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人父子离开后,花厅里只剩下老侯爷和卜福。
老侯爷突然冷笑了一声,随后感慨道:“人没了,什么都没了,什么功名利禄,宗族传承都是空,拥有权势富贵又如何?到死还不是一抔黄土。可惜,我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晚了晚了,害了侯府一府!”
如果他早点明白,又如何能让沈筠棠女扮男装,叫整个侯府做出这等假凤虚凰的事来!凭白害了他的乖孙女!
卜福见主子这般伤感,安慰道:“老侯爷,您莫要太过担忧,小侯爷还没有消息传来,如今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小侯爷那般聪慧,定能逢凶化吉。”
“但愿吧!若是阿棠这次能平安回来,这些功名利禄老夫都能舍去,到时找一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含饴弄孙。”
卜福看出来,主子这次是真的看透了,也失望透了,保皇党这条船他不想再待下去,也不想侯府再蹚这趟浑水。
“老奴这辈子都追随老侯爷。”
老侯爷朝着窗外广阔的天空看了一眼。
他为了文帝的血统努力了一辈子,这次自己亲孙的命都搭上了,文帝的恩情也算是还清了,谁也不欠谁,日后,他们只是沈家,而并非什么永兴侯府!
老侯爷眼神越发的坚定起来,“卜福,派人暗中寻找小侯爷,不管花费多大代价,务必将阿棠找到,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到尸首……”
他们沈家的人,就算是个姑娘,命也一样珍贵不已!
“是,老侯爷,老奴这就通知下去。”
年节里的乾清宫更是冷清到没有任何的人气。
一部分年纪大的宫女和宫人被允许回家过年,这样宫中的人就更少了。
高公公脚步匆匆进了乾清宫,只觉一阵寒意袭来,好似要侵入到人的骨头缝儿里。
这种感觉压根不像是进了帝王寝宫,而是像迈入冷宫……
高公公忍不住脚步走的快了点。
从前殿进入到后殿,而后拐弯绕过小花园到后殿小书房,这几日,小皇帝都在小书房里,压根就不出去,就连伺候小皇帝好些年的高公公都猜不到小皇帝在想什么。
书房的门被敲响,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年轻男子的声音,“进来。”
是熟悉的小皇帝的声音。
高公公推门进来,这间寝殿后的小书房还是那么阴冷狭窄,只有床边的书桌才能晒到太阳。
高公公进来的时候正见到圣上坐在书桌边翻看着两本书,旁边摆着画盘,虽然里面放了颜料,可桌上并无画作,应是圣上准备作画,被他的到来打断了。
“圣上,内阁那边有消息传来了。”高公公将一只小小的密封的黑色铁管双手奉给桌案旁的小皇帝。
小皇帝伸手接过,轻按一处机关,铁管自动打开,露出里面一张小纸条。
他展开纸条看了看,顿时之前平静的面容一阵扭曲。
他的皇叔命真是大,居然没死!
就连高公公一时都被小皇帝的表情吓到,低着头默不作声。
书房里这一刻安静的出奇,好似能感受到身周的寒意侵入进身体并且慢慢蓄积。
过了会儿,高公公突然听到圣上出声询问,“两位阁老可有指示?”
高公公立即打起精神回答,“阁老们说了,看圣上定裁!只要是圣上的命令,他们定然效力到底!”
听到高公公这么说,有一半脸隐藏在黑暗中的小皇帝嘴角扬了扬。
下一刻,冷冰冰的言语从他口中蹦出,还带着浓重的杀气和恨意。
“叫他们派人追!若是当真找不到踪迹,提前在南境布局!”只要他这个皇叔离开燕京,他定然会不牺手段让他再也回不来!
燕京到处是他皇叔的眼线,也到处是他的人手,他不信,整个大燕还能布满他的眼线和人手!只要有松懈的地方,他就有机会!
不得不说,小皇帝还真是与摄政王血脉相连,叔侄两个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
“是,圣上。”高公公恭敬应下。
小皇帝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站在原地还不离开,他拢了拢眉,“怎么,还有事?”
听到主子问了,高公公立马道:“那小侯爷如何处置?若是她与摄政王一起,我们的人还要顾及吗?”
显然,这个问题也是两位阁老想知道的。
毕竟沈筠棠算是保皇党,虽然最近与摄政王走的挺近,但在外人面前她并无出格之处,这次去南境,也不过摄政王特别下的命令而已。
若是自己人,在力所能及的环境下,还是包容些的好,也不好让一条船上的人寒心。
不过,小皇帝显然没有领会到这点,他也未想到高公公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这让他整个人一怔。
整个书房再次陷入了让人恐慌的安静当中。
正当高公公等的以为圣上应该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小皇帝却突然开口了。
“阻碍朕大业的人一律格杀勿论!”话从口中说出,小皇帝突然觉得有些后悔,可话已出口,他却并不打算再改口了,他是圣上,是这个国家的君主,金口玉言!
他要站在这大燕的最高处,旁的只要是阻挠他的路的,就算是至亲,他也会手刃!
高公公听到这话整个人轻轻一个哆嗦,立马明白了圣上的意思。
不用顾及沈筠棠,只要能杀了摄政王,就算是先杀沈筠棠都没关系。
“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通知两位大人。”
说完这句,高公公匆匆离开了书房。
将书房的门关上,高公公这才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刚刚圣上在说那句话时,他浑身都冰寒不已,那一刻,他才觉得站在他身旁的真是高高在上的冷血帝王,他的眼里只有权柄,没有感情!
书房的门被高公公轻悄悄地带上,当这间屋子里重新剩下小皇帝一人时,他那刚硬冷硬面具好似瞬间碎裂。
而刚刚出口的话,也让他后悔不已。
如果可以,他多想时间回到前一刻,将那句话收回来,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轻轻将书桌上扣着的两本书拿开,露出了书下压着的画了一半的画。
画上的人笑容和煦如阳光,眉眼精致,右手中提着礼盒,灿烂的笑着,不是沈筠棠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