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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虚张声势(3)

仙碧避过这一拂,又喝声“崩”,泥石冲天,比箭还疾。叶梵急运真气阻挡,却被“乱神”扰乱,气机露出破绽,土箭刺中胁下,虽有神功护体,仍觉隐隐作痛。

叶梵不知为何转瞬之间,仙碧神通倍增,疑惑间,又听一声猫叫,定眼望去,北落师门的瞳孔忽张忽缩,忽开忽闭,不住变化大小形状。

叶梵心头一震:“灵猫附体,九转通神,那传说竟是真的?”一扫轻敌狂态,翻身落地,凝注仙碧肩上的猫儿,神色十分惊疑。

仙碧也觉心惊,得北落师门之助,她神通陡长,两个照面,“乱神”、“绝智”、“坤元”发挥至极,不料全被叶梵化解,仙碧不由心想:“听说‘鲸息’神通练到极处,心神聚散自如,散御飞龙,聚如枯木。这姓叶的若是练到这个地步,着实难以对付。”

二人各怀忌惮,遥遥相对,仙碧频频施展“乱神”、“绝智”,虽然无功,却也逼得叶梵分出一半心力应敌,再也不敢轻易出击。

“当啷”一声,众人循声望去,白湘瑶匕首坠地,谷萍儿将沈秀抓在手里,锐声叫道:“天部弟子听令,撤了阵势,放妙妙姐出来。”天部弟子听得气恼,一人怒道:“消遣人么?”谷萍儿撅起小嘴,抖出一枚钢锥,对准沈秀咽喉:“放不放?”

天部弟子无奈散到旁边。白湘瑶双颊绯红,娇艳如花,美眸中却有冷电出入,一字字说道:“萍儿,你别做傻事!”谷萍儿凄然一笑,忽道:“妙妙姐,你带他走,越远……越远越好……”最末一句,低不可闻,眉眼泛红,几乎哭了出来。施妙妙吃惊道:“萍儿……”谷萍儿不待她说完,别过脸去。沈秀距离她最近,忽见大滴泪珠从她眸中滚出,点点落在草上,澄净有如朝露。

沈秀的心头涌起一股酸意,咬牙想道:“这姓谷的有什么了不起?让你们这些小娘皮又哭又闹的,呸,等老子断金锁、走蛟龙,定叫你们哭一个够……”他心中妒恨欲狂,忽听白湘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萍儿,你真不听话么?”

谷萍儿眼圈儿泛红,神色格外倔强。白湘瑶看她半晌,玉颊上血色褪尽,苦笑道:“罢了……叶尊主,妾身倦了,找一个地方歇息去吧。”

叶梵忖度形势:仙碧神通诡奇;施妙妙又被谷缜用诡计挟持;此外还有天部高手虎视眈眈。再说白湘瑶不会武功,混战起来误伤了她,无法对谷神通交代。他权衡形势,徐徐散去神功,退回白湘瑶身边,冷冷说道:“记得前方有一座观音庵,夫人若要前往,叶某自当护送。”

“有劳了。”白湘瑶看了沈秀一眼,“沈舟虚用心狠毒,胁持我母女,威逼岛王,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叶梵长眉一挑,扬声道:“夫人所言极是……”是字出口,一晃而出,只听两声惨哼,两名天部弟子口喷鲜血,纸鸢般飞了出去。

天部众人惊怒交集,纷纷抖起绢帛、布下阵势。谁知叶梵如鬼如魅,忽来忽去,一转眼,又有三名天部弟子鲜血狂喷,看是不活了。

天部众人齐发一声喊,“天机云锦阵”转动起来,彩练横空,丝光飞舞。叶梵长笑一声,双手一分,扯住近前两匹缎子,刺刺两声,断锦裂帛,持帛的弟子踉跄跌出,口吐鲜血。

施妙妙瞧得惊佩,锦帛刚柔兼济,劲弩难破,到了叶梵手里,竟是脆薄如纸。只听裂帛声不绝,叶梵左右开弓,连破两道锦障,再伤四名天部弟子。施妙妙见这情形,忽地恍然大悟。

“天机云锦阵”大半的威力都在锦帛里的“周流天劲”,但因锦帛不比蚕丝,千丝万缕,一人的真气无法遍布帛上,唯有两人合力,才能令“周流天劲”密布其上。

叶梵的“鲸息功”浩大奔腾,无所不至,也能借锦帛传递内力。他抓住锦帛,立刻发现其中的奥妙,是故催劲直进,透过锦帛先伤了持锦的弟子,锦障自然也就与寻常锦帛无异。“周流天劲”纵然奇妙,但说到内功深厚,在场的弟子无一个比得上叶梵,是以叶梵身入阵中,指东打西,所当披靡。

使到兴发,他还抓起一幅锦帛的中段,使一个“陷空力”,将持帛弟子吸在锦帛两端,当作一对流星锤舞了起来。众弟子欲要反击,又怕伤了同门,患得患失。那“流星锤”早已撞来,一旦撞上了人,“陷空力”又化为“滔天炁”,劲力外冲,被撞者不死即残。一时惨叫声、闷哼声、骨肉断裂声不绝,大好一座天部奇阵,被叶梵扫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仙碧心知再不援手,天部弟子无能幸免,不由发声娇喝,刷刷两掌劈向叶梵。

叶梵哈的一笑,纵起丈余,手中的“流星锤”如长虹贯日,远远抛出。两名持帛弟子为他内劲驱使,身不由主,“砰”的一下当空撞上,筋骨碎裂,血花迸溅。

叶梵又是一声长笑,半空中一旋身,横移丈余,闪过仙碧的掌力,经过谷萍儿身边,忽地探手将沈秀抓在手里。谷萍儿虎口一热,掌中人已经易手,下意识挥剑砍去,却被叶梵一指弹中剑脊,清音贯耳,短剑反削回去,从谷萍儿的鬓角掠过,削断几绺青丝。谷萍儿惊骇欲绝,芳心扑扑乱跳,抬眼望去,叶梵转回到白湘瑶身边,挥袖笑道:“夫人满意了么?”

场上横七竖八,天部弟子死伤近半,死者面目狰狞,伤者扭动残躯,众人见状无不骇然。白湘瑶笑道:“叶尊主神威,妾身十分佩服。”又向天部弟子说,“你们转告沈舟虚,他若要儿子,后日正午,我与拙夫在天柱峰下相候。”

幸存的天部弟子无不悲愤。白湘瑶又向谷萍儿笑道:“你留在这儿吗?”谷萍儿见那群天部弟子一个个眼露凶光,微觉害怕,默默走回母亲身边。施妙妙迟疑一下,也跟了上去。

白湘瑶看了谷缜一眼,似笑非笑,谷缜却冲她做了个鬼脸。白湘瑶目光一冷,转过身子,莲步款款,率东岛众人去了。

众人目送叶梵背影,无不松了一口气,天部一个金品弟子上前与仙碧、虞照见过,先谢过仙碧援手之德,跟着述说沈秀被擒原委,说话时瞪着谷缜,恨声说道:“全是这个小鬼作怪,擒了少主,惹来无穷麻烦,二位与我天部一气同心,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将这小鬼扒皮抽筋,为死了的同门报仇。”

仙碧未答,虞照忽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沈瘸子不要脸,斗不过谷神通,便来绑架人家的妻女,这种下流诡计,天部历代祖师若是地下有知,非得再气死一遍不可。地部纵是女流,却个个清白正直,又怎会与沈瘸子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天部众人听得又羞又怒,只慑于对方威名,不敢发作,两眼盯着仙碧,心存万一之想。仙碧也不齿沈舟虚所为,况且谷缜明知不敌叶梵,舍身相助,自己岂可恩将仇报,当下微微摇头。那弟子大失所望,寒声道:“今日之事,说不得要源源本本地告知部主。”

“要告状么?”虞照微微一笑,“沈瘸子有能耐,便寻老子的晦气,虞某照单全收,决不推让。”那弟子悻悻退回阵中,与同伴低语数句,恨恨瞧了这边一眼,抱起死伤的同门去了。

虞照目送天部弟子远去,回望仙碧,欲言又止。仙碧却不理他,转身去解宁、苏二人的穴道。虞照大皱眉头,忽听谷缜问道:“虞兄是被叶梵打伤的么?”

虞照冷冷道:“姓叶的算只鸟!”谷缜见他神色,皱眉道:“莫不是他?”虞照抬头思忖片刻,忽地哈哈大笑。谷缜奇道:“虞兄笑什么?”虞照看他一眼,笑道:“我笑世事太荒唐,才和老子打过架,又跟儿子交朋友,这难道不好笑吗?”

“这有什么好笑的?”谷缜笑道,“他打他的,我交我的。”

“好个他打他的,我交我的。”虞照击掌赞道,“别人听了,会说你大逆不道;虞某听了,却是打心底里痛快。”谷缜笑道:“既然痛快,就当痛饮。”只一句,便勾起虞照肚里酒虫,当即连连点头:“对,对。”

忽听仙碧一声冷哼,声音虽轻,虞照却是脸色大变,转眼望去,仙碧纤腰一拧,作势离开。虞照忙道:“你上哪儿去?”仙碧冷笑道:“你是马革裹尸的大丈夫,我却是三心二意、用情不专的小女子,理应走得远远的,免得呆在这儿惹好汉生气。”

虞照苦着脸说:“我刚才的话只是权宜之计,你也当真……”话没说完,仙碧步子更快,虞照着急起来,叫道:“且慢!”追奔两步,见仙碧不肯停步,也不觉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喝道,“好,你要走,走便是了……”

仙碧身子一颤,掉过头来,碧眼中泪光星闪。虞照见她眼神,胸口一堵,一时说不出话来。

仙碧凄然道:“姓虞的,我今天看透你了。好,我走,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段。”虞照听得心如刀绞,许多话只在喉间转动。

眼看一言失和,拆散一对情侣,谷缜眼珠一转,忽地笑道:“仙碧姑娘,你若走了,可要大大的后悔!”仙碧冷笑道:“你说说,我怎么后悔?”谷缜道:“虞兄说了那些混账话,大大败坏了姑娘的清誉,若不辩解明白,传到江湖上去,大家一定会说,雷帝子说了:‘地母之女仙碧用情不专、三心二意……’姑娘也知道,这江湖上人言可畏,这么一传再传,以讹传讹,传到最后,或许就变成了‘西城地部的娘儿们,一个个都用情不专、风流浪荡、专门勾引男人’,要是这样,可就糟了。”

仙碧花容变色,怒道:“谁敢这么乱说,我拔了他的舌头。”口风虽硬,心中却极不安:“虞照的话,方才东岛、西城都有人听到,如果真到江湖上传播流言,坏我清名事小,坏了地部的声誉可不妙。”再看虞照,见他神色不安,眼中满含惭愧,不觉怒火稍减,心想:“这混蛋还有后悔的时候?”

谷缜又笑道:“虽说如此,我却有一个法子,可以断绝这些流言蜚语,仙碧姑娘可否听从?”仙碧被他三言两语撩得心头大乱,只得道:“你说。”谷缜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流言因虞兄而起,也当由虞兄而终。最妙不过二位尽释前嫌,重修旧好,做一对神仙眷属,美名播于江湖,这么一来,任他什么流言蜚语也不管用了。”

仙碧啼笑皆非,骂道:“你这臭小子,出的什么臭主意?这姓虞的太可恨,不受惩罚不说,还要我跟他重修旧好。难道说,他侮辱人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事,我为此生气反而不对?”

“惩罚应该!”谷缜拍手一笑,“在此之前,虞兄更须向姑娘道歉,收回前言。”一边说,一边对虞照连使眼色。虞照呆了呆,叹气道:“仙碧妹子,我方才说的都是屁话,臭不可闻。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来日谁若用这些屁话污辱你和地部的清誉,就算远在万里之外,虞某一旦听见,也必然取他性命……”说罢星目电闪,掠过在场众人。虎瘦雄风在,他伤势虽重,眼中神光却依然慑人,众人被他一扫,无不心生寒意。

仙碧对虞照终是有情,见他服输,气也消了大半。又想起当时强敌当前,命悬一线,虞照说出那番话,不过是要激走自己。言语纵然绝情,用心却很良苦,自己这么对他,近乎苛刻。想到这儿,心里又原谅了他几分,心中虽已释然,脸上却不假辞色,仍是冷冷冰冰,丝毫不见喜怒。

虞照见佳人冷淡如故,大为忐忑,注目谷缜,流露出求助之意。谷缜心中笑翻,沉着脸道:“方才说过了,先用言语道歉,再施重罚,虞兄,你认罚不认罚?”

虞照大为犹豫,瞧了瞧仙碧,咬牙说:“好,我认罚!”话音方落,忽见谷缜神色诡谲,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这小子古灵精怪,不知要用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对付老子。我好歹也是一部之主,倘若当着众人做出什么丑态,那么从今往后,我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但他一言九鼎,绝无反悔之理,正觉忐忑,忽听谷缜笑道:“既然虞兄认罚,我就代仙碧姑娘想个法子,好好罚你,嗯那,唔啊……”

他装腔作势,大卖关子,虞照却是雷火之性,如此拖延,无异把就地斩首变成了凌割碎剐,难受了何止十倍,当即大喝一声:“要罚什么,快说快说。”

“有了。”谷缜一拍手,“方才我入山之时,见有一处酒店,美酒甚多,如今便罚你前往,连喝三百大碗,少一碗也不行。”

虞照惊喜不胜,暗叫一声“好兄弟”,一面心里欢喜,一面做出为难之色,叹道:“罢罢罢,这惩罚虽重,但既然认罚,也就不能推脱了。兄弟放心,愚兄纵然醉死,也不会少喝一碗的……”话没说完,仙碧已忍不住叫道:“你想得倒美?若是要罚,也该罚你三年之内滴酒不沾!”

虞照脸色大变,支吾道:“仙碧妹子,这惩罚太重,改成三月,不,三天如何……”仙碧冷道:“是罚你还是罚我?”虞照一愣,低头不语,仙碧见他如此灰心,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冷哼道:“也罢,三月就三月,少半天也不行……”

虞照喜形于色,仙碧却道:“欢喜什么,这只是惩罚之一,还有之二……”虞照心往下沉,仙碧忽地向前一指,冷冷道:“那朵花儿,你采来给我。”

虞照望过去,草从间一簇无名红花开得正艳,经风一吹,好似火焰跳脱。虞照采了花儿,递到仙碧手里,仙碧瞧了瞧,插在鬟间,破颜而笑。她肤色雪白,这一笑,宛如冰霜融解,雪莲怒放,与那朵红花相掩相映,更添美艳。

虞照一时看得发呆,忽听仙碧又说:“傻望什么,我问你,这样好不好看?”换在平时,虞照明明觉得好看,也要挑剔两句,此时落了下风,只得道:“好看……”仙碧白他一眼,忽地按了腰,咯咯咯笑了起来。谷缜也笑,冷不防仙碧飞起一指,在他额头上戳出一个红印,半嗔道:“笑什么?你这臭猴儿一肚皮奸诈,最会玩弄人心。”说完又笑个不停。

仙碧眼角余光所及,见宁凝、苏闻香转身要走,忙问:“二位上哪儿去?”宁凝呆然无语,苏闻香却无心机,说道:“我找到姚晴的行踪,要回禀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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