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非卿直接避开了他的眼睛，华燕珵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华寻珍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咬着嘴唇。
只有凌夜，向重夜繁这里走了一步，他无声的动作已经能够表明他的态度。
重夜繁冷笑了一声，“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本王自会承担，现在，你们都给本王让开！”
可没想到，第一个拦住他的人，却是水灵净自己。
水灵净拉了拉重夜繁的衣袖，对着面露疑惑的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王爷，净儿恐怕是不能够，跟您一起离开这里了。”
重夜繁看了她一会，皱着眉说道：“你现在不要说话，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水灵净摇了摇头，“王爷，净儿不是妖。”
“本王知道，”重夜繁突然笑了出来，“你只是本王身边一个不听话的小丫鬟。”
“王爷，净儿没有跟您开玩笑。”水灵净脸上的表情正经极了，若是仔细看的话，她的脸色其实正一点一点的变得苍白起来。
虽然她的确是脱离了五心湖的掌控，可她所受的损害也太大了，她能够感觉到灵力自她的身体里面慢慢的流失。
刚刚她化为人形，已经用去了白玉所有的力量，那块姬如霜赠与她的白玉在刚才已经碎裂在五心湖当中，她还能够站在这里，靠的也不过是那一点执念。
重夜繁的脸色慢慢的变了，“净儿，不要任性。”
水灵净露出一个笑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华寻珍，又重新看向他，“其实，有些话，净儿早就应该要说，只是一直舍不得而已。”
“既然舍不得，那就不要说。”
“不，已经不能够再继续拖下去了，”水灵净缓缓地摇头，一只手慢慢的抚上他的脸颊，眼神迷恋又哀伤，“王爷相信净儿吗？”
重夜繁点头。
“其实，王爷与华小姐，才是天生的一对，净儿的出现，只不过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现在，已经是让所有的一切都回归正途的时候了。”
她这样说着，另一只手上缓缓地凝结起一个光团。
重夜繁却猛然抓住她的另一只手，脸色很是难看，“现在，你又打算消去本王的记忆吗？”
“王爷？”水灵净的脸色变了。
“最近一段时间，本王突然想起了很多以往的事情，很多发生过，本王却忘记了的事情。”
重夜繁看着水灵净的目光里含着了然，“净儿，本王不在乎你是什么，是人是妖，亦或是别的什么，本王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离开。”
不要离开？水灵净慢慢扯出一个笑容，说来简单，可又谈何容易？
水灵净抬头看了看天空，她曾经无数次试图透过天上这白白的云朵，看到那天际之上的另一个地方，可每一次都是徒劳。
今天，那流光溢彩，有着五彩霞光的地方却如此清晰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时间已然不多。
水灵净收回目光，声音很轻，“这是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重夜繁猛地扳住她的双肩，愤怒极了，“你就这么想要离开？”
重夜繁以为她会解释，可没想到下一秒，水灵净的身体却缓缓地倒了下来。
重夜繁大惊失色，在第一时间就将她软倒的身体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重非卿华燕珵也围了上来。
水灵净脸上带着微笑，伸手抚摸着他的脸，“事到如今，我为何会来到这里，已然不重要，不过我还是很庆幸，当初来到你身边的人，是我。等到你明白这所有的那一刻，你应该就会忘记我，夜繁……”
到了此刻她才发现，他们相知相许相爱了这么久，她居然连一次都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不！”重夜繁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你不准走！你已经答应过我……”
水灵净想要对他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一直等待的这天，终于变成了现实，当初以为离开会觉得很快乐，可是现在却变得如此的艰难。
“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再来；夜繁，我要谢谢你，让我懂得了如何去爱一个人，你要好好地生活，不要想念我，去珍惜、善待那些对你好的人，我……”
重夜繁抱着已经闭上眼的水灵净，仰天发出一声大喊。
有很多人爱他又怎样，那些人，再没有一个是她。
水灵净漂浮在半空中，低头去看地上那些她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嘴角扯了扯，却无法扯出一个笑容来，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比哭还要难看。
她终于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离开了他。
原以为这天来到的时候，她会觉得心痛，可是真正到了这刻，她却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
如今的她，只不过是一缕魂。
“净儿，该走了。”百花仙子盈烟不知何时来到了水灵净身边。
长叹了一口气，“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去的事情，已经不是你能够管得了的了。”
水灵净转头看她，笑容苍白，“百花姐姐，原来会是你来接我，净儿觉得很开心。”
“若你是真的开心，为何笑的如此难看？”百花仙子伸手牵过她。
“净儿，许久不见，你已经长大了，既然长大，你就应该懂得，这世间有很多事情，并不是都能尽如人意，该离开的时候，总该离开；有些留不住的，永远也留不住。”
“姐姐，我知道，”水灵净低头去看那个依旧抱着“她”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男人，声音颤抖，隐隐带着哭意。
“可是我，不想要离开他。”
盈烟看着此刻承载着巨大痛苦的水灵净，突然就想到了那个早就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的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的为了爱情就能够奋不顾身，可是结果呢？却只能让人唏嘘感叹罢了。
盈烟拍了拍水灵净的肩，“可是净儿，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你深爱的男人，到底是沉华上仙，还是崇圣的十三王爷重夜繁？”
水灵净抬头看她，“若是沉华上仙，他根本就不会记得与你的这一段情；若是重夜繁，他从本质上根本就算不上一个真实存在的个体。净儿，你爱上的人，究竟是谁？”
水灵净愣住。
“净儿，或许你会觉得，姐姐问你的这个问题其实毫无意义，你这么多年待在凡间，你相处最多的人就是他，所以这只是一种依恋。”
“不，姐姐，”水灵净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再明白不过，我爱他，很爱很爱他，不是你说的依恋，不是因为相处太多而产生的错觉，若是这辈子会有一个人让我只看到他就觉得欢喜，陪着他就觉得快乐，那么只有这一个人。”
水灵净这话刚以说出口，天空中就突然撒下了一道金光，落在了水灵净身上。
盈烟叹息着，往远处退了几步。
水灵净紧紧地闭上眼睛，她知道，她一直等待着的，终于到来了。
地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天空中的耀眼金光让他们都睁不开眼睛，太过刺眼，重夜繁忍不住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而就是这么一下，他的怀里就突然一空。
重夜繁大惊失色，等他再睁开眼睛时，他怀里的“水灵净”，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不！”他拼命的伸手想要抓住，却像是怎么也抓不住她，“净儿，净儿！”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被称作是妖女的女子在重夜繁的怀中化作点点亮光，慢慢的伸到空中，慢慢的消失不见。
华寻珍惊恐的抓住身边的华燕珵的衣服，“她真的是妖，真的是妖！”
水灵净漂浮在半空中，她在金光中慢慢的变得透明，眼角有一滴泪，从脸颊滑落，正巧滴落在重夜繁的心口处。
再见了，也许是再也不见。
天道威严，犯情诛心。
水灵净的魂被缕缕金光困住，慢慢的朝着天空缺口的地方飞去。
而在地上的人，全部都陷入了昏迷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