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上都有愁容,一番交谈后,董永得知女子被继母卖给商人为妾,女子逃了出来,却无处可去。名为七姐的女子说,如果董永愿意收留自己,就和他结为百年之好,并请土地庙门前的老槐树作证。
在老槐树的见证下,董永与七姐结为夫妻。然而地主刁难董永,让他一夜之内织出十匹云锦,如果能做到,三年长工可改为百日,如果做不到,三年之后再加三年。
七姐不急不恼地替董永应承了下来,原来她是天上的七仙女,当夜召集天上的众姐妹,织出了十匹云锦,也暴露了自己仙女的身份。
玉帝听说七仙女私自与凡人成婚,勃然大怒,传令七仙女午时三刻之前必须回到天庭,否则就让董永粉身碎骨。
依依不舍的七仙女早已泪流满面,她的腹中已经有了董永的骨肉,站在当初证婚的那棵老槐树前,七仙女流泪与董永约定:“来年碧桃花开日,槐荫下面把子交。”说罢便被天兵天将押走,一对恩爱夫妻,就这样被残忍地拆散。
神仙与凡人之间,郎有情,妾有意,尚且不能避免被拆散的结局,更何况一个有情,一个无意,注定只能是一个单相思的故事。
两段神仙与凡人的爱情,看似与《少司命》无关,可唯有体会到神人相恋终究不得善终的无奈,才能体会到《少司命》中迎神男巫对少司命的落花有意,以及少司命对迎神男巫的流水无情。
由“秋兰兮蘼芜”引领的六句,是全诗的第一个篇章。
美好的爱情,大多在春日里发生,迎神男巫对女神少司命的爱,却发生在兰花绽放、蘼芜芬芳的秋日。
洁白的蘼芜在堂下簇簇生长,绿色的叶子越发衬托得花朵白得素雅,白得纯洁。袅袅的花香阵阵袭人,难怪世人都将美好的女子比作鲜花,她们姣好的容貌赏心悦目,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幽香清新扑鼻。
人们都认为花儿开得美好,是吉祥的兆头。可看着绽放的蘼芜,少司命的眉眼之间却出现了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少司命是主管人间生儿育女的女神,每当有女子来到少司命的身前祭拜,必定是为了求子而来。有子是福,可惜蘼芜茂盛,却代表着妇人无子。少司命不仅主管生育,且爱护生命,都说女子心肠软,女神的心肠也是如此。
由“秋兰兮青青”引领的八句,是全诗的第二个篇章,也是少司命的独唱。
少司命的愁容也牵动着迎神男巫的心,他早已对她心生爱恋,看到她的愁容不免心疼。他想知道,世人都有自己的儿女,为何少司命还会是一副忧愁的样子。尤其是看到满堂的兰花开得那样茂盛,嫩绿的叶片在紫色的花茎上争先恐后地钻出来,这分明就是生子的吉兆,为什么少司命还是快乐不起来?
那一日,来祭拜少司命的女子很多,她们都怀着一颗迫切的心,眼中流露着企盼的眼神,希望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儿半女。
看到她们热切的眼神,少司命更不忍心让她们失望而归。这位善良的女神默默地来到堂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更没有说话。
迎神男巫多希望她能和自己说些什么,哪怕是一句简单的指引或问话,他的心也会因为她曼妙的嗓音而渐渐舒展。可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温柔地注视着满堂的女子,用温柔的眼神去回应她们热切的期盼。
女子们的心安定了,少司命虽没有说话,可这样的神态分明在告诉她们,她们的心愿都将达成。于是,女子们的神态越发虔诚,她们的诚意,少司命也心领神受。
这位善良的女神降临人间,就是为了满足女子们求子的愿望。愿望既已达成,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就像来的时候悄然无声一样,临走之前,少司命依然没有任何言语,乘着插有云彩旗帜的风飘然离去。
少司命是一位多愁善感的女神,她将分别看作最悲伤的事情,将认识新的自己看作最快乐的事情。她在自己的愁与乐中徘徊不休,却不知自己的悄然离去,让迎神男巫还没有感受到相聚的快乐,又要忍受别离的伤感。
由“荷衣兮蕙带”引领的四句,是全诗的第三篇章,也是群巫合唱的问词。
迎神男巫看着少司命用荷花做的衣裳,用蕙草做的腰带在自己的眼前渐渐远去,他知道,到了夜晚,少司命一定会在天国的郊外过夜。她的身影出现在云端之中,迎神男巫多想知道,少司命苦苦等待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由“与女兮游九河”引领的六句,是全诗的第四篇章,也是少司命独唱的答词。
迎神男巫多想和少司命一同在咸池沐浴,再到日出的旸谷帮她晒干散发着香气的秀发。可惜少司命感受不到他的情愫,无论怎样期盼,她就是不来。迎神男巫只好迎着风唱出自己难解的愁情。
少司命不仅是高高在上的女神,更有着母性的光辉。她抚持彗星,为人间扫清灾难,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保护着怀中的幼童。都说大司命是人类的主宰,少司命又何尝不是呢?
最后四句,是全诗的第五个篇章。此时的少司命已经上天远去。
除了崇敬,少司命不会接受来自凡人的任何情感。她的一颗心都铺在送子与保护幼童上,任凭迎神男巫如何相思,终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东君:太阳神的使命
一道温暖的光芒渐渐照亮了东方,第一个感受到温暖和明亮的,就是东方的那棵扶桑树。它仿佛是太阳照亮整个世界的门槛,太阳神乘坐着马车,不疾不徐地从扶桑树的背后渐渐露出真容。
似乎有阳光的地方,就会孕育出生命。向往光明与美好,是每一个生命的本能。太阳的升起是浪漫的,也是气势磅礴的,它代表着黑暗已成为过去,崭新的一天已经到来。即便是在千年之前,太阳的升起也会为人们带来新的希望。虽说太阳神并不是掌管生命的神,却因为他的光芒与生命力,成为人们最敬畏的天神之一。
《东君》是《九歌》中祭祀场面最热闹的一个篇章,“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开头两句,就带出了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的热烈场景。
这位被人们尊称为“东君”的太阳神究竟是谁?几千年来,人们对于太阳神的说法描述不一,甚至连性别也不能确定。
有人说太阳神是一位女神,名叫羲和,是帝俊的妻子。人们称她为太阳女神,并非她凭自己的神力为大地送去明亮与温暖,而是她孕育了十个儿子,也就是上古传说中天上的十个太阳。与其说羲和是太阳女神,似乎说是太阳之母更妥帖一些。
也有人说羲和是太阳的车夫,她在太阳的指令下,掌控着时间的节奏,每日从东向西,驱使着太阳前进,一刻都不曾停歇。
还有人说,太阳之神的形态是三只脚的乌鸦,一共有十只,住在东方大海中的扶桑树上。每天由它们的母亲羲和驾车,从扶桑树的位置升起,每经过一处,便照亮一处。
无论太阳神的性别如何,身形怎样,在两千多年前的楚国,都是当地百姓心中最高贵的天神。也许正因为有了百姓对太阳神的崇敬,才有了屈原在《九歌》中这首《东君》。
只有受人尊敬的天神,人们才愿意用最美妙的歌声去歌颂。万物的生长都离不开太阳,于是,《东君》一开场,也就有了最浓烈的气氛。
仿佛眼前原本是一幅昏暗的幕布,豁然展开,鲜艳浓烈的光芒忽然刺得人睁不开双眼。当慢慢适应了光线的亮度,才发现原来是一轮红日挂在当空,照得人周身和煦,照得整个世界一片透亮。
东方大海中的扶桑树,是东君居住的地方。因此,那棵扶桑树也成为了第一个享受阳光的生命。在东君的心目中,万物皆是平等的,他要将阳光均匀地撒到世间的每一个角落,让每一个生命均匀地享受到阳光的明亮与热度。
东君是慷慨的,更是从容的。他不会因任何外界的打扰加快自己的脚步,总是不疾不徐地乘车缓慢前行。
人们用最虔诚的姿态去迎接太阳神的到来,感叹着漫漫长夜终于过去,天色终于渐渐温暖明亮起来。
太阳神的到来是壮阔的,他乘坐着龙车,因为龙是神物,自然气势不同。太阳神的到来更不会是悄无声息的,龙车的车轮从天空中滚过,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云霞做成的旌旗在龙车上猎猎舞动,绚烂的云霞聚拢在龙车的四周。如此壮观的场景,相比在人间,也只有一国天子出行的仪仗,才能与之媲美。
受世人敬仰的太阳神,却从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大地,反而是带着一声悠远而绵长的叹息,缓缓地升上天空。他似乎是一位多愁善感的神明,太阳升到最高空,也就意味着将逐渐降落。还来不及好好地欣赏整个人间,就又要依依不舍地挥手作别。
“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至此笔锋一转,原来东君也是有感伤的。
一想到太阳下山后,人们将享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与明亮,太阳神东君变得越发眷恋和彷徨。然而观赏太阳的人,却似乎并不似太阳神这般多情,他们更惊叹于太阳神出行的阵仗,欣赏着隆隆作响的龙车和云霞做成的旗帜,久久不愿离开。
因为有了太阳,生命也就有了希望。人们感恩着太阳赐予的一切,也无时无刻不将太阳神挂在心上。有太阳的地方,就意味着没有寒冷,没有黑暗,没有失望,没有恐惧,于是,即便太阳神乘着羲和驾驶的龙车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另一端,人们还是将他时刻放在心里,心中的太阳也永远不会落下。
因为对太阳神有着无限敬仰,才有了那么多歌颂太阳神的美好词句和篇章。屈原将人们祭祀太阳神的热闹场景刻画在词中,光是看着那些生动的文字,耳边仿佛就已经传来祭祀现场礼乐的声音,盛大的祭祀场景,也仿佛在眼前一帧一帧地铺陈开来:
乐手们的指尖轻抚着古琴,鼓瑟的乐声与琴声阵阵和鸣。最后方的钟磬忽然一齐奏响,声音是如此震撼,就连悬挂编钟的钟架都跟随着乐声一同摇晃。
还没有从鼓瑟齐鸣的曼妙意境中缓过神来,悠远的篪声和呜咽的竽声又渐渐升起,似乎是在浅吟低唱着对太阳神的眷恋,又仿佛在呜咽着挽留太阳神离去的脚步。参与祭祀的众人不禁顶礼膜拜,发自内心的感叹,太阳神是多么温柔而又美好的神明。
献上祭舞的人,伴随着曼妙悠扬的音乐,纷纷走上前来翩翩起舞,她们用足尖轻轻踮着地面,舞步急促而又美妙。这时,配合着乐曲和舞蹈的歌声也徐徐开场,唱的全是歌颂太阳神的诗词,装扮成太阳神的巫者们也跟随着歌声一同开始舞蹈。
盛大的祭祀场面与百姓的虔诚感动了太阳神,他穿上了青云做成的衣服,白色的霓虹做成的长袍,拿起了手中的利剑,太阳立刻绽放出万丈光芒。他要担起为百姓带来光明的职责,用那柄散发着万丈光芒的宝剑,去击退为人间带来灾祸的天狼星。并要拿起九颗弧矢星组成的弓箭,防止灾祸降临人间。还要将北斗七星当作酒壶,斟满桂花酿制的美酒,轻轻撒向人间,为人间祈求幸福安康。
做完这一切,太阳神才继续乘坐着龙车慢慢前行,黑夜渐渐来临,光芒渐渐消失。然而黑夜并不是太阳神职责的结束,他的脚步依然没有停止,而是奔向另一个黎明。
“撰余辔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最后一句给了全诗一个洒脱的结尾,没有缱绻,只有崇敬。人们恭送着东君的车驾离去,也带着恭敬的心情,等待着他的再次来临。
河伯: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在滚滚黄河中,住着一位相貌堂堂、风流倜傥的河神。他就是黄河之神河伯。他的容貌异常俊美,甚至年轻貌美的姑娘看到也会自惭形秽。不过,能够见到河伯的姑娘并不多,因为他长年待在宫殿中。
河伯的宫殿有锦鳞披盖的华屋,紫贝砌成的楼阁,珍珠镶嵌的卧房,整座宫殿以朱红的颜色涂饰着墙壁,那里美艳绝伦,却几乎没有人有机会欣赏。即便外出,河伯也常常化身成一条白龙。百姓心中的这位河神,是诸多神明中最神秘的一个。
河伯究竟是如何成为黄河之神,在百姓中流传着不同的传说。有人说他本就是河神之子,顺理成章地接起了掌管黄河水利的重担;也有人说他原本是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名叫冯夷,因为在过河时淹死,被天帝任命为河神。
英俊的容貌总是让人联想到浪漫的爱情,因此,在楚国人祭祀河伯的唱词中,河伯的身旁就多了一位曼妙的女子。
郭沫若在《屈原赋今译》中认为,屈原笔下同河伯一同在水中游玩的女子,就是洛神宓妃,他说,《河伯》讲述的就是“男性的河神和女性的洛神谈恋爱”的故事;而游国恩则在《楚辞论文集·论九歌山川之神》中认为,这首唱词是在描写河伯娶妻的事情。
究竟哪种说法更加贴切,似乎并不需要刻意去矫正,可以确定的是,河伯是个风流多情的河神,他的身上,一定发生过许多浪漫的爱情故事。
也许河伯第一个爱上的女子,就是洛水之神宓妃。她的美是那样异乎寻常:“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查之,灼芙蓉出渌波。”
这是曹植在《洛神赋》中对宓妃容貌的幻想,也许正因为有了这样让人望而沉醉的容貌,才让风流倜傥的河伯对宓妃一见倾心。
河伯下定了决心要娶宓妃为妻,宓妃也在与河伯初见之时,就爱上了眼前这名英俊的男子。于是,他们成为了最恩爱的一对新婚夫妇,河伯每天陪着宓妃乘坐龙螭为驾、荷叶为盖的龙车,乘着波浪,从下游去往昆仑神地。人间与仙界最曼妙的风景中,都曾经留下他们牵手走过的足迹。
如果岁月一直这样静好,河伯与宓妃一定会成为世间最甜蜜的一对伴侣。然而河伯终究是河神,他无法永远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黄河的水患还需要他来疏导、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