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日久见人心,懂了也就淡了,我只能说没意思,我也不想再聊关于那个人的事,”陶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喘了口气,然后郑重其事地对上林子扬的双眼,一字一顿认真说道,“所以!能麻烦您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好吧,好吧……”林子扬自然知道妹妹的固执,如果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只会闹得鸡犬不宁,于是林子扬举了举手臂,算是投降,“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陶夭的嘴唇颤了颤,没有作声。
林子扬权当是陶夭默认了的,遂又半垂着眉眼避开陶夭的视线,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跟我恼气,是因为齐晋,还是江子安?”
陶夭眼眉微颤两下,眼眶瞬间就挤满了泪水。
咔-咔
来人拧了两把房门之后迟疑了一下,后又抬手敲了敲门。
陶夭屋内的气氛骤然凝固了起来,林子扬双手合十,十分可怜地冲着陶夭求了又求。
陶夭撇撇嘴起身下床,缓缓走到门前,冲着猫眼瞅了瞅,就很自然地开了门,里面的林子扬心里一紧,掌心就蹭出一层汗,当看清了进门的人,才又慢慢平静下来。
“子扬?你怎么在这?”董姨眸中的疑惑不过一秒,转眼瞥见陶夭黯淡的脸色,心中已经了然。
“啊?额……我看小夭情绪不好,就过来看看要不要紧……”林子扬礼貌性地笑笑,到底是跟董姨有些隔阂。
“嗯,小夭这边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刚刚我上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找你来着……”董姨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微笑,语速柔缓,恰到好处。
林子扬听到这却是神色恍惚了一下,然后礼貌性地点头,跟董姨道了别。
林子扬一出门,陶夭就火急火燎地关了房门。林子扬在心里暗暗摇头,脚下的步子却一刻都不慢地下了楼梯。
“爸爸叫哥哥干嘛?”陶夭接过董姨手中的果盘,一脸严肃地打听。
“我什么时候说你爸爸喊子扬了?”董姨挑挑眉眼,把陶夭拉回椅子坐下,才找了个地方放了果盘。
“诶?你刚刚不是说……”
“我刚说‘好像’听着‘有人’找子扬,我可没说是你爸爸……”董姨把“好像”“有人”两个词重咬了一下,陶夭即刻就领会了她的意思。
“哈?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董姨!”陶夭忍不住笑了,不得不由衷感叹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那他们……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陶夭半犹豫着问董姨,得到的却是董姨一阵摇头。
“他们生意上的事儿,我也不懂,也不参与,不知道聊到了哪里,只是知道正餐吃完了,刚上了水果……”董姨的声音柔柔的,就连眼角的皱纹都显得美好非常。
陶夭一时看入了神,直到董姨推了好几下,才缓过神来,接了董姨递来的水果。
“你还在联系他吗?”董姨问陶夭,陶夭摇了摇头,又有些不满地咬牙切齿。
“你看我哥气势汹汹地跑进来闹腾,我哪有时间去倒腾那个不接电话的!”
陶夭明面骂着林子扬,实际却在嗔怪江子安,毕竟海誓山盟也曾说过,千山万水也都路过,怎么就不声不响地跑了,连联系都不让陶夭联系了?
董姨似乎洞悉了陶夭的心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
陶夭的脸颊“腾”地烧了,眼眸一垂就避开了董姨的视线。
董姨抬手揉了揉陶夭的脑袋,轻叹:“人嘛,年轻时候总会作一作,倒不是说不在乎或者别的什么,只是放在心里太在乎了,反是有点风吹草动就感觉要天崩地裂了,总得有些个这样的过程,才会慢慢看淡,渐渐从容,这是急也急不来的……”
“听起来您似乎特别明白这种感受似的……”陶夭咕哝了一句,才咂摸出来这话有些伤董姨,不管怎么说,董姨最好的年华都浪费在林家,无论她有没有心仪的对象,那人又是个怎样的人,都不应该再被掀出风浪。
董姨眼眸垂了垂,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情绪。
陶夭正想着说点什么转移一下话题,却见董姨优雅地站了起来。
“楼下应该进行得差不多了,我下去看看收拾一下,”董姨慈爱地望着陶夭,又微笑道,“今晚就好生睡上一觉,无论什么样的事情,精神养好了才能好好地处理。”
董姨刚刚走了两步就又回过头来:“你就安心地睡,回来我碰见你爸爸,就跟他说你睡下了,不让他来烦你,今天的事就放到今天,你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楼下这边进行的也不算顺心,齐晋父子作风一脉相承,开宴前期还算和谐,两方聊聊各方生意上的事儿也就聊得平静;酒喝过一段,情绪起来了,齐晋父子就开始旁敲侧击地开始抨击社会风气,然后就是含沙射影地开始诋毁陶夭,林子扬前半段时间在楼上跟陶夭磨叽,后半段就亲身印证了陶夭对齐晋的厌恶。
齐晋的喋喋不休被半道“闯进”酒局的林子扬打断,林子扬扫了眼桌上脸色铁青的父亲,兀自倒了杯酒喝了,幽幽说道:“酒是好酒,只是酒壮怂人胆可就糟蹋了!”
“子扬哥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好像有点听不明白啊……”齐晋故作姿态地揉了揉脑门,假装酒喝多了,反应不过来,其实也暗指了林子扬酒后失言,提示他注意措辞、小心说话。
“呵呵,我能什么意思?”林子扬的道行自然不是齐晋能相提并论的,所以齐晋的话并未奏效,反而引得林子扬一阵冷笑,“我不过实话实话,真凭实据的话呢,自然是要当着当事人的面,人证物证具在,当面对质,没有什么依据的话呢,人们往往会在别人背后去说……家长里短的,没有什么依据的,这叫诋毁!”
林子扬一套话下来不徐不缓,面上是在控诉某人,实际则是提醒林父齐晋的话并没有什么依据,不能听凭外人的言辞就对自家人胡乱猜忌。果然,林子扬这话一出,林越航的脸色瞬间就缓了缓。
齐晋被林子扬这么一说,只能憋屈着不说话,于是,自林子扬回了坐席,关于陶夭的讨论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晚林家算是风平浪静,林越航用完晚餐就去了书房,剩下林子扬陪着董姨收拾了残局。
董姨离开房间后,房间里只剩了孤寂,陶夭却在这种安详的氛围里失了眠。
窸窣的声响没有来由地传入陶夭的大脑,陶夭在朦胧中觉着身上燥得难受,只得起身去了床边拉开了窗帘——窗外的星空如浓墨泼洒过的世界,美的有些不真切,不远处街道边的灯火一列列串联,如同嵌着珠宝的项链。上次看到这样风景的时候,江子安还在身边。
陶夭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胳膊,似乎这样就能感觉不那样清冷一般。
记忆中那些个失眠的夜晚,陶夭一下了床,江子安就能察觉到;每当陶夭赤脚站到窗口,江子安就会拿上暖暖的外套给陶夭搭上肩头,然后再宠溺地把陶夭拦腰抱起来说,下次再想看夜景记得把他叫醒,他喜欢这样陪陶夭看夜景。
说虽这样说,陶夭半夜醒来却从不喊江子安,却又每次都像恶作剧一样光着脚偷偷下床跑到不同的窗口看灯火;而江子安也确实是足够耐心,每次都能在第一时间“逮”住陶夭,每次也都像第一次一样温柔嘱咐,不厌其烦。
这夜的风似乎有些强悍,透过窗户的缝隙闯进屋里,有直接灌透的陶夭的身体,扎进了心里。陶夭眉头一蹙,眼眶就湿了。
桌上的手机亮了亮,陶夭一个跨步就跃了过去,然后才略显失落地发现,不过是app推送了一条信息。
陶夭沉寂了许久,握着的手机一紧再紧,拇指轻触home键,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指肚条件反射地点向联系人。
最近联系人上依旧显示着江子安的名字,陶夭却在指尖落下的刹那,犹豫了。
窗外的灯火如同暗夜里的萤火,看是团簇而聚,热闹非常,实际却相隔着固定的距离,每一盏都独享着那专属于自己的冷清。
陶夭深深吸了一口气,松手又将手机放回了原位:也许董姨说得对,穷追未必就能得出好的结果,该留出一些私人空间的时候就一定要让彼此有个思考的空间,况且……这么晚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睡得安稳。
啊秋
不知身处何处的江子安突然打起了喷嚏,不过打了个盹儿的功夫,就又梦见陶夭光着脚丫在窗前看风景的画面:她紧抱着双臂,略显凌乱的发丝半遮着她绝美的面容,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许多。
江子安伸手欲抚陶夭的脸颊,谁知画面一触即散,惊醒了朦胧中的江子安,江子安条件反射地按了按手机,才想起手机在离开陶家的那晚没电了。
陶夭在迷迷糊糊里“熬”过了这夜。
当窗帘透进第一丝微光,陶夭就像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然后手忙脚乱地找到手机拨了李迅的电话。
“喂,小陶子?”李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似乎也是疲累不堪。
“江子安回去了吗?”陶夭似乎没有听出李迅的异常,只是急忙忙地追问江子安的消息。
“你们不是一起回来?”李迅问了一句,又觉得问得多余,没等陶夭答他,就又说了句,“还没回来呢,江氏地产现在乱成一锅粥了……诶,江总!江总回来了,回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