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奥克兰,我们住进了机场旁边的一家带两个卧室的汽车旅馆。爸爸拿走了我的护照,还规定我必须开着卧室门睡觉。他以为我还会想要逃走,但是我在奥克兰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逃走。
我爬上床,从下午3点睡到第二天下午1点。因为得了结膜炎,我醒来的时候眼睛都被流出来的脓粘住了,所以我得用温水冲洗眼睛才能睁开。我想象回到基督城后的生活,我想我一定能过上自由独立的日子,不用上学,想干嘛就干嘛。
我和爸爸坐大巴进城去,还爬上奥克兰最高大楼的楼顶。我们俯瞰港口的大桥,然后去麦当劳吃午饭。
我一直在心里计划回去以后的生活,盘算着如果跟特伦特一起住车库的话我得带些什么,盘算着怎么退学然后去领救济金。我再也不用坐在教室里无聊得发疯,再也不用看着“狼人”消失去抽5分钟烟,不用看着福吉特先生像看垃圾一样看着我,也不用看着海德先生把我当成甜点一样对着我舔嘴唇。
晚上,爸爸在他的房间看书。他不再像过去一样给我讲新西兰那些臭名昭著的凶杀案。
第三天,我们出发去机场。我激动得不能自已:我即将再见到我的朋友们,并且做自己的主人。爸爸告诉我他今天就要飞回香港了,要去国际柜台寄存下行李,于是我们去了国际航站楼,向柜台走去。
当他把我们两个人的护照和行李都递过去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禁喊了出来——“你干什么啊!”
一个戴棒球帽的印度胖子站在澳洲航空的柜台前。
“那小孩怎么回事?”他问一个碰巧经过的人。
“别小题大做,”爸爸轻声说道,“机场警察都已经知道这事了。”
但是我止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向四周看了看——人们都盯着我看。一个妈妈带着她的小男孩飞快地躲开了。
“来,”他抓着我的胳膊说,“我们去坐一会。”
他领着我去了楼上的咖啡馆,给我买了罐可乐和一个巧克力奶油面包。
飞机上有一半的座位都空着,我们坐在靠近机尾的地方。我横躺在中间那排位子上,默默地抱着飞机上给的小枕头哭泣。爸爸每喝几口加了可乐的伏特加就看我几眼,好像他根本不认识我一样。
我想念我的家,想念一切被我抛在身后的人和物。特伦特。清新的空气。学校。我甚至想念那条坏脾气的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等到了香港,要住多久都是爸爸说了算。他甚至可以让我一直待到我长大成人。
当飞机差不多飞到中国南海上空时,我求他告诉我我得在那儿住多久。
“警察都已经打算送你去少女管教所了。我们别无选择。”
这时我想起了弗洛——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她我现在在哪里。
不多久,我被爸爸摇醒了。我向他身后看去,望向窗外——飞机已经到了启德机场[1],而在它身后就是香港。
注释:
[1]曾是国际客运量全球第三,货运量全球第一,全球最繁忙的国际机场之一。于1998年停用。——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