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州,马车缓缓前进着,踩碎一地枯叶,九娘正赶着车,时不时向马车里面看一眼。秋月白动了动眼睛,终于睁开眼睛,看清马车内的一刹那秋月白心下暗自惊讶,随后便是提起警惕,却发现身体浑身无力,他受的伤也被人包扎起来了,秋月白皱起眉,他这是,被人救了?
马车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九娘看见秋月白清明的眼睛时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说:“你醒了。”秋月白看见九娘不由得激动了一下,听见她冷冷地语气和面无表情的脸霎时冷静下来。
“咳咳,九娘,那天我是防备不够,被江心下了药,动不了,说不了话,我没有不信你。”说完秋月白便盯着九娘,眼睛里满是诚恳,“如果你不信,还在生我的气,我随你处置。”九娘有点不自在地侧头,垂下眼,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带你去找我师父,我不是学医的。”说完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秋月白笑了起来,不小心带动了伤口,胸腔内一阵阵发疼,他却毫不在意,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
九娘听着沉闷的笑声自然听得出来,嘀咕一声:“自作孽,死了才好。”
秋月白自知九娘这是给他一次机会,他一直抱着这个渺茫的期望,但是他也知道以九娘的性子,机会不大,但是没有想到九娘真的给他一次机会,险些让秋月白觉得他是在做梦,掐掐胳膊,果然很疼,真是做梦也会笑醒了。
“九娘,你师父是谁啊?”秋月白躺在铺了厚厚的软垫子的马车内,懒懒地问。
九娘蹙了一下眉,说:“我也只知道他姓秦,你刚醒,还是去睡觉。”
秋月白沉吟半响,发现他也不知道江湖上有哪位高人是姓秦的,但是以九娘的功夫,绝对不会是凡俗之辈,那就应该是早早便隐居了,秋月白却突然想起,九娘从来没有说过她的父母,也是到现在他才知道九娘还有一个师父,并不是像他想的九娘是重霄殿的人教导的。
秋月白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九娘,你父母……”他想了解她更多,不管是伤心的还是高兴的,一直憋在心里没有人倾诉并不是好事。
九娘想了想,脑海中那个女人的身影一直被她压在记忆深处,不怎么去触碰,如今,再想起,却还是依旧鲜明。
九娘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我不知道我爹是谁,听我娘说是个书生,我娘是青楼的花魁,偶尔认识我爹,我娘把攒了很久的钱都给那个书生去赶考,但是那个书生再也没有回来。”
“我娘等了一两个月才发现有了我,然后瞒着老鸨,后来还是发现了,老鸨让我娘生下我,我娘偶尔听见老鸨说,我娘日渐衰老,需要有人顶替她,我既然是她的孩子,那姿色应当也差不到哪里去,指不定还能更胜一筹,即使是个男孩也可以。”
秋月白的心揪了起来,青楼女子地位一向低下,人人可欺辱,不得不说,九娘确实是很漂亮,说是祸水也不为过,也难怪她总是不喜书生。
“后来我娘联合青楼背后势力的敌对方,毁了青楼,那时候我已经出生,我娘秘密地把我养着,她也知道她活不下去,但是她认为,我死了也好,她没有可以托付的人,以后说不定也只能像她一样,那时候我师父更好路过,我娘抱着我在火里的时候我师父说我和他有缘,我根骨很好,我娘看他也不像坏人,犹豫了以后就把我交给了我师父,但是她自己不愿意跟我师父出去,死在火里。”
秋月白推开门,和九娘并肩坐在车上,揽着她的肩膀,苦命的人不少,但是没有人像九娘一样,令他心疼,也不知道她压在心里压了多少年,只希望她以后无论是悲是笑都能和他一起经历。
“我名字也很随意,我娘喜爱红衣,腰间总有一柄红色折扇,抓周的时候我抓的是她腰间的扇子,我娘叫我红扇,说以后给我起个大名,但是她没有机会给我起名字,是我师父给我起名叫扇九娘,师父总是常年喝酒,就是九娘,也是我因为我师父,我学会酿酒。”
“后来师父说我需要历练,然后我下山了,几近波折险些命丧的时候是风子期救了我,对我处处照料,然后他建立重霄殿,让我当二护法,后来他死了,重霄殿解散了,我也随意找了个地方隐居,说来也很久没有去看师父,我一直认为我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愧对师父多年的悉心培养,而且盯着我的人也不少,师父喜欢清静,他已经退出江湖了,我不能再让他卷进去。”
九娘还是面无表情,声音没有起伏,好像说的人不是她自己,只是眼睛里是一片复杂,秋月白说:“你没找过你父亲?”九娘冷声说:“后来那个负心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考上,拿我娘大笔的银子整日厮混,还迷上赌博,后来银子花完了,还想来找我娘,但是被赌场里的人打死了。”
秋月白沉默,九娘看看他,不满地皱起眉,推他进去,说:“你身子单薄,还没好就出来吹风,想病得更重一些是不是?!”秋月白摸摸她的头,笑道:“无碍。”但是还是顺从她的话进入马车,躺了下来,恢复功力。
九娘也再没说话,秋月白闭目养神,果然还是太虚弱,一会就睡着了。
几日后终于到了云雾山,九娘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不禁有些怀念,多年没来,是她不孝,虽然总是死老头死老头的叫,但是师父真的不老,很俊逸,但是现在,真的是老了,不禁鼻子有些酸涩,这么多年,老头子把她带大,交她武功,感情不是假的。
秋月白也没说话,静静地陪着她站在山脚下,看着九娘像个孩子一样,不再像以往一样,将自己伪装地严严实实,不是冷脸就是故作风流,像现在的神情他没见过她露出来,但是他却觉得无比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