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看来，每晚1000元的普通房型，和每晚10000元的豪华套间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当你决定和姑娘去开房的时候。”
“其实上床的时候感觉不会差太多，而且我是职业的，对环境不太敏感。但当你第二天起来，尤其客人离开的时候，你一个人躺在那个空荡荡却布满华丽装饰的房间里，会对生活更加绝望。”
夜很深了，洋太和大佬两人坐在总裁会议室的沙发上聊着天，整个房间都是醇厚的雪茄味道。
大佬的办公室里除了游戏外，还收藏着不少好酒，他随手从柜子里取出来一瓶从苏格兰带回来的百龄坛，给洋太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需要经常陪客人喝酒吗？”大佬问。
“最多的时候我一晚上喝掉两瓶，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洋太自嘲地笑笑。
“客户最喜欢你什么？”大佬饶有兴趣地问道，显然他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我觉得很多客户，他们最喜欢我的地方其实不是外表，这副皮囊再好看，看久了也会腻。我的几个客人都是大美女，可是结婚久了，最好的结果是和老公变成了朋友或者合作伙伴。何况我们做公关的，很多时候不是客户要看，是客户带你出去应酬的时候给别人看的。”
大佬哈哈大笑，回想起来有时候陪客户高层出去吃饭应酬，他们也会很自豪地向其他合作伙伴介绍道——“我们的公关公司是睿仕”。
这句话有两个潜台词：第一是睿仕收费特别贵，第二是睿仕的服务团队特别养眼。
前者说明客户不差钱，后者则说明客户很有品位。
“来个近景小魔术，一个小时不停讲笑话逗客户开心笑不停，当她不开心带她去最新的餐厅大吃一顿，其实都是一种服务的方式。什么是服务？服务的本质就是创造感动。我就记住一点：打动男人的都是大气，打动女人的却是细节。”洋太侃侃而谈，大佬则频频点头，两人心生相见恨晚之念。
“不过你真的想清楚了？放弃你现在的荣华富贵，来我们这里工作？虽然这两个行业都叫公关，可是我们只能提供给你你现在收入十分之一的薪水，以后出差住酒店也只能住1000元标准的。”大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我想过了，自由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你不想做什么可以不做什么。我现在年轻，身体还扛得住，我还可以做一夜几次郎。但是我总不能40岁、50岁还有客人喜欢我吧，我又不是乔治·克鲁尼。”洋太自己倒是想得很明白。
“那倒是，仗剑走天涯，很累的。”大佬开玩笑道。
“大佬，你知道吗？这个产业本质上是一个市场高度细分、竞争残酷但是准入门槛极低的快消行业，就是提供刺激、满足好奇，铁打的酒店流水的公关。只是我不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公司，会接收我这样背景的人么？”
洋太的眼神不经意间闪过一丝落寞。
大佬听罢，笑而不语，猛地吸了几口雪茄，似乎让自己沉浸在对过去的追忆当中。
“给你讲一个我朋友的故事吧，他年轻时候做过歌手、服务生、斗牛士还有跟你一样的职业，甚至一度进入色情产业，以拍A片为生，折腾了很多年才进入我们这个行业。他的一生，看不到任何教科书中成功人士应该走的轨迹，立志、拼搏、成功，都看不到。似乎是那么的不循章法。后来，他在自己的自传前言中写道：‘看这世界，大部分的人都并不快乐，持续地不快乐，总是在寻寻觅觅，总是不满足。但是如果反其道而行，很可能你会很高兴，连你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会这么高兴。’这个人叫作Neil French（尼尔·弗伦奇），他最终在这个行业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被称为创意之神。他的文字是这个行业公认的better of the best（最好的），你可以上网查查他的作品。”
大佬抿了口酒，眼睛微微眯了眯，慵懒地靠着沙发上向窗外望去，思绪似乎沉浸在年轻时那个全球传播业的黄金时代中。
“还有这样的前辈？！那我的这点经历，似乎不算什么。”洋太有些欣慰地说道。
“哪个圣人没有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未来。”
大佬摆摆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盯着洋太忽然笑了。
“再说了，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加入，可能这个大客户我就保不住了。所以你也不用谢我给你机会。如果把这当成一笔交易，你心里是不是还舒服一点？你也并没有亏欠我什么。”
洋太非常喜欢眼前这位两鬓斑白却帅到骨子里的大老板，他坦诚而直率，但又深不可测，总是带给自己触动与启发。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它对我后来的人生都产生了很大影响。”
大佬狠狠吸了口雪茄，慢条斯理道：“一名将军观摩麾下军队的射击训练。当他看到士兵们射击训练的状况后，摇了摇头。这时大家纷纷要求将军为大家做一下示范。将军欣然答应。第一枪清脆有力，然而报靶士兵却高声喊道：‘8环！’”
“整个靶场的空气在瞬间似乎都紧缩了一下，只有将军本人不动声色。毕竟将军年事已高，偶尔一靶失常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人们依旧屏息等着下一枪。”
“谁想，后几枪并没有改善，最好的也就8环，甚至还有几枪几乎都快脱靶了！于是现场的官兵们在惊骇的同时开始骚动不安，甚至可以听到隐隐的讥笑声。”
“将军不为所动，要求士兵把靶子拿过来。”
“但就在这时，一名眼尖的士兵突然失声叫道：‘看呐，将军的靶眼连起来，不正是一个标准的正五角星吗？！’”
大佬笑着说：“洋太，我的故事讲完了。你怎么看？”
“谁也不知道将军放出第一枪时，脑子里是不是就想用与众不同的方式展示一下枪法，也许第一枪压根儿就是一次失误。但这一点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后面的几枪彻底抛开了打靶就要打10环的规则，而最终的结果比枪枪10环更震撼！”
洋太第一次听这个故事，不禁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洋太，你人生当中很多遭遇，都可能是脱靶了，但是倒过来看，那反而会成为你人生当中最大的机遇。好了，干杯！从这里开始，就是你的故事了。”大佬举起酒杯。
两个相差了整整二十岁的男人坐在那里喝了一晚上酒，聊了很多，关于世界、关于公关、关于女人、关于死亡，还有，关于权力。
这场对话吹响了一个有志大龄夜场男公关正式进军中国公关业的号角，洋太在自己32岁的时候，终于完成了把战场从夜店转移到职场的巨大转变。
“所有漂泊的人生都梦想着平静、童年、杜鹃花，正如所有平静的人生都幻想伏特加、乐队和醉生梦死。”
有的人，似乎总会在某一年，爆发性地长大，爆发性地觉悟，爆发性地知道某个真相，让原本没有什么意义的时间刻度，成为一道分界线。
洋太终于找到了他命中一直缺少的东西。
