循序渐进的方法,选取了生活中简单易学的小魔术,通过直观的图解和明白简洁的语言,让人一看就懂,一学就会;更能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成为魔术高手,成为朋友中受欢迎的开心果。
热门推荐
  • 大方等大集经

    大方等大集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白雨斋词话

    白雨斋词话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惟愿时光不辜负(精致珍藏版)

    惟愿时光不辜负(精致珍藏版)

    我们常常要借助一个男人的光线,才能看见他背后的女人,但林徽因是一个例外。在她身上,折射着许多优杰出人的光芒,而她反过来又为这些男人增添了光彩。林徽因被后人喻为“一个人文符号”,是“中西文化的融合”和“中国知识女性的杰出代表和光辉典范”,而她可能并不在乎这些光环, 觉得自己不过是做到了一个真实的自己而已,这样的女子是被人仰望的。相对于林徽因来说,张幼仪是就像乡间常见的碎花布,不洋气也不时尚,虽然合乎大众人的审美,但却引不起男人们的兴致,她就是一个实实在在、普普通通的女人。当林徽因吟咏四月天的美,当陆小曼描画着曼妙的转身,张幼仪只能躲在背后看别人的风景。面对所有的不公,她不声张、不悲怨,自始至终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抛弃所有喧嚣与浮华,提升自己,修炼自己。终于,“优雅勇敢”的张幼仪向我们走来。
  • 两代人的成长

    两代人的成长

    世界上有一种平行线可以相交,那就是父亲和儿子。从同宗同源出发,父亲和儿子在不同的时间地点、以不同的方式行走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最终融合,变成了一个人。父亲初中留校当教师,走上了中学教师工作岗位,评上了中学高级教师、当选了人民代表,著书立说获大奖。儿子初中学习成绩年级倒数,高三毕业学校理科考第一。父亲要做西天的如来佛、儿子要做西天取经的孙行者。
  • 异成蛊

    异成蛊

    世上有人,便有神。神也是人。神也能生,也会死,也有情义爱憎。仅此而已。怨憎会,纠纠缠缠一世。爱别离,分分合合一世。求不得,寻寻觅觅一世。梁雁曾经痛恨背叛,因为背叛使人五蕴皆苦。可当孽缘落成之后,一切的背叛都是皆大欢喜时的理所应当。“曾有蛊为祸,有命为一人。”闻人异如是说。【是古今两代小魔仙伙同一群妖魔鬼怪四处折腾的——现代非主流版本聊斋志异。不开心的时候就点进来添个堵吧!_(┐「ε:)_】
  • 中国人一定要知道的奇言趣语

    中国人一定要知道的奇言趣语

    本书是一本融知识性、趣味性和实用价值于一体的、完美的语言文化读本。书中内容包括:琅琅上口的谚语,充满智慧的歇后语,诙谐幽默的精彩对联,深入浅出的日常俗语,知识丰富的谜语,意境优美的唐诗宋词,是浓缩了中华民族文化经典的优秀读本。
  • 贤识录

    贤识录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王者爱恋

    王者爱恋

    一款火爆的游戏《王者荣耀》,将8个人联系在一起,他们拥有着超强的游戏操作能力,有着自己对于游戏的热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命,在校园里竞技社团里相遇,渐渐地萌发像棉花糖一样甜美的爱情,就像王者荣耀里的人物一样,都是他们真正的样子的再现。戚雪乔,游戏英雄小乔,游戏ID乔妹傻乎乎谢家玉,游戏英雄周瑜,游戏ID秀秀皮肤而已吕子鹏,游戏英雄吕布,游戏ID我是你男神穆葵,游戏英雄虞姬,游戏ID姑娘要奋斗韩梅儿,游戏英雄貂蝉,游戏ID可爱点儿欧阳容,游戏英雄项羽,游戏ID黑暗且葵师陶谦,游戏英雄李白,游戏ID逍遥快活苏柒,游戏英雄王昭君,游戏ID未闻伊花
  • 律动山川有道情

    律动山川有道情

    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有一百多首诗词的这本小册子《律动山川有道情(张继昌诗词选)》,是作者张继昌三十多年来平时生活中和各处走走时的一些感触。写旧体诗词讲究格律平仄,在这方面古人已为我们树立了典范。为了写好旧体诗,作者也看了一些这方面的书。但作者以为写旧体诗,既要讲究规范,又不要太拘泥于形式。特别是平仄,如刻意为之,则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诗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学古人写诗,主要应当学习他们对事物观察的细微,学习他们写诗所要表达的意境和情趣。单就形式而言,即便是古人,也不是在所有的地方都十分讲究的,名流亦是如此。
  • 傲娇竹马在线崩溃

    傲娇竹马在线崩溃

    “我不许你喜欢别人,你只许喜欢我,你的眼里只能有我!”傲娇竹马在线强调,不允许她喜欢别人。夏小舞毫无波澜,一而再,再而三忽略他。夜轻羽怒火攻心,直接抢人,扛回家!他错过她一次,绝不会错过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