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月的手微乎其微的颤了颤，伸手将那方帕子接过，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下，连青宵都觉得不对劲了。
“小姐，你可认识他？奴婢瞧着肃太医倒真不像是不认识你的。”
看着肃月的背影，柳碧莹垂下长睫，将自己的目光尽数藏起，“他若是执意撇清关系，便由着他，对我们都好。”
似乎是执意要证明柳碧莹是妖邪之物，宫中不少嫔妃在婉儿的撺掇之下请来了法师驱邪。
柳碧莹也在场，看着那法师装神弄鬼了一会儿，将桃木剑指向自己的时候，柳碧莹心中甚至泛起了一丝冷笑。
那桃木剑不指向自己才会是稀奇的事。
宫中众人的目光便立刻向着柳碧莹投来，柳碧莹只是冷冷看着那法师，皮笑肉不笑：“不知法师，指着本宫作甚？”
法师似乎不像柳碧莹会这样不惧地回看着他，静了一瞬说道：“猫妖快从无辜人身上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似乎觉得好笑，柳碧莹便真的弯唇微微地笑，半是讥诮半是嘲讽。
法师顿时便有些慌了神，拿着桃木剑便向着柳碧莹劈来，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是所有的人都看见一道黑影自空中跃起，向着法师挥去一爪。
随着一声哀嚎，法师向后仰去，脸上赫然便是一道抓痕。与其同时，柳碧莹的怀中微微一沉，常欢便落入她怀中，乖顺的叫了一声。
众人哗然，纷纷避开了柳碧莹向后退去。
柳碧莹只是摸着常欢的毛，低声问道：“你可是来救我的？”常欢像是听懂了似的，喵了一声回应了柳碧莹。
这动物有时都比人来的有良心。
彼时的法师已经被徒弟搀扶着站了起来，见了脸上的血痕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贞妃娘娘是猫妖，大家都是看见了的，待我收了她！”
常欢尖声叫着，若不是柳碧莹抱得紧定是会扑上去的。她顺着常欢的毛不惧的看着法师，口吻冷硬，“法师这样说可是要拿出证据来，若是平白污了本宫清白，本宫定是要拔了你的舌头。”
场面乱作一团的时候，南宫彦出现了。
看着风暴圈中心的柳碧莹，又看了一眼那法师，沉声斥道：“在宫中胡闹些什么，装神弄鬼的成何体统？”
众人一默，还是有一位默默无闻的常在站了出来跪在南宫彦脚边凄凄说道：“皇上明鉴，臣妾与李才人关系甚好，可李才人便死的那样不明不白，臣妾还请皇上为李才人做主。”
“这与贞妃何关？”
那常在接着说道：“先前暴毙的几位妃嫔都是在接触过贞妃娘娘的猫崽后染上时疫的，宫中流传是贞妃娘娘将时疫带入了宫中，臣妾本还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可之前听闻连贞妃娘娘自己的猫都得了时疫，便是不得不信了。”
听了那常在说罢，柳碧莹仍旧是冷冷含笑：“我的常欢的确染了病，可早就好了，倒是常在你是如何得知我的猫得了病的？本宫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流言可是对外封锁了消息的。”
柳碧莹自然不会相信是肃月说出去的，这小小常在都知晓，定是幕后指使告诉了她的。
常在顿了一顿，知晓自己的多言，但只能梗着脖子说下去了：“纸是包不住火，贞妃娘娘越是要藏便越是藏不住。”
话音未落，那常在便生生挨了一记耳光，柳碧莹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里是冷得结冰的冰屑，“我没做便是没做，没必要去藏，打你也是这个理，你好好记住了。”
常在半张脸登时便肿了起来，看着柳碧莹的模样也多了几分畏惧。
南宫彦只是站在柳碧莹身旁，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没有任何要出言劝阻的意思。
“时疫一事本就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是跟着太医调养便会无事的事非要多生事端，我看你便是连常在都不想当了。”柳碧莹厉声说道，“妖言惑众，搬弄是非便是你们该做的么？”
常在猛然一抖，颤巍巍俯身告饶。
“贞妃娘娘恕罪，嫔妾只是……只是被糊涂油蒙了心，贞妃娘娘便饶了嫔妾一次吧。”常在的鬓发凌乱，显然是被吓得不成样子。
柳碧莹只是继续盯着她，直看得常在冷汗涔涔，柳碧莹方才开口：“是谁在你后面指使你这般败坏本宫的名声？”
常在才要抬头便被云皙华上前拦下了，云皙华忽然将柳碧莹的手臂挽住说道：“妹妹何须置气，拉了她去慎刑司一问便知。”
说着，云皙华飞快的向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召了太监过来将常在连拉带扯的带了下去。
“妹妹才被法师认为是猫妖，姐姐就这样挽上来不怕么？”她的口吻带着讥诮，且极冷的将自己的手臂从云皙华手中抽了出来。
云皙华也不恼，只是抬起帕子掩唇一笑：“妹妹这样气急败坏，叫人瞧见还以为是恼羞成怒了呢。”
她颜笑嫣然间就将自己的话题推回给了柳碧莹，实在不得不称一声妙。
许久不开口的南宫彦终于说话了。
“贞妃想来也是累了，这闹剧便散了吧，若是再叫朕看见这些个装神弄鬼的东西进来，便好好掂量清楚自己有几个脑袋够掉吧。”南宫彦鲜少会说这样多的话，而字字都是向着柳碧莹。
众人默然，只得忍气四散而去。
而那法师更是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了。只是后来，柳碧莹便听桐镜说那些人暴毙在郊外，去问胡玄然，胡玄然只是神秘的向她一笑。
南宫彦上前握住柳碧莹的肩膀，柔声问道：“可吓着了，鸢儿？”
时间便在那一瞬间凝固，他上前时，柳碧莹闻见了他身上淡薄的酒味，便知他醉了。他平日里很是注重自己的仪态。
她伸手将他的手取下，轻轻笑道：“臣妾无事。”
南宫彦似乎还并未发觉自己的口误，只是抚着柳碧莹的脸庞，神色越发痴迷，像是沉浸在不知名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陆公公，皇上有些醉了，快扶着皇上下去歇息吧。”柳碧莹扬声将陆惟山叫了过来。
陆惟山才要去扶他，便被南宫彦甩开。
“朕没醉。”
他此时任性的像是个孩子，可柳碧莹并没有心情照顾他，只是后退了一步冷淡极了。
便是在这样的动作间，柳碧莹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还未及开口便昏了过去。
似乎又下起了雨，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搅得人不得清净。
柳碧莹蹙眉，悠悠转醒。
青宵见柳碧莹醒了连忙便迎了上来，只是青宵的面上覆着面巾，柳碧莹近来忙着时疫之事，对于这面巾是熟悉不过的。
“小姐，快将这药喝了吧，这样病要好的快些。”
那药汁苦涩难惹，可柳碧莹还是蹙眉喝了。随即便开口问道：“还有其他人被传染了么？”
“不曾。”
听了不曾，柳碧莹才放下心来。
“你也别在我身边侍候了，快些出去吧。”她轻轻推一推青宵，让她快些离开。
青宵看着柳碧莹，多有不忍，可柳碧莹执意着她便也没有了办法，只好说道：“奴婢便在外头候着，小姐需要什么便唤奴婢就是了。”
说罢，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柳碧莹染了时疫，房中侍候的宫人也都被屏退了。青宵甫一将门掩上，巨大的寂静便汹涌而来，直将柳碧莹湮没其中。
柳碧莹觉得心口灼热般疼痛，微微一咳便觉得浑身难耐。许是病痛让人脆弱，柳碧莹咳过几声后，不自觉的便落下了眼泪。
她不会死的，只是这病症有些难熬。
眼前亦是恍恍惚惚，看不真切，她只见的有一人向着自己床边走来，明明看不见脸却仍旧知晓对方是谁。
“胡玄然……”
胡玄然微微一叹，坐在她身边将她被汗水濡湿的长发挽在耳后，动作轻柔地不像话。
“你总这样照顾不好自己，我怎么放心得下。”
他的声音忽然很近又忽然很远，柳碧莹有些茫然，只是弯唇笑起：“我若是不这样，你怎么会来。”
胡玄然心中暗暗一叹，这姑娘真是将自己吃的死死的。可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像是心口添满了蜜糖似的。
明明知晓不能如此，可偏偏就是忍不住。
“你好生将自己的身子养好，我便常来看你，你说这样可好？”
柳碧莹像是得到了奖赏的孩子，甜美一笑，“你早这样说，指不准我便不会受这样的苦了呢。”
这妮子倒是还赖到自己头上来了，胡玄然有些苦笑不得。
须臾，胡玄然正色道：“你可想过究竟是为何，先是那只黑猫而后便是你得了时疫么？你这一病倒，还不知宫中又该说些什么了。”
柳碧莹自然深知虽是暂时堵住了这悠悠众口，可若是一直寻不到元凶，此事便会一直发酵，没完没了。
“待我好起来吧，这样便是说什么无论如何都无法站得住脚的。”
胡玄然的手在她脸颊边游弋，目光幽深，像是想着什么似的。少顷，他从自己袖中取出一瓶药送了一粒让柳碧莹服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