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影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在庆祝中日恢复邦交十周年之际上映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以中日两国围棋手在三十年间的悲欢离合为题材的故事影片。影片主人公况易山和松波是中日围棋名家。他们相识于1924年北洋军阀庞某为庆祝他的六十寿辰而举行的棋会上。在黑暗腐朽的旧中国，棋类运动在统治者的眼里，不过是他们附庸风雅的点缀品而已。况易山秉性耿直，在与庞总长对弈时，因不愿下“奉承棋”，竟被抓入大狱。他与松波留下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而后，况易山将儿子阿明送到日本，在松波手下学艺。1937年，日本****发动了侵华战争。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中日人民蒙受了空前的灾难。况易山与松波因此而家破人亡，失去了亲人。况易山误以为阿明之死是因松波出卖。直到解放后的1956年，松波随日本围棋代表团访华并前来寻访况易山，才前怨冰释。当影片结尾，在阳光照耀下的古长城垛口，这两位经历了恩恩仇仇的人世沧桑的老棋手，口述棋步，又重新摆开了三十年前没有下完的棋局时，我们的确被强烈地震动了，一种甜酸苦辣的滋味涌上了心头。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之所以感人至深，不在于影片叙述了一个曲折的故事，而是在于通过这一故事概括了一个时代，一段中日两国人民都难以忘怀的岁月。编导者忠于事实，正视历史，一方面描绘了中日人民之间的传统友谊，一方面真实地揭露了日本****给中国人民和日本人民造成的痛苦与灾难。影片运用“九·一八事变”，日军入侵华北、血洗南京等触目惊心的历史镜头，控诉了日本****者屠杀中国人民的血腥罪行，同时也客观地描写了战争给日本人民造成的创伤。战争结束后，横滨、东京街头一片焦土，流氓、阿飞、扒手遍地，乞丐成群的景象同样使人触目惊心。影片展现的这段中日关系上的沉痛历史，对于今天两国的青年都有着深刻的教育作用。它启示两国人民，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就必须时刻警惕日本****势力的抬头。最近，日本文部省在修改教科书时篡改历史，激起了中日两国人民的极大愤慨。这部影片的上映对那些复活日本****的右翼分子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对于拥护两国友谊的进步力量是一个强有力的支持。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选择围棋运动作为题材来反映重大的历史内容，体现深邃的主题，编导者可谓匠心独具。记得陈老总说过这样的话：国运衰则棋运衰，国运昌则棋运昌。要发展体育运动，使体育成为国与国之间的友谊纽带与桥梁，国家要独立、富强、昌盛，国与国之间必须平等、友好，否则只能是一句空话。影片中这一深刻的道理是通过生动的情节来体现的。松波与况易山一开始只是一心想把围棋下好，除了围棋似乎不知有其他。况易山为了维护棋道尊严，不惜得罪军阀庞某；而松波一旦发现况易山棋艺的高超，不顾自身安危，夜访况易山。他重棋艺，更重友谊。当他发现况易山之子阿明颇具围棋天赋时，竟当众给易山跪下，求他把阿明送给他，带回日本去培养。六年后，在乱世之中，况易山仍十分信任松波，他卖掉家当做盘缠，送子赴日。棋艺、友谊，在这两个普通的中国人和日本人面前表现得何等浓烈！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场战争会把这一切轰得粉碎。在战争中，况易山妻女皆被日本兵所杀，儿子阿明在日本又惨遭宪兵暗杀，松波在战争中也受尽熬煎，失去了弟子、亲人，女儿也因阿明之死被逼致疯。在1945年战争结束时，这两个献身棋艺、友谊的知音，由于战争加上误解，竟成了仇人，几乎拔刀相见。影片通过况易山和松波的经历和遭遇，有力地说明了，只有驱逐了侵略战争这个恶魔，在和平友好的气氛中，才能发展棋艺和友谊。棋艺如此，其他运动项目乃至国与国之间的文化、经济、技术各项交流也是如此。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中展示的中日两国围棋手的崇高品质是十分感人的。况易山这个人物集中体现了中国人民热爱祖国的崇高气节和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精神。况易山视围棋如生命，但是，当侵略者的战火烧到家门口时，他把民族气节看得比生命更为重要。影片有一场断指明志的戏催人泪下：日本侵略者尾歧逼迫况易山对弈以表示对“新秩序”的臣服，况坚决不从。尾岐将指挥刀放在况易山手上，怪叫，不下棋，就要砍断他的手指。况易山面不变色，眼睛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他操起棋盒猛力朝刀背上砸去，两个指头被切掉，鲜血四溅。这一砸，表现了中国人民的威风，把敌人的嚣张气焰扫荡殆尽，在况易山之子况阿明身上也体现了中国人民的堂堂正气和“奋飞”的精神。阿明赴日以后，牢记“奋飞”的教导，刻苦学习，终于夺得日本棋坛“天圣位”的称号。但是，当日本官方逼迫阿明改变国籍，阿明发现自己将被日本侵略者利用当作“中日亲善”的象征性人物时，他毅然决然地发表声明：我是一个中国人，我不能背叛自己的祖国……我放弃天圣位，退出日本棋坛！后来，阿明在偷渡回国途中被日本右翼分子出卖，遭暗杀。况易山父子把国家的荣誉、民族的尊严看成高于一切的精神，不仅对我国运动员，也对各行各业的人们特别是年青一代，都有深刻的教育意义。
松波是日本围棋名手，又是日本普通人民的典型。影片真实地反映了他对日本****的认识由糊涂到清醒的过程。一开始，松波对日本****者发动的侵略战争的性质是不清楚的。当况阿明从西方报纸上看到日本血洗南京的消息，坚决要求回国时，松波怒不可遏，他狠狠打了阿明一记耳光，斥责道：“这是造谣！肯定是美国人的阴谋诡计。日本军队不会干出这种事来。你听着，日本是为了保护中国不受美国和英国的侵略，为了我们亚洲人才流血牺牲的。”松波当时的确受了日本****宣传的蒙骗。但是，松波的本质又是很正直善良的。他支持阿明放弃了“天圣位”，也同意自己女儿随阿明偷渡回中国。当阿明在偷渡中惨遭不幸，他又作为二等兵派往中国作战，目睹了日本军队在中国的所作所为后，他逐渐清醒了。特别是当他亲眼看见况易山被迫断指，才更加明白了这场战争的性质。他悔恨交加，良心上受到极大谴责，终日借酒消愁。1956年，他终于亲自来向况易山道歉。他见到况易山，长跪于地。此情此景表达了日本人民的忏悔之情。我们由此看到了日本人民诚实、善良的品质。日本人民是友好的，侵略战争的罪责应该由一小撮****者来承担。
一盘棋概括三十多年中日关系的历史，影片在选材、立意、表现手法上都有创新。影片结构严谨，语言精练，注重人物的性格描绘。饰演松波和况易山的演员三国连太郎和孙道临的表演厚实、凝重、洗练，的确是一部具有思想深度，编、导、演俱佳的影片。如果说，影片有什么不足的话，作为体育题材影片，对围棋本身的表现似嫌过略。如在体现主题、刻画人物的同时，也使观众能多领略围棋艺术的特点，或许会给影片增加更多的情趣。
（原载《新体育》1982年第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