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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爱得太痛,我们分手吧。

想了想。即使分手,也要说清楚的。

放学后,经年骑着单车再次去了那条街。

去得太早了。他停在街边,没敢上楼去。等待犹如长长的空镜头,他是那唯一静止的风景。荒凉的天幕下,他安静地等候着一个女孩的出现。

二楼的窗帘没有打开。不知道她在不在家。

一直等到黄昏。经年抬起头,看见夕阳那个坠落的光源,正在散发出最后的余辉。

昏黄的,温暖的,铺就了整条街。

回头就能看见,自己和单车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喧嚣中微微颤抖。

是不是该回去了?

等不到了吧。

他犹豫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一直保持着同一姿势,当他想踩下脚踏时,发现大腿以下都麻了。他几乎和单车一起摔倒下去。

再等下去,全身都会麻的。忽然想起望夫石的故事。分析一下,不是没有可能。长年累月的等待,会使每根骨头每条神经慢慢地失去生命力,血液停止流动,皮肤不再柔软,于是就僵化成石了。

于是谁都能看见,那颗石头的等待。那是一份被世世代代所见证的爱情。

可他不是在等他的爱。他这样想着。

他是要与一份爱决裂。

人的身影在暗浓的黄昏里,越发朦胧模糊。褶皱的夜,正逐渐展开它的寂寞与孤冷。经年看见一辆名贵的宝马车,鸣着喇叭,慢慢地驶进街道。那辆车停在那栋楼下。

先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然后是一个旗袍女子。

霞光蓦然增加了热度,刺激得眼睛都半眯起来。眼眶也湿了。视网膜被蒙上一层水汽。

不是哭了吧?

是太生气才对!

之前唯一幸存的狐疑也在此时此刻被粉碎得一干二净。毕竟经年正亲眼目睹,那个男人的手正不安分地搭在莫莫的腰上。而她没有拒绝,昏黄的光晕中泛出一朵浅笑。

谁拔掉了音响的插头,世界消失了所有的声音和喧嚣。

眼泪的流淌,是全宇宙唯一的声响。

男人坐回车里,骄傲地离开了。

虚伪的笑脸立刻被卸下来。莫莫厌恶地看着宝马车穿梭在鄙俗的市井间,慢慢消失。那个男人是娱乐城的客人,某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丧妻很久,对她有意思。她知道一旦接受他,便拥有梦寐以求的金钱和地位。

可她没有答应。做梦都想成为有钱人,如今机会就在面前,她却退缩了。她知道,自己会永远被困在这条街。慢慢地守望着这条街日复一日地颓败,而她将会在某日突然发现自己竟白发苍苍。

莫莫叹了一口气。她把视线慢慢收回来,就看见深黄的霞光抹亮了每一扇窗。天空中的鸽子拍动灰色的翅膀,纷乱地,凌厉地撞碎一窗又一窗的荒芜。

视线转到某个角度,她便看见了骑单车的少年。

霞光和潮湿的空气仿佛拧成了一条粗粗的线,顿时扯住了她和他。她看到他那么厌恶地瞪着自己,她吓坏了。是被他发现了么?自己穿这么暴露的衣服……莫莫拼命地合拢双脚,可风撕开旗袍的下摆,使她漂亮的大腿裸露出来。

男人们朝她吹起挑逗的口哨。

噢,也许他跟他们一样,认为她是那种女人。

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你就是贱!

很贱!

他似乎这么说。明明没有张开口,空气却清清楚楚传递来如此残忍的话语。你贱!跟你妈妈一样贱!他那无形的声音就这样缓慢而疼痛地涌过来,鞭笞着她瘦而长的身躯。他只用一种目光,就杀死了她。

“不。不是这样的。”

莫莫哭着说出来。声音很小,传不到他的听觉范围便寿终正寝。她只能拼命地摇着头,用这种固执而否定的姿势对抗他那鄙夷的眼神。可他竟转过身去,把单车调转到一个绝情逃离的方向。

别走!听我说!

所有说不出来的千言万语,被锁在心底。她流出了眼泪,他的背影像一把剪刀,喀嚓喀嚓地割伤她的眼睛。那根本不能算是眼泪,而是血。每一滴都源自最深的忧伤最沉的痛。

女孩望着少年的离去,终于忍不住,蹲在大街上哭起来。

哭了很久。

眼泪也干了。然后,发觉身边站着一个人。

女孩抬起头,看见一个同龄的少女,烟花一般的寂寞。

“你的旗袍真漂亮。男人们都喜欢这种衣服吧。”

同龄的少女如是说。

只差一会儿。

要是少年再等那么几分钟。也许就会发现事情的真相。就会看见烟花般寂寞的少女。

会恍然大悟地内疚:啊,原来莫莫不是那个住在三十六号楼的十六岁女孩。

是这样的。命运喜欢捉弄人。

错过了一光年,便分隔十个星系那般远。

有一天夜晚。城里放烟花了。

不知是庆祝,抑或是某场盛典。总之,坐在窗台上就能看见,黑色的夜空中绽开大朵大朵的烟火。莫莫观看着,忽然就觉得这一幕很适合被拍成王家卫那种哭和笑都很隐约的电影。无须多余的人物和剧情,只需焰火一朵一朵地绽开。

从黑色的伤口里窜出来,瞬间的妖艳,瞬即埋没在无穷无尽的黑色暗香里。

最后剩下的烟花一起燃放的时候,几乎照亮了半座城池,她看见远处白色圆形的屋顶,似是一座教堂。那是她的灵魂可以得到洗涤的地方。那里住着一位叫上帝或耶稣的洗衣工,将她肮脏的灵魂捋平成布,再放在干净的水里,慢慢地洗。

孤独,伤感,寂寞。

前所未有的感情,她摸到黑色的皮肤。

莫莫用手机把最后的一幕烟花拍了下来,再发给经年的号码。

黑夜里,渺茫地等待对方回应的过程中,自己拥抱自己,不想被黑夜的孤寂卷走。

最终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

如此了。

分手了么?

是这样吧。

从未试过心会这样痛。以前喜欢过那些男生时,大多怀着游戏的心情。陪他们一起笑,或者装出一个笑应付他们。对她来说,他们都是一件件高大又全自动的玩具。他们的外壳是温暖的,躯内却中空。冰冷冷的空旷。

她伸手掏进里面。手伸出来,什么感情也没抓着。

于是,当他们说分手,又或者对他们说分手。都是一件十分平静的事情。

心儿一点也不痛。

很长一段时间里,以为这就是爱情。人们口中的死去活来,缠缠绵绵,大概是夸张了。

直到真的喜欢一个人。

直到失去那个人后,心脏比任何时候都要觉得痛,同时,无可抑制的空洞。她渐渐生疑,曾经在一天内吃太多的东西,填补那空荡荡的内心。换来的代价却是因为暴饮暴食导致胃部不适,住了三天医院。

莫莫躺在床上,不解地看着年轻的女医生。她问,为什么她的心仍觉得痛。

女医生,疑惑又关切,伸出手,按在她的胸口上。左侧第二根肋骨处,她感受隐隐的痛在跳动。是的。痛了。像藏着一只刚出世的小猫,不懂温柔地轻轻用尖锐的爪,抓破她的心脏。

那样的小动物,躲在她的心里,她又能用什么来喂哺它呢?

“把它抓出来吧。求求你。”

莫莫对女医生说。女医生有一头非常美丽的长头发,她见过许多留这么长发的女子,她们通常性情善良,温柔而细腻。莫莫留意到女医生胸口戴了一条银色的链坠,俯下身时就轻轻晃动,不小心碰着了主人的锁骨,就哀哀地响。

“抓什么呢?”女医生温柔地问。

“猫。”

“嗯?”女医生吃惊地望了望病房四周。“这里并没有猫哇。”

“它在我的心里,抓得我很痛。”

莫莫认真地说,女医生一下子就懂了,莞尔一笑。

“你的心里没有猫。”

“没有?”

“嗯。因为人的身体里根本不可能寄生一只猫。”

“是这样子啊。”

似乎明白了。转过身还是觉得疑惑。

既然如此,为什么心会痛?

像种子,落入土壤。

一见到他,所有的疼痛就发芽,以翠绿的形式,撑破了心脏。

最后一场雨来到广州城已是春天的末端。

木棉树又开出新叶,穿过城市的风摇曳出深深浅浅的水纹。

莫莫踏出娱乐城的门,冷雨天空起了风。雨停了很久,从站着的地方抬头看见城市的天空,逐渐明亮,仿佛正从一个悲伤的梦里醒过来。

身后还有觥筹交错的喧哗,沿润湿的空气寄寄地传过来。

娱乐城的领班追出来。

“莫莫,你真的不干了么?多可惜啊。客人那么喜欢你。再考虑一下嘛。可以给你提工资啦。”

莫莫头也不回,钻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目的地。

她说随便走走。

不想回家。亦找不到任何想去的地方。仿佛天大地大,她到哪儿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车像一条迷路的鱼,盲目地游在马路上。隔了不久,遇上大塞车,所有的鱼都堵在同一条狭窄的马路上。车里有些窒闷,随便一次呼吸都得花费很大的力气,莫莫就拉下车窗,把外面的风和喧闹声一起放进来。

就在那时,莫莫惊奇地发现,出租车辗转来到了她以前就读的中学。街口那个墨绿色的邮筒,依然那么明显而孤独地站立繁华的城市街头。莫莫看见她曾经喜欢旷课逗留的教学楼屋顶,经过树叶的遮掩,远远望去就像悬浮在天空的岛屿。

科幻的,3D的,葱葱绿绿之间,生活着一群出尘脱俗的阿凡达。

想回到那样宁静的世界去。

可是,莫莫已经把她十六岁的年华遗留在那里了,没有人捡到,她也拣不回来。

鼻子酸酸的,莫莫就掏出纸巾,擦了擦鼻子。

“看样子,要堵很久。”司机透过后视镜,与她交谈。

她抬起头,看了看前面,堵塞的车龙那么远。她又往后看,后面的车流同样延伸到城市的尽头。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穿警服的交通警察,大声地吹着哨子,做着各样她看不懂的手势,徒劳无功地分解这堵塞的车流。

莫莫听到司机说:“要不,你在这里下车吧。没必要浪费时间。”

也对,谁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而她也饿了。一直喝很多的酒,肚子却饿得要命。莫莫迫切地想吃一些美好的热食,补给她虚弱的身躯,让她有力气去肩扛那沉重的空虚。

“车费多少钱呢?”

“三十六块。”

她都伸手去拿刚刚领来的薪水。手攥着钱包,手腕下跳跃着颤抖的血管。却没能拿出来。

视线锁在墨绿色的邮筒上。它拧紧了莫莫的目光。莫莫拼命地看过去,她看到那个叫昔草的少女,还有那个叫经年的少年。像小说里相亲相爱的男女主角。木棉树的辛香萦绕在故事情节里。

少女把信投进邮筒里。少年骑着单车。

少女的短篇,少年的长卷,重逢在某个句子里。

自己却成了读者。突然被搁置成无关紧要的一个人。

莫莫咬紧了嘴唇。心脏又唱起疼痛。哪里泛滥而来一片冰凉的潮水,把她缓慢而窒息地吞没。她抓着车门的把手,几乎要打开门跑出去。像走失了孩子的母亲,披头散发地寻找她失去的东西。

最终没有动。没有打开车门,也没有把车费交出去。

莫莫用很累的声音对司机说:“没关系,我可以等。”说完一句话,她就疲惫了。

她仍遥望着那对少年少女,即使隔了一条车流的距离,中间要穿越汽车的尾气和喇叭声,她仍带着某种近乎变态的固执,不肯把目光抽离出来。

司机也不说话。开始打开电台,调至某一频道,声音好听的主持人推荐了一首忧伤的歌曲。

忧伤得泪腺都唤回了迷失的水分。

后来,少女跳上了少年的单车。少年微微回过头,说着什么,三分之一的侧脸,表情糊开了,看不清楚。

“他说,还有一个城市,他就到了上海。”

“你知道上海,在什么地方吗?”

那是一个有名的大都市,嵌在长江的出口处。长年累月的海沙,以比时光慢一半的速度,流经那个城市的下巴和脸颊。

经年回头告诉她,昔草却摇摇头。

“我不知道长江在哪里。”

原来是几乎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的少女。和别人相比,昔草这些年的时光犹如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每厘米,每分米,都长不出这城市的边缘。

一直待在这座城市里。从小读书的时间很少,勉强应付完九年义务教育便辍学。除此上学之外,几乎所有时间都耗在修车铺里。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是广州城的另一端。

昔草还记得小学时,学校经常组织春游,去广州附近的城市。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她兴冲冲地背着小书包,跑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家。她要告诉继父,她想和小朋友一起去玩。

老师说那里种了许多黄色的油菜花,五彩斑斓的蝴蝶追着风儿跑呀跑。她就在课堂上托着小脑袋幻想着那春天里最美丽的景色。她不得不承认,当她回到那个小屋时,所有想象中的华丽色彩便一瞬间在阴暗周围化开来,被冲散得七零八落。

幽暗潮湿的屋子里,不存在油菜花的春天。

小昔草畏怯地站在墙角,看着那个一脸颓唐的继父,一边喝酒,一边吃花生米。她手指抠紧了衣角。不敢说,生怕会遭一顿毒打。那个时候,妈妈才离开不久。继父的怒气还在,动不动就拿她出气。

最经常听到的一句话:“死丫头!你妈妈再不回来,我就打死你!”

他养了一根很粗很结实的木棍。用来打人很痛。在这拥挤的小屋里,小昔草最害怕继父,然后就是那根木棍。它明明没有眼睛,却瞅得她心里发慌。它明明没有嘴巴,她却每天夜里被它的咆哮声给吓醒。它明明被她偷偷削细了一些,可她却依然感到被它打得很痛,一条伤痕往往能保留一辈子也不褪。

那次,她没敢说春游的事情。当同学们回来七嘴八舌地谈论那里美丽的景色时,小昔草就安静地倾听。她觉得他们描述得多么生动呀,她仿佛就能感到无数的蝴蝶在身边飞舞,它们拥有那么强壮又美丽的翅膀,令她羡慕。

如果能成为蝴蝶,她就能飞出那个屋子,飞出这个城市,满世界地寻找她的母亲。

第二年,学校又组织春游。小昔草已经不打算将这件事跟继父说了。

只要等同学们回来后描述那里的风景,她就觉得足够幸福。

她的同学们小小年纪就去过很多美丽的地方。她们手舞足蹈地,说一个地方的美丽。坐在一边的小昔草,一直好想问,哪里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很远?是走路呢?还是坐车?

她一直以为,全世界小得只有一个广州城那么大。所有的景物都装在这个城市里。

井底之蛙。她就是那只可笑又带笨的青蛙。

做不成蝴蝶,只能做一只整天困在井底的青蛙。

于是,当吉他少年在寄回来的明信片里说起那些连名字也没听说过的城市时,这只小青蛙就迷糊了。

从小就以为珠江是中国最大最出名的河流,而黄河和长江是哪个乡村的小河流。

当经年停下单车,从报纸摊买了一张中国地图,昔草才发现广州只不过是地图上很小的一点,缩在最南部的纬度里。她听到经年说,广州到上海很远,乘火车也要几日几夜。如果走路,则是数年数月的量词了。

她把地图摊在双膝上,移动着手指,一个个地寻找着吉他少年走过的城市。

影子纠缠着阳光。两双脚,布鞋与运动鞋,紧紧相依,并不寂寞。

雨后街上的水分缓慢地蒸发为气体,沿着上升的光轨,重新回到天空的怀抱。

“他到这里了。”

昔草兴奋地按住上海的那个小点。喜悦而青春的脸庞,眼角延伸出快乐的纹路。

“是呢。到上海了。”他对她说,他有个亲戚就住在上海。初中一年级时,他去过那里一次。在东方明珠的塔顶,他看见整片城市,满是孤寂。

昔草就仰起脑袋,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像小学时那个没有钱去春游的小女孩,再度迫切地想知道一个城市的风景。

她聆听的表情显得十分安静,经年甚至不忍说得太大声,打破她脸上的幻觉。可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记忆已经变淡。况且,他那时只去了很少地方。简短的见闻,只能仓促地用记忆拼凑完整。

说完了。她依然在催促。

“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吗?还有的。可是他没走完那个城,也就说不出来。

她便静默地向他展开一片广袤而忧伤的脸庞。

不要伤心啊。我的女孩。

经年说:“还有的,等我暑假去上海了回来再告诉你吧。”

“你也要去上海?”

“嗯。我可以去亲戚那里玩。”

“真好呢。”

“要不,我带你一起去?”

这句话,给了她一瞬间明亮的希望。“真的?!”随后的,却是更深刻的失望。

“不。不行的。我爸爸肯定不答应。他会打死我的。”

“试着说说吧。”他鼓励她。“到了上海,或许能遇见你的吉他少年。”

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巨大的诱惑呀。跟以往想去春游的心情不一样,她要去的地方不止有美丽的风景,还有她等待的少年。她忽然想去那里了,比以往更加迫切的期待。简直是恨不得马上就飞过去。

“好的。我今晚就去跟爸爸说说。”

那个男人,会答应吗?不会吧。

或许,这会激怒他。那把遗落在墙角的木棍又将有用武之地了。她忽然忆起埋藏在骨头的那些伤痕,它们又开始疯狂地鼓噪起来,吵得耳朵都嗡嗡响。骨头缝里涌出来陈旧的痛,尖锐地提醒她男人的暴戾和残酷。

周围的阳光一下子全被抽走似的。她仿佛又蹲在屋子里那个阴暗的墙角。

听到木棍狠狠地打在身上。

嘭嘭嘭。那样竭斯底里的咆哮。

可是,澎湃的恐惧已经不能阻止她这次勇敢的希冀。

这次无论如何也会跟男人说。

马路上堵车的状况没有改善。

经年又骑上了单车,唤昔草坐上去。

没有看到。

在堵塞的车流里,那个久久凝望的忧郁少女。

少年远去的背影,产生一种奇异的拉力,将眼眶里的泪一下子都扯出来。

莫莫抬起手,一遍一遍地擦那似乎永远也不干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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