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扬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江子安已经带走了陶夭,只剩了衣冠不整的齐晋,还落魄地坐在地板上没有缓过劲儿来。
林子扬看到齐晋的模样,已然将作案过程补了个七七八八,于是气不过地就着气愤,又补了两拳。
林子扬收拾完齐晋,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禽兽”,就扯了衣架上陶夭的外套和包包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仿佛在这种肮脏的地方多待一秒,都让人恶心至极。
清冷的夜风吹过林子扬的脸颊,刚刚冲到头顶的热血已经散去了大半。
林子扬打开陶夭的包包查看,果然手机没有带走。
林子扬苦笑,正要合上包包,却被某个闪烁着的东西吸引了目光,一支录音笔,还在工作中……
陶夭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是隐约间依稀记得,他抱着自己出了房间,因着怕搅了她的清梦,只好拜托前台帮忙叫来了他的司机。
期间服务人员多次邀请江子安入座,江子安都拒绝了,生怕自己随意的动作,惊醒了怀里熟睡的某人。
陶夭这夜睡得不算踏实,外界似乎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毫无间隔地传入了她的耳朵,说是没有睡实,陶夭却也辨不清晰,到底自己感知到的一切,是不是真实存在着的。
房间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隙,陶夭感觉环在身上的臂膀往外挤了挤进了门——兴许是齐晋的迷药药性太大,陶夭始终无法睁开双眼去证实自己所经历着的一切——重心下落,后背便稳稳地落在了舒适的大床。
熟悉的气味闯进鼻腔,攻陷脑海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双眼就落入了无限的黑暗,深不见底。
江子安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候在床边,伴着夜的静寂凝着床上熟睡的人儿——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触上她柔美的脸庞,却忽又触电一般地弹开,最终只剩了长久的静默。
陶夭十分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她睁不开眼睛,却分明感知到了他的靠近,甚至他突然收手的果决——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看不见,所以猜不到,也因如此而不安;她不想相信齐晋对她说的每一句话,但他又为什么总是在印证着那些无法述说的逃避?
陶夭突然觉得身上压上一层厚实的温暖,恍惚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床边。
“妈妈……”
她猛地伸手,抓住那正要转身离开的身影。
空灵的呼唤,得到的却是对方一个温柔的微笑。
“不要走……”
眼泪瞬间决堤,是许久不见的脆弱。
陶妈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瞬间却又平复回来,她缓缓蹲下身子,凑在陶夭窗前,轻轻抚了抚陶夭乌黑的长发。
“小夭……”她喃喃地低呼一声,缥缈地如同从未发声一般。
陶夭扬起那挂满泪痕的小脸,凝视着母亲那明媚的双眸,得到的是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该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柔美的身躯渐渐虚化,握住的手掌也慢慢虚透,陶夭一个使劲,手指已然穿过了那淡淡的轮廓,落上了自己的掌心。
“妈……妈!”
陶夭从梦中惊醒,只留颊上两行清泪。
窗外已然露出鱼肚白,陶夭抬手,蹭到了软软的毛发,微微起身才发现,江子安竟这样悄无声息地趴在床边睡熟了。
陶夭苦笑:也是难怪江子安跑得飞快,遇到这种棘手的问题,还真是……
陶夭隔着空气“抚摸”了一下江子安的脸颊,随即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偷偷离开了江子安的住处:既然没有想好,就多给彼此点时间想想吧。
陶夭回头留恋地回望了一眼,又决绝地转身:都敢明媒正“抢”了,相信你的答案也必定不会让我失望。
明亮的落地窗边笔直地挺立着高大的身影,半敞的窗帘恰好掩住窗外回望的视线,却始终无法阻挡室内牵挂的目光——江子安垂了垂眼眸,终是坦然一笑:原来,她都懂。
林子扬听完录音笔的录音已然怒不可遏,而此刻大街小巷沸沸扬扬吵闹着的新闻却是“大厦将倾?林氏千金抛弃江家大少夜会富二代,江氏总裁应急危机今晚召开发布会”。
林子扬紧握录音笔的大手已然爆出了青筋,认真思虑一番之后开始拨通电话。
陶夭离开江子安家已经算是开始流浪,除去身上“偷”穿的几件江子安的旧衣裳已是身无长物。
岁末的风杂着微微的湿气经过身侧,极强的穿透力已经将冬日的冷寒带进了心底,陶夭默默裹紧了身上超大号的衣裳,心里后悔出门前怎就不能再带顿早餐出来。
心嘀咕着早餐,陶夭就想起了一个许久不联系的朋友,于是脚步一轻,顺手就招了个出租车。
“师傅,酒巷!”
酒巷是S市著名的酒吧聚集地,每个酒吧根据不同的主题、不同风格划分了不同片区,论你是文艺小青年还是摇滚杀马特,在这个地方总能找到自己的归属。当然,陶夭自然不是因为酒巷的“与众不同”而来的,而是为了求助。
秦宇珩笑嘻嘻地帮着陶夭付好车费之后,视线就没离开陶夭那一身莫名其妙的行头。
陶夭抵不住这“焦灼”的小眼神,只得默默地又紧了紧拉着衣服的双臂。
秦宇珩从未见过陶夭这样落魄,遂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陶大小姐这是跟哪个野男人厮混完了,还偷吃不擦嘴就跑出来了?”
陶夭可没心思跟他调笑,只是狠狠瞪了秦宇珩一眼,幽幽道:“别乱说!”
秦宇珩半憋着笑,扯了扯陶夭身上的外套,摇了摇头:“这身行头要让我哥看见,可不得心疼死?”
陶夭甩手就是一记爆栗:“少拿石头哥哥压我!朕若不是南下受难,何来尔等小儿的面圣机会?”
“噗,这个倒是确实……”秦宇珩忍俊不禁,随手招来酒吧的服务人员,“小轶,给陶小姐买套衣服去!”
林子扬默默收了已是忙音的电话,这通电话打到了中午竟都没有接到父亲手里。
林子扬叹了口气,到底不知是父亲真的在忙,还是有人从中作梗——可是眼前的新闻一经发酵,老爹那边肯定会大发雷霆——林子扬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驱车就往酒吧的方向去了。
酒巷是秦云磊和秦宇珩联合开办的酒吧街区,秦宇珩负责酒巷管理工作,同时也自持了酒巷里最具特色的酒吧“1998”。
陶夭投靠了秦宇珩,就算是落脚在了1998。
陶夭换了衣服洗了澡,可谓一身轻松,加上秦宇珩请的大餐,简直是天堂的待遇。
酒巷里多数酒吧白日并不营业,1998是少有的24小时营业的轻酒吧,白天人少,则行动更加随意,舞台没有专业表演,如果有人感兴趣可以随意摆弄台上的乐器。
陶夭也是吃了个大饱,摸着肚子就溜达上了台。
秦宇珩以为陶夭想玩乐器,就顺手拿了把吉他递了过来。
陶夭抬手拒绝,随手就调弄起了键盘。
“来一曲啊?”
秦宇珩挂上吉他,对着话筒挑逗。
陶夭接了秦宇珩的眼神,唇角一挑,就按上琴键。
“天快亮了能不能别离开呢
沉默像首悲伤的歌
无声视线却模糊了
……”
陶夭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唱起这首歌,兴许面儿上的从容还真真没法掩盖内心的不安吧?
她说,她信江子安,但是却也害怕江子安会踏不过这条坎去吧?如果公司的事情不能顺利解决,那他们之间的事情还要等多久来解决,抑或是永远都不会解决了吧?
陶夭信手按着琴键,轻声呢喃,心思却全然飘飞到江子安那里,完全没有发现门口驻足的那挺拔的身影顿了顿又转身走远了。
林子扬刚从车上下来,就听见了熟悉的歌声,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林子扬苦笑,很是自觉地就寻声找了过去。
脚步近了酒吧门口,慵懒的歌声戛然而停。
“菁菁……”
“啪!”
陶夭一声轻呼,换来结结实实一个巴掌。
陶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耳光打得有些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巴掌已经近在眼前,亏得林子扬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拉住了吴菁菁的巴掌。
“好你个陶夭,前头钓着金龟婿,后面勾搭着齐晋!”吴菁菁已然几近抓狂,红着两眼恶狠狠地剜了身边两个男人一眼,“你有本事抢男人,又怎么不敢大大方方承认?本来以为你是什么干净货色,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贱货……”
“我提醒你,最好先把嘴放干净点!”秦宇珩抬手一指,眼睛一瞪,还是有那么几分威严。
“宇珩……”陶夭拉了拉秦宇珩的袖子,抬起已然湿透的双眸,对上吴菁菁,“你跟齐晋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关系!”吴菁菁在陶夭这里丝毫不软语气,“他心里喜欢的一直是我,如果没有你……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想,你该把从头到尾捋清楚了再去‘兴师问罪’!”林子扬冷笑了一声,甩开吴菁菁的手腕,“小夭,我们没时间耗在这种没必要的人身上,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我们去做。”
“哥……”
陶夭还没问出口,就被林子扬拉着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