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没有一点月光更无半点星光,黑漆漆的看了便叫人感觉压抑。纳兰初坐在窗边,覆眼的黑纱早已被解下,长长的睫毛微垂,遮住了眼里的情绪,青竹杖斜斜靠在桌边,纳兰初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越到最后越是觉得时日无多,王府,娘亲,师傅,飘渺宫,璇玑阁……一桩桩一件件,相互纠缠,是她一路走来的动力,亦是她咬牙一力承当的责任,这担子,她放不下,她只怕,她没有那么多时间。
复仇?救人?解毒?这是她的目标?她不敢去想以后,恐怕,她也没有以后了。
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一声低低的闷哼,纳兰初捂住嘴,丝丝缕缕的艳红色血透过指缝流淌而下,滴落黑色的衣衫上,缓缓浸没。擦干净唇边残留的血迹,纳兰初起身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走回窗边,执起青竹杖。
此刻,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纳兰,发现线索了。”林宣压低了声音对纳兰初说。
纳兰初松了口气,稍放下戒备,走向林宣,说:“那个算命的?”
“是。”
纳兰初听着林宣的脚步声,也运气轻功跟着身后,林宣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放慢了速度,随即直接握住了纳兰初的手,纳兰初僵了一下,林宣说:“敛息,你找不到我,别跟丢了。”
纳兰初抿了抿唇,却也没挣脱。
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周围郁郁葱葱,林宣谨慎的放轻了脚步,屏息悄悄跟了上去,前面那人转头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有人跟踪,便继续往前走。
渐渐的,眼前出现了一栋小木屋,林宣直觉地知道这栋小木屋不简单,那人打开门,走了进去,屋内暖黄的烛光亮起,片刻,那人出来了,走到门边还回身,恭恭敬敬地对着屋内行了一礼。
林宣皱眉,他居然什么都没听到,果然,这栋木屋不简单。
那人走远后,林宣看了看那栋小木屋,正待离去,却听见屋内传来一道声音:“我早已知道你们要来,只是现在不是一个好时间,明日再来吧,别吵醒了阿衿。”声音没有多大起伏,却在说最后两个字时声音中包含了说不出的柔情,阿衿这两个字说的无比轻柔。
林宣显出身形,说:“叨扰了前辈确是在下思虑不周,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再来。”
说罢便牵着纳兰初离开。
纳兰初说:“神算子?”
林宣点点头,说:“正是,恐怕我们来到此处都是他的安排。”
纳兰初说:“确实,以他之能,早就算到我们要来,只是不知他想要什么,我总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林宣挑眉,说:“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纳兰初说:“也只能如此了。”虽然是这么说,但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焦急与怅惘。
林宣暗暗记在心中,却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不能说出口的事,她既然不愿意说出口,自有她的理由。
次日清晨,纳兰初和林宣吃过早饭后,便动身去往昨晚见到的小木屋。
两人武功都很高绝,不多时便到了。林宣在门外对着屋内抱拳,朗声说道:“前辈,在下今日特来求见。”
小木屋的门自动打开,只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声音,林宣握住纳兰初的手,迈步走了进去,随后小木屋的门便自动关上了。
看清屋内的情形后林宣不禁讶然地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一人身着简单朴素的玄衣,长发随便地用一条黑带绑住,这人抱着一个女子,一手拿着一把木梳轻轻地梳着那女子的长发,随后细心地挽了个发髻,拿起桌上的紫檀木簪,小心地给那女子戴上,然后拿起桌上的一面铜镜,放在女子面前。
“阿衿,你看好不好看?”
随后自己笑了起来,说:“当然,阿衿是最漂亮的。”
那人低下头,蹭了蹭怀里女子的侧脸,耳鬓厮磨,说不出的柔情。然后转过身看着林宣和纳兰初。一改之前的柔情,声音十分冷淡,虽然容貌俊美却没有任何表情,说:“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是在那之前,你们要帮我做一件事。”
林宣发现那人怀中的女子双眸紧闭,一动不动,令林宣想到了苍琴,林宣大概猜到了神算子想要什么了,林宣不动声色地说:“前辈请说。”
神算子看着怀中的女子,说:“迟迟花。”
林宣皱眉,迟迟花,这可真是给了个难题。
神算子说:“我也知道可能有点强人所难,但是我只要这个,我会把我的线索告诉你们,你们手中的势力也不小,再加上我多年来的探索,也不会如大海捞针。”
林宣拉着纳兰初找了两把椅子,径直坐下,恐怕要商议许久了,毕竟这事情棘手。
神算子抚摸着怀中女子的脸颊,说:“我是俞子寅,这是内子,俞子衿,我们是天机子的弟子,她是我师妹。
那年我六岁,跟随师傅在天下游历,当时战乱不休,江湖中也不太平,各大门派互相残杀再有魔道中人火上浇油,师傅慈悲为怀,一路上凭借医术救治了许多人。
在平川,我在街道旁看见一个女婴,小小的,在襁褓里哭,哭声不大,我一见到就十分喜欢,我把她抱着求师傅救治……”
平川。
“师傅师傅,你救救她吧。”
“救是肯定要救的,只是为师算了算,这个人跟你羁绊颇深,却会给你带来不好的事情,影响你的前途,你可想好了?”
“师傅,我要救她,我喜欢她,你看,她真小,多可爱啊。而且,师傅,她这么小,就算救了,她也活不下去,我想把她带在身边。师傅,我不能因为她会给我带来厄运我就不要她,再说了,我和她现在也已经结下了因果,你总教导我要慈悲为怀,就算我一生为她所累,我也不能现在任她自生自灭。”
“那好吧,此女骨骼清奇,适合学我神算之术,如此,就当你师妹吧。”
小男孩开心地笑了起来,看着襁褓里的女婴,戳了戳女婴的小脸蛋,说:“你是我师妹了,以后要听师哥的话,小师妹,快点长大。”
说罢抬起头,期待地看着老人,说:“师傅,她没有名字,你给起一个吧。”
老人摸着胡须,想了想,说:“此女丑时出生,既如此,就叫俞子丑吧。” “师傅师傅,这个名字不好!女孩子怎么能叫丑呢!我想想,就叫俞子衿吧,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随你。”
“太好了,俞子衿,阿衿,阿衿,阿衿,快点长大,长得白白胖胖,长得漂漂亮亮,比孙二娘还要漂亮,比陈姐姐还要漂亮,比李幽还要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