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时愣愣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些合同扫描件，深深陷入了沉思：
如果程怀在自己的身份上有所隐瞒，那也就意味着在其他事情上，他有可能说的也不是实话，那么，莫子谦难道说的就是实话了么？
她的心不断往下沉，好像慢慢浸泡进黑暗的深谭里，周遭一片寂静冷漠，除了她自己，再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秦时时才想起来现在自己所处的境地，她收回意识，轻手轻脚地关了电脑，重新回到自己的主卧里，爬到床上慢慢躺好。
蜷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但是眼睛却睁的大大的，在黑夜里晶亮。
“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再去问问莫子谦？但是怎么可能出去呢？现在龙源别墅区里都是程怀的人，稍有动作，程怀就会发现的，到时候，我以什么样的理由去解释呢？”
秦时时在床上反复想着这些事儿，迷迷糊糊到了后半夜才有了困意，这一睡就睡到了快中午，起来的时候眼睛上还挂了厚厚的黑眼圈。
“太太，您，昨晚不是睡得挺早的么？怎么气色这么不好？”
阿梅看着她糟心的样子，有些不解。
秦时时笑着摇了摇头，敷衍说：“昨天晚上粥喝多了，老是起夜，所以就耽误睡觉了。”
“哦，这样啊，吴嫂熬得栗子粥确实好喝，但是也不能太贪嘴了，下次记得多吃点菜。”
秦时时点了点头。
阿梅帮她洗漱好，又拿了面包和咖啡上来，催促她吃早餐，只是刚刚吃到一半，她的手机响了。
是程怀打来的视频电话。
“傻丫头，你这吃的是哪一顿饭啊？”
程怀这样一问，秦时时才注意到，现在是十点三刻，不当不正的，竟然是吃了个早中饭。
“今天起晚了，昨天贪吃不消化，所以没睡好。”秦时时解释完，程怀似乎有点着急，接口就埋怨说：“吴嫂和阿梅没有照顾好你么？她们一天天在家，怎么连这点心思都不用？”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争气，我自己贪吃，你别说她们。”
秦时时紧张地赶紧否认，果然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程怀的监控之下。
“阿怀，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最近，我想去一下B市。”
“哦？为什么？”
秦时时这话一出，程怀立刻紧张了起来。
秦时时尽量放松了心态说：“啊，是这样的，我上次和你提过，我们去参加艾菲亚时装周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作家叫凌宇的，他女朋友张紫苏邀请我过去参加他们的一个新书发布，我们当时挺聊得来的，所以，我这次总不能不给别人面子吧。”
秦时时这番话，其实已经演练了一整晚，她还把之前张紫苏给自己发来的电子邀请函，从邮箱里翻了出来发了回信。
这种邀请函，一看就是群发的，当时张紫苏也许都没有意识到，她会有过来的打算，今天在她起床前，还专门发了一条微信来确认。
在秦时时再三表示自己的确愿意过去捧场以后，她才作罢。
程怀答应的并不痛苦，问了很多细节问题，包括活动的地点，时间，都是什么人参加，语气上明显不太愿意让她去。
秦时时叼着一片面包，有些撒娇地说：“你就让我去两天嘛，你在日本，有没有办法陪我，我每天都在别墅里也没事情做，我也不喜欢逛街，好不容易有这么个聊得来的朋友，人家都邀请我了，我难道还要推辞掉？”
程怀看着她噘着嘴一脸不痛快的样子，好像也是心软了，苦笑了一下说：“好，那你就去吧，我派人开车送你，宁桑也不在，你要带两个保镖去，日本上次的暗杀事件，我可还心有余悸呢。”
“嗯嗯，都听你安排。”
“入住的酒店我会让人安排好的，你让阿梅陪你一起去吧，到时候也有人照顾你。”
程怀提出的要求，秦时时都答应了下来，并不是她有多听话，而是她心里明白，如果她现在说一个“不”字，程怀很有可能就把整个行程给她取消了。
当天下午，她趁着和阿梅逛街的机会，从商场里的一个店家溜了出去，看到迎面走来的一个商场保安，于是凑了上去，甜甜笑了笑说：
“您好，先生，我和朋友走散了，那个，我手机正好没电了，您能接我手机用一下么？”
秦时时穿着很贵气，长得漂亮，说话声音又甜，保安没有多想，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直接把自己砖头一样结实的诺基亚手机递了过去。
“给，您慢慢打。”
秦时时千恩万谢地接了过去，转身拨通了自己早已经背下来的电话，莫子谦的电话。
“喂，我是时晴。”
“时时！”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好几度。
“后天龙鹏广场，甲座三号咖啡厅，我会去参加那里的新书发布会，如果你有空，我想问一些问题。”
“好。”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一句废话也没有，两个人仿佛有一种隐没于语言之外的默契一样。
秦时时将手机递还给保安，又笑了笑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然后才转身回到原来溜出来的店里，去和阿梅汇合。
莫子谦的手机却迟迟没有从耳边放下来，他的心跳速度还没有完全降下来，胸口的热度还烫得吓人。
刚刚秦时时的声音仿佛还在耳际萦绕，一直都没有消散。
“莫总，莫总？”
沈青叫了好几声，莫子谦才回过神来，转脸对他说：“去查一下，龙鹏广场，甲座三号咖啡厅，后天有一场新书发布会，是哪个出版社，哪个作家的，弄两张票过来。”
沈青愣了愣，转身出去查了，没多久就回来说：“已经查清楚了，是凌感的出版社，凌宇新签的一个新人，这季度主推他的书，所以声势比较大，销售对象是二十到三十岁的新女性，电子邀请函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
莫子谦点了点头，抬手点开了电脑。
沈青却有些奇怪：“莫总，您是打算参加这场新书发布么？”
“对，还有，你和我一起去，到时候在旁边找一件隐秘的茶室，我要和人谈事。”
“谈事？”
沈青更加奇怪，莫子谦一般自己选地方谈事，都会去玲珑公馆那种知根知底的场合，怎么这次选了个这么热闹的地方？
而且龙鹏广场，那里是购物中心，除非把经理室腾出来，否则哪里会有什么隐秘的茶室啊？
可是虽然腹诽这么多，沈青还是一句话都不敢多问，莫子谦自从收到了那段秦时时精神几近崩溃的视频之后，脸色一直阴郁，再加上现在繁星国际已经基本拱手让人，他也再没有多少好心情了。
这次突然让他没来由地查这么个新书发布会，不知道又是什么缘故。
秦时时带着阿梅，在约定的时间来到了B市，可是她没有想到，程怀的人把自己看得这么紧，阿梅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贴身和自己在一起，寸步不离，只有自己上洗手间的时候，才能够独处一会儿。
所以，秦时时理所应当地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莫子谦身上，希望他能够找出一些破绽，把自己从这些严密的监控里拎出去。
龙鹏广场的咖啡厅里，秦时时他们来的很早，离开场还有四十多分钟，这里只有凌感出版社的工作人员，连新书的作家都还没有到场。
“哎呀时时啊，你来了，真是的，想不到你对这种活动还这么有兴趣。”
张紫苏一身黑灰相间的职业装，虽然有些素，但是却显得很干练，她的妆容显然也经过搭理，挽在脑后的发髻看似松散，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特意做出的造型。
配饰虽然都偏小巧，但是精致绝对不亚于出席重要场合时候的装扮。
秦时时眉头微微皱了皱，心想，她今天这样全副武装的职场造型，好像是在堤防谁啊？打扮得如此凌厉。
但是面子上却仍旧一脸春风地迎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主要不是为了参加活动，这不是想你了么，我在B市也就你这么一个朋友，长久不见，总要找个机会碰个面呀。”
“那太好了，你坐前排吧，看得清楚，到时候如果找作者签字也方便一些，我找人专门给你拍照。”
“不不，你不用费心招待我，我在角落就行，我都说了，这次来不为了新书和作者，就是冲着你来的，主要是叙旧。”
“真的？”
“那当然。”
“可是今天。”张紫苏犹豫了一下，嘴角抿了抿，“今天凌宇他没有来，这种小场合，他一般都不过来的。”
“凌宇？”秦时时一愣，这才想起来凌宇那个大作家来，笑了笑说，“哦哦，没关系，我都说了，主要是来见你，他的话，到时候有空再拜访吧，再说了，你不是他的女朋友么，见不见他都一样，夫妻本是一体呀。”
张紫苏也愣了愣，随即赶紧笑起来说：“好呀，那你结束以后等着我，我们好好叙旧，你就坐在那儿吧，进去出来的也方便。”
张紫苏见到秦时时并没有提凌宇的意思，仿佛瞬间卸下心防，笑容也柔和了很多，指了个靠着门口的位置给她，又去忙了。
秦时时笑了笑，看着那个角落里的空位，心想，嗯，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